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不听话,自己跑出来,时间没有用,思念很重!
我不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但我很赞同!我想此时的萱儿,必也是赞同的!因为她想起了那个玉殒香消得小姐——林尛儿。想起了她为了找寻孔雅尘而病逝异乡;想起了她在一个叫做回梦谷的地方许下的愿望;想起了她在鄱阳湖前写下的《湖都赋》。
眼泪,或许真的是一种能引发悲伤的东西。萱儿哭了很久,许多往事,如宣纸上铺开的浓墨,再一次涌上心头。泪眼朦胧中,她仿佛觉得莹儿便是她家小姐。她慢慢的握住莹儿冰凉的手,小声说道:“你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她)得!”
也许只有萱儿知道,她这句话里的“他(她)”指的是谁!也许,只有萱儿知道,她说这句话有几分是为了完成自家小姐得遗愿。
“方姐姐”萱儿第一次这么叫方晴雪,“莹儿姐姐已经去了,我们就让她早一点儿入土吧。”
方晴雪止住泪水点了点头。
方云带着几个家丁就在这青山连绵的地方,找了一些利器仔仔细细的给莹儿挖了一个墓穴,又用石头砌了一个石棺。一切弄妥之后,方晴雪才将莹儿小心翼翼的放进那个石棺之中……
刚放进石棺内,我和洛子伦骑马回来了。
看着黄土一点点的将莹儿掩盖,我的心里一种悔恨在生长!
“那些人都死了吗?”沐玉的眼神沉静的如一汪死水。
“死了!我把他们全杀了!”洛子伦的语气没有生机。
“不,没有!有一个被我放走了!”我在心里念道。
“哥,那个放箭得呢?”洛紫烟问道。
“那个放箭得,被我砍了三十多刀,活活给疼死了!”洛子伦冷冷地道。
三十多刀,没错!准确的来说,是三十六刀,我记得很清楚!就在刚刚不多久,我亲眼看到了洛子伦的狠辣!那一股子狠劲儿是天生的,如果世间有一种动物可以形容他的话,我想只有狼——生活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的孤狼!
看到莹儿中箭之后,我和洛子伦立马便跨马直追那群自称是巨家军的人。追到一座山下时,那群人已剩下不出十个。在途中,死在洛子伦双刀之下的人绝对超过了五个。有的被一刀从中间劈开、拦腰截断;有的是从左肩直劈到右肋;有的直接砍掉了头颅……每一个都是一刀两断!
我第一次看到这么血腥的场面!这不是游戏,因为这场面少了游戏的虚幻,多了的是现实的血腥。刺鼻的血腥味沾满了他的双刀。他的双眼通红,仿佛一只被激怒的狼,在肆意的搏杀着自己的猎物。
“嗖”的一声,右手的那把弯刀直直的向那领头的汉子的后背飞去!“咔”的一声,插进了他的后背。刀尖儿从前胸穿了出来!那汉子来不及闷哼一声就从马上滚了下来。那汉子刚刚滚了一圈,洛子伦纵马赶到他跟前,利索的从他后背上抽出大刀,二话不说得就砍!
血,从前胸后背喷涌出来!溅得洛子伦满身都是!但他毫不在意,也不擦拭,只是挥舞着双刀,左一下右一下得疯狂砍杀!一刀,两刀,三刀……
那群人吓傻了,一动不动的呆在那里,任凭惊得四处跳窜得马将他们颠了下来,肆意踩踏!所有人都意识到自己惹到了煞星,惊恐的双腿打颤,更有甚者早已尿湿了裤子,在哀嚎,在哭求……
但,洛子伦不管这些,他只是红着眼睛在砍,在杀。简单的动作重复的做着,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四刀,五刀,六刀……
这样的疯狂,这样大的仇恨,这样残暴的杀戮,我想只有很深很深的爱才可以激起!
洛子伦是爱莹儿得!
这是洛子伦十年后在那场轰烈烈的战场上告诉我的!只是现在的我不知道,现在的我看着疯狂得洛子伦,心中升起的是一种对死亡的恐惧,对他疯狂的无可理解,对他嗜血的一种畏惧!所谓的“巨家军”们也一样!恐惧早已占据了他们的头脑,忘记了逃,更忘记了反抗。当然,也没有人能在这么残暴的手段下,反抗成功。此时的他们已经哭嚎着跪下,只是哀嚎、乞求!
但,洛子伦没有仁慈!现在的他,觉得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该死!而且,必须死!
“洛子伦!”我喊道,“你住手,放箭得是他”我指了指那个挨了三十六刀的死尸,“而不是他们!他们最多也只算个帮凶!罪不至死!”
洛子伦没有回答,现在他的眼里只有杀戮!只有为心爱的人报仇,哪怕是帮凶也得死!
然而我却不能让他如此杀下去,虽然我也想过要杀死他们,但却从没有想过用这么残忍的方式!死,并不可怕,等死,才可怕!
这个时候,我竟然冒出了救人的念头!
我将距离洛子伦很远的一个人,恶狠狠地拉到一旁,砍了无关紧要的一刀,便偷偷地将他放了!洛子伦或许太专注于砍杀身边的人,并没有看到我的背叛!或许,他看见了,只是无暇顾及!
当他杀完最后一个人时,刀上的血早已将整个弯刀覆盖,红的生惧!他跪在了地上,开始沉默!
我为你杀了他们,他在想,乔莹,我为你杀了他门!他们杀了你,他们都该死!
“都死了!”我说道。
“他们都该死!”
“回去吧?”
洛子伦用枯草擦了擦双刀,往后背的两个刀鞘中一插,翻身上马奔行如风的原路返回。我跟在他身后,向着我放走那个喽罗的方向望了一眼,也拍马赶回。回来便看到方晴雪将莹儿放进石棺之中……
站在石棺前说话的洛子伦心很痛,但他却伪装的很平静,连语气也听不出半点儿波动。
“该!”沐玉听说所有人都死了,解恨似的狠狠的说道。
“可惜莹儿她也死了!”方晴雪喃喃泣语。
萱儿慢慢走到方晴雪身旁,轻轻的将她扶住说道:“莹儿姐姐跟了方姐姐这么长时间,处处贴心贴肺,如今横——突然去世,方姐姐定然难受万分,只是方姐姐也需体谅一下自己,倘若你再伤心、玉体不安,那莹儿姐姐又岂能走的安心?”
洛