袁文林回来魏州之后,京师里的这些消息也陆续传了过来。
苏成与蔡行霈的殿试成绩,陆烁虽关注着,听了结果之后倒没怎么放在心上。
毕竟,这个成绩虽然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但考场上瞬息万变,如今两人都点了翰林,已是最好的局面了。
倒是晋王成功从京师脱困的消息,让明白晋王私下为人的陆烁稍感吃惊。
陆烁与陆昀父子俩虽身在两地,但却一直通着信。
故而,京师有什么新鲜事,陆烁不说全都明白清楚,但大体却是知晓的。
这次,惠崇帝借着陈皇后千秋宴的契机,将诸位皇子全都禁锢在京师中,虽不知是何目的,但于势力基础全都集中在晋州的晋王来说,却算不得什么好事。
本以为晋王要费好一番功夫,才能从中脱身而去,谁料初春还未过去,他竟就获准从京师回来了。
且还是利用四皇子和轩德太子两人之间的不和,才达到这个目的的。
能将四皇子、轩德太子都玩弄于股掌,可见晋王在京师的势力,并不像表面看来的那般脆弱。
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个晋王,若非为人优柔,倒可称得上一枚枭雄了。
只可惜这人心思不正,对亲近之人都能这般利用、甚至想杀就杀,实在是有些冷血。
哪怕这些主意不是他本人出的,但有庄先生这样一个谋事在,且晋王对他还听之任之,足可见晋王虽未宣之于口,对这些计策却都是赞同并且暗中推波助澜的。
将帝王之术玩的这样冷血,日后即便是个明君,对臣下来讲都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桃山书院还因为卫钊、薛宁的事情,跟晋王闹了些不愉,依照庄先生的狭隘冷血,只怕日后得不了好!
陆烁对晋王登位的最后一丝幻想,就在这个顾虑中彻底消失殆尽了。
除此之外,苏成与陈府小姐定亲的消息,也算得上是一桩大新闻。
至少在京师里是这样的。
惊才艳艳探花郎,豪门贵胄娇小姐。
真正的男才女貌,戏文里都是这样赞誉的。
但对皇城根儿下的老百姓来讲,不论怎么看,却都是苏成高攀了。
可以说是癞蛤蟆吃了天鹅肉。
只不过这癞蛤蟆长得俊俏一些、有才华一些,但不管如何,癞蛤蟆终究只是癞蛤蟆!
陆烁自然不会觉得苏成是什么癞蛤蟆。
但苏成是打着攀附陈府的态度才和陈家结亲,这一点上,陆烁倒是认同的。
明晓这点后,陆烁心里更加的失望。
人人都想力争上游,并用急功近利的法子达到目的,这不是什么错处,毕竟人各有志,陆烁尚可以理解。
但陈家的人是什么德行,陆烁在京师的那一年就已经看的清楚。
如果说晋王是狼,那陈家人就可以说是硕鼠。
且还是庸碌无为但却牙尖爪利的硕鼠。
苏成在京师待了这么久,几年前陈秉世案发,在整个京师都闹得沸沸扬扬,苏成不可能不知道陈家人是什么品行!
这般,苏成却还是积极地往上凑,这却不是手段问题,而是品行问题了。
更何况,陈家还是轩德太子的外家,苏成傍上陈家,几乎就是上了轩德太子的贼船。
未做官而先站队,陆烁不知该说他是精明还是愚蠢了。
这般用百般手段竭力钻营的人,陆烁实在是看不上眼,只当之前是眼瞎了。
以后就当做是路人吧!
失去了一个还没来得及深交的朋友,对于陆烁而言,固然有些可惜。
但不论是京师也好、晋州魏州也罢,甚至卫钊现在藏身的沧州,所有事情全都尘埃落定,恢复了暂时的平静,与之相比,苏成的事就实在算不了什么了。
诸事平顺,陆烁心中安定,总算能够将全副心神都放在学业上,不必理会别的了。
……
春去秋来,如此这般,转眼就又是两年过去。
陆烁十四了。
两年的时间不算长,但于陆烁这个正值成长期的少年人来说,变化却不可谓不大。
刚一过了十二岁,陆烁就如同雨后的竹节一般,一下子拔高了不少,长到如今,身量已经与成年人无异了。
不仅高了,且还壮了,渐渐变得宽厚的肩膀,与以往的瘦削不同,显得敦实而有力,虽然依旧稚嫩,却已经能够承担起他这个年纪该担的责任了。
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又矮又瘦的小萝卜头了。
与此同时,从男童变成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一个更加明显的征兆,就是他身上日益突出的男性特征。
喉结凸起,骨节分明,宽肩窄腰的身形也更为突出。
且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嘴唇上的胡茬渐渐冒了出来,一根根长得稀疏,并不算浓密,摸起来毛绒绒的,从远处看就是青色的一层。
竟然长胡子了!
真是既正常又新奇的体验。
不过他当男性当了这么多年,唇上长了胡子,他没有半点变丑了的感觉,反倒觉得这般才显得有男人味。
毕竟,他的几个男性长辈,如陆昀、袁正等,人到中年,几乎都蓄了一把美髯。
大齐和前面几代一样,都以蓄须为美。
老话说得好,“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蓄了胡须,这不仅是一种男性成熟的象征,同时也代表着成熟与稳重。
好处几乎是一箩筐的。
但于现下正在书院读书的陆烁而言,经过了最初的新奇之后,这唇上的胡须带来的却是麻烦多于好处的。
此时,陆烁就临窗而坐,看着铜镜里模模糊糊映照出来的自己,摸着下巴发愣。
书院可不兴什么颓唐风。
这胡茬一冒出来,将他平白显老了几岁不说,整个人看起来也不怎么清爽,反而有一种油腻的感觉。
再者,最重要的,陆烁总觉得长着一层胡须,不论吃饭也好、日常洗漱也罢,总有些不太卫生。
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更何况,古人大多觉得削发剃胡子不太吉利,会招致霉运(曹操剃胡之后战败)。
因而,虽然现下修胡须算不得什么违禁之事,但真正这么做的却几乎很少。
这也是陆烁此时的纠结所在。
他到底是修还是不修。
陆烁正凝眉望着铜镜发呆,外头清泉就已轻轻敲门进来了。
他跟陆烁年岁相当,如今也已经是个高高壮壮的少年人了。
“少爷!”
清泉的声音很是轻快,须臾间就来到了陆烁面前。
“……京师那边送节礼的管事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