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健康状况起起伏伏,算差到快死了,经过调养还能恢复;但生命自从降生那一刻,进入了倒计时。??..me生命到了终点,没人能走回头路。
对于飞行员来说,高度和度表像是记录着飞行的健康情况,降低到最危险的程度也能再次升高。而油量则不同,只要动机开始运转,油量像是自己的生命一样开始不断流逝,直到枯竭。油量表便是生命的倒计时。
对于百日鬼来说,小型核反应堆近乎赋予了它永生。
但蒙击可没把这种越自然法则的能力视作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他在进入前美大6之前转换了动机工作模式,完全关闭核动力系统、以常规燃料推进。要不然,百日鬼动力反应堆加热后的空气具有极强的放射性,所经之处寸草不生。如果依靠核动力系统推进巡航,恐怕还没见着b72,整个前美大6有一半陷入死寂。
自己不是百日鬼,这是蒙击的信念。他依靠小型核动力系统可以毫无忧虑的作战,除了肚子饿,其他什么都用不着顾忌。但在跨进前美海岸线之前,他顺手关闭核反应堆工作,这是不用思考的问题。
如今,百日鬼居然到了油量表见底的时候,自己的生命也进入了倒计时。
即便如此,他的心思也根本没在这儿。蒙击似乎很少会感到害怕,尤其是死亡的威胁。对他来说,不能痛快干掉敌人才是最窝心的。刚才为了掩护卡拉快通过科罗拉多大峡谷,歼2o始终在百日鬼型b72核动力激光攻击机身边转悠,吸引它的攻击,可现在b72却忽地不见了。
蒙击坐在座舱内,几秒钟的喘息时间让大脑慢慢冷静下来。
没想到,吸引美制百日鬼型b72自己想象得要容易。只要稍稍靠近,它便会集主副两台激光炮塔进行全力轰击,穷追猛打,完全不顾及战略战术,看去一点儿也不像一台具备高度人工智能水平的百日鬼型兵器。b72是模仿央大6百日鬼的产品,几乎吸纳了整个胡蜂战斗队所有飞行员的意识判断和能力,可以说具备相当程度的智能级别。可在实际作战似乎不怎么聪明,只知道一味地攻击蒙击,忽略了卡拉的存在。
他看着面前的仪表盘,自己的歼2o似乎还处在刚才战斗的兴奋。蒙击几乎是放手让智能系统自动躲避对方攻击。多组高敏捷气动面、矢量推进能力和充沛的动力赋予它无以伦的运动能力,在躲避b72的激光射击过程行云流水,游刃有余,令人叹为观止。而且它显然已经接纳了蒙击,每个动作都很舒服,严格限制过载,不至于瞬间要了驾驶员的命。
“这家伙,还挺开心。”
蒙击看着仪表盘心琢磨。
他从来没觉得一台机器会有情绪、甚至是某种高兴的情绪。可现在大脑和歼2o的系统紧紧相连,只有自己最清楚,刚才歼2o分明散出了一种喜悦的情绪。这种兴奋感到底是怎么产生的,现在还有点搞不清楚。
将心心,b72可能也有这种感觉。
脑海里忽然冒出个细微闪光。说不准,正是因为b72的人工智能水平较高,所以才被同为百日鬼的蒙击座机深深吸引。
想要了解这种东西,恐怕得把它们当做生物来看待。
这是蒙击第一次冒出如此古怪的想法,他逐渐感觉到这些百日鬼型兵器具有着某种妙的思维,可以形容作
似人而非人。
举止情绪有某些人类的特征,但判断和行动却毫无人性。自身存在着动物的本能,可是智力却过普通的掠食者。
“像个小孩儿。”蒙击猛地眨了眨眼睛,不由得说脱了口。
对,是这种感觉,百日鬼的行为像是个小孩子。美制版本的b72是如此典型,这种冷战的产物虽然在子宫孕育了很长时间,但初次降世仍是个婴孩。体量巨大、威力无朋,可整个世界连同自己在内,都是新鲜的。它的决策程序虽然在阿诺德掌握,但行动是自主的,它本来是在末日战争后使用的自动报复兵器。
破坏、轰炸、扫射,其实是美制百日鬼型b72的控制程序正在“现自我”。这个如山般魁梧雄浑的婴孩在寻求答案,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降生、自己是用来干什么的。它不停地破坏,其实更应该说是一种寻觅。
至于阿诺德,他看来并不是控制着b72,而是“驯服”。他让这些末日兵器降生、给他们释放的空间。对于b72来说,阿诺德是造物主。
