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她过去的时候,沈公子便是没再说话,表公子也就是交代了一两句话便是让自己尽快回来了。
“当时沈公子还穿着那飞鱼服,看样子是刚从镇抚司出来没多久。
”崔妈妈小声补充了一句。
锦衣卫的名声素来不好,虽说有世家子弟也会去锦衣卫里面混些时日,可是像沈元晦这种出身皇族的再去锦衣卫可真是绝无仅有。
尤其是沈元晦现在的宅邸比邻康王府,对比起来更是明显了几分。
要知道,献王与圣上可是一母同胞,而献王的嫡次子还及不上康王府的几位小公子,这说出去都跟笑话似的。
幼薇更是困惑,那日沈元晦来府里宣旨时,她特意夸赞了一句他穿着飞鱼服好看,后来钱女史还特意提醒自己了一番。
锦衣卫名声在外,这飞鱼服都成了凶神恶煞的征兆。
像是幼薇那般夸赞的,着实不多。
因为这幼薇还是有些惶恐不安,都说帝王之家多纷乱,可别自己这马屁没拍上还惹得沈元晦记恨,那可就惨了。
偏生从那日后她就再也没见过沈元晦。
如今忽然间从崔妈妈这里得知沈元晦又是与曹家表哥走得近,幼薇心里都存着事,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不怎么安生。
她不知怎么的竟是做梦,梦到自己回到了李府,在名玉坊那边的李府,前世自己死在了那里。
那处宅邸并不宽敞,有点像是曹府的宅邸一般。
幼薇看到了兄长,他穿着一身鸦青色的直裰,头戴四方平定巾,神色之中带着几分哀恸。
“哥哥。
”幼薇喊了一声,却见李衍朝着自己这边看过来,她连忙过去,却不想李衍却是直直走了过去,迎上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
“周御医这边请。
”
幼薇这才是明白过来,原来其他人都看不到自己。
她跟随在李衍和周御医身后,想要去看看究竟是谁病了。
一路到了后院,幼薇看到那庭院里的那株西府海棠才是恍然——这可不就是她当初在病床上看到的那株海棠吗?
难道说哥哥带着周御医是给自己看病?
幼薇一时间迷茫了,她看着那海棠树,才发现七月的天气,这海棠花竟是这般妖冶地盛开,鲜红如血,甚为妖异。
她之前看到兄长太过于激动,竟是忘了当时李衍可不正是与现在一般模样吗?
幼薇进了去,她都不知道原来前世自己重病卧床的时候这小小的院子里竟是这般热闹。
曹氏、陈妈妈、明薇、香姨娘、知薇,还有哥哥他们都在这里。
仗着别人看不到自己,幼薇凑到了床前,看到躺在床上的自己,一时间竟是不由后退了一步。
“怎么还起风了?”明薇嘟囔了一句,然后便是离开了。
幼薇没注意这话,只是被病床上枯瘦的不成人形的自己给吓了一跳。
难得她们都这么不嫌弃地过来送她最后一程,只不过当时她病饿交加没了什么意识,根本就不知道原来当时有那么多人在这里。
幼薇恍惚着离开了这小小的院落,这个前世的家其实她只在这一方小小的阴暗的院落里待过,其余地方还真都没去过。
她看见那边小亭子里的兄长,下意识地便是往那边去。
走过去幼薇这才发现,原来曹氏坐在这里,只不过被哥哥挡住了,她刚才竟是没看见。
“我就算是恨死了云翘,却也不至于这么歹毒的害死幼薇,你以为是我做的吗?”
“那我倒是想要请教母亲,为何幼薇重病这么久,却始终不曾给她延医问药?若躺在床上的是我或是明儿,母亲是否也会因为府里事务繁忙就忘了?”
幼薇听到这话愣了下,她看到兄长那眼泪从眼角流出,不知道为何却是心头酸涩,想要伸手为他擦去。
原来,她的死还有缘由。
原来,这府里也不是没人记挂着自己。
只是她还没碰触到李衍,曹氏却是一巴掌挥了出去,“混账,你竟是为了那丫头这般与我说话,还诅咒自己与明儿!我当初怀胎十月生下你,莫非就是让你今日来顶撞我?”
“孩儿不敢,既然母亲瞧着孩儿心烦,那孩儿就离开好了。
”
“哥哥不要!”幼薇连忙阻拦,只是却根本无济于事。
她追着李衍,却发现自己身子越来越轻。
“姑娘,姑娘。
”翠珠就着床前的烛火看着满头大汗的人不由慌了神,她连忙拿帕子擦掉幼薇额头的汗水,只是这帕子都湿透了,豆大的汗珠却是层出不穷。
崔妈妈听到主屋里的动静披着一件外衣便是过了来,她凑到幼薇身边听到那蚊蚋般的声音,也是诧异,“姑娘这是在喊公子?”
“崔妈妈,这会儿姑娘惊着了,咱们该想怎么把姑娘喊醒才是。
”至于为什么惊着了,梦里为何又是喊公子,现在是计较这事的时候吗?
崔妈妈听到这话也是觉得自己没了轻重,“那要不我试试?”
眼下徐嬷嬷不在,崔妈妈是院子里的管事妈妈又是年纪最大的,翠珠只能让她试试看——她小时候听姑娘的奶娘说过,若是夜惊喊不回来,这人可能就永远留在那里。
想到这翠珠便是冷汗都出来了,也不知道姑娘怎么就是惊着了,万一……
一旁崔妈妈让翠珠压着幼薇的身子,自己则是伸手掐着她人中,她一开始不敢使劲儿,只是看着幼薇就是不睁眼,便是狠下心来把力气用在了指甲盖上。
看着原本面色苍白出了虚汗的人忽然间睁开了眼睛,崔妈妈连忙松开了手,小心唤了一句,“姑娘?”
这声音轻微,满是试探。
幼薇看着眼前的崔妈妈和翠珠,这两个梦里根本没有出现过的人,她就知道,自己现在不是在做梦了。
眼睛在转,人也是有了表情的,崔妈妈微微放心,“我去给姑娘弄点热水冲洗一下。
”这出了一身汗,要是不洗个澡,怕是回头着了风寒。
翠珠点了点头,她留在这边陪着幼薇,“姑娘,你是不是做什么噩梦了?刚才怎么一直在喊公子?”虽说不是一母同胞,可府里的老人都知道,公子对待几个妹妹都很好,因为姑娘小,每每都还会逗姑娘玩,素来稳重的公子在姑娘面前就是一个淘气的兄长。
只不过姑娘怎么做噩梦还梦见公子了?总不能是不好的事情。
翠珠心里头不由念了句阿弥陀佛,好在刚才只有自己和崔妈妈在,不至于把这事给传出去。
“我就是梦见哥哥……”幼薇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梦见哥哥考上了举人后不跟我玩了。
”
被这大喘气给吓了一跳,翠珠连忙道:“公子真要是考上了举人,那可不是好事吗?姑娘可别哭了。
”
刚才那不止是梦,那就是自己上辈子发生的事情。
原来,前世爹爹死后也不是没人关心她。
素来对她好的哥哥离开了家中,难怪便是连她忌辰都没有人烧纸祭拜……
在宁波府的时候,也听丫环婆子说过,说娘亲把爹爹的心给抢走了,以至于母亲素日里看自己不顺眼。
后来自己死了,哥哥又是与她大吵一番离家出走,她若是还会在自己忌辰烧纸拜祭才怪呢。
幼薇心神恍惚,洗了澡之后却是睡不着了。
……
徐嬷嬷回来后,翠珠便是把夜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姑娘没事人似的今个儿又是早起去了班先生那里,晌午下了学之后去小厨房做了点心让我尝了两块后送到了公子那里。
”
时辰还没到,所以这会儿还没去学堂那边上下午的课。
徐嬷嬷听了翠珠一番禀告后沉默了一会儿,“这事你们知道就行,不用再声张了。
”
翠珠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事关姑娘的事情崔妈妈都不敢拿主意,这会儿就等着徐嬷嬷来处置呢,现在算是交付了重担,她也是轻松了下来。
幼薇正在练字,她让人把点心送到前院后,小丫环带来了一沓字帖,“这是公子特意命人寻来的,说是让姑娘练这个字帖玩。
”
若是之前,幼薇才懒得练这个,不过今天她很是听话的拿着字帖练起了字,乖顺无比。
“姑娘打算悬梁刺股将来考状元吗?”徐嬷嬷拿起了放在一旁的习字纸,看着那字迹微微出神,脸上的笑意也是僵硬了一下。
幼薇把这一张字帖临摹完,这才是放下了手中的笔,“我只是不想让哥哥担心我。
”
“兄友妹恭,才能举家和睦,这也是老爷乐意看到的。
”徐嬷嬷拿起了一旁的字帖,“姑娘光练字了,可知道这是谁的字帖?”
这个,幼薇还真是不知道,“哥哥说是他寻来送给我的,明个儿我让甜儿送点心过去的时候问一句。
”她说完这话觉得徐嬷嬷好像有些不对劲,怎么好端端的竟是问起了这个。
“难道嬷嬷您知道这是谁的字帖吗?”
徐嬷嬷闻言不由笑了笑,却并没有回答幼薇这个问题,“时辰不早了,姑娘该去上学了,被迟到了让班先生惩罚。
”
她故意岔开了话题,幼薇也没太放在心上。
看翠珠给幼薇收拾妥当出了门,徐嬷嬷又是拿起了那字帖。
公子莫非是知道了些什么,不然怎么会送来临阳长公主的字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