这些百日鬼型自动报复兵器原本的功能是一味地破坏,并不需要太高的智力。它们一路寻觅一路破坏,接着便遇到了同类,央大6的百日鬼原型机、胯下的歼2o。对于凶兽来说,寻求自己生存意义的最好办法是挑战,它们要知道自己在世界的位置。于是,b72开始无休止地全力攻击歼2o,这一切都是机器之间的沟通方式而已。
歼2o同样也有着这样的情绪,它的系统更原始,但“心智”更为成熟。歼2o也不想直接消灭b72,而是把b72当做了一面镜子,从现自我。
这是百日鬼的可怕,它们像是新的物种,正在通过对世界和自我的认知进行升级。更为可怕的是,它们求知若渴。
蒙击靠在弹射座椅内,双眼圆睁,紧盯着面前的仪表盘。
人们还没有真正认识到这东西的可怕。
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让百日鬼型兵器相互接触,非常危险。现在必须加快度干掉阿诺德,让这些危险的游荡式核反应炉自动返回沃克尔空军基地,依照条约进行销毁。
思维的度往往行动要快得多,航空时钟刚刚跳了不到五秒钟。
火控雷达没有搜索到任何目标,百日鬼型b72失踪了。刚才是对方追自己,无论怎么耍都无所谓;现在是自己要找到对方,难度和危险急剧升。
蒙击心有不好的预感。
百日鬼型自动报复兵器是可以通过控制站进行干涉的。b72本来和歼2o激战正酣,现在突然消失,这不像是机器能具有的瞬间逻辑思维,肯定是受到人为干涉。那便只有一个可能,阿诺德识破了自己的诱敌战术,直接指令b72去消灭主攻的卡拉。
他在多功能显示器操作着,众多数据眼花缭乱。战斗机飞行员从来不能仅是个武术家,还得兼顾电子工程师。根据战斗机的过载纪录可以大致推算b72脱离战斗的时间和位置;再按照卡拉沿科罗拉多河的航线、加b72全前进的度范围和加时间,系统计算机能大概推算出b72现在的位置和可能。
多功能显示器开始排除无效数据和信息,以彩色标示注明刚才生的一系列事件。计算机的结论是卡拉并没有在原来的航线,不然无法构成数据逻辑链。唯一的可能是,卡拉在锯齿山。
实在是太怪了,此时的卡拉应该在无量山脉,为什么会飞到完全相反的锯齿山。
他的手犹豫了一下,系统计算机已经把导航点自动设在无量山脉阿诺德的门户已经大开,毫无防范。
多少次面临死亡,蒙击也没如此犹豫;百日鬼屡屡门,他也没眨过眼。但现在这种时候才真正让蒙击面临两难“执行任务,还是救战友”。
凄惨的甲午年大战情景历历在目。
作为一个职业军人、战斗机飞行员,谁都知道现在应该如何选择。想要当个将军,心必须清楚战略的胜利压倒一切。
现在蒙击和卡拉俩人的情况用空战术语来说,是开放式“双破战术”,考验的是长机和僚机的配合和信任。任何长僚配合战术都是围绕“一带一打”,即双机支队一人充当诱饵,把敌机栓在自己身后,另一人跟在后面消灭敌机。诱饵任务肯定由长机承担,这是空战传统。不过敌机的行动往往很难预测,所以会衍生“双破战术”标准闭合模式的双破战术即双机进行反向分离,敌机追谁,谁充当诱饵。
现在的情况是完全开放的。自己本来要压住美制百日鬼型b72,让卡拉突破、攻击利沃斯堡。但b72现在被卡拉吸引而去,出现在锯齿山。原本的突破口无量山脉暴露在自己面前。作为一个军人,应该毫不犹豫地全冲过无量山脉,矛头直指阿诺德。要是按着老传统,还得说一句“这才不辜负战友的牺牲”。
这是开放式双破战术的特点,双方丧失互相掩护的可能,必有一人会死;如果放弃突破前去救援,那么两个人都会死。
不用推算也能知道,另外两架百日鬼型b72正在往利沃斯堡方向聚拢,届时三机汇合,无人可敌。世界将迎来可控的、观赏性极强的新末日。
军人该做出军人的选择。
蒙击无奈地笑了起来。他不是军人,早不是了。当年离开央大6空军的原因,回想起来,也是因为自己在双破战术抗命。现在的自己不过是个自由佣兵、游猎佣兵、无主佣兵,或者如尔普林斯所说,只是条野狗。
“野狗有野狗的路。”
他把导航点定在锯齿山。逼到如此关头,只能提前决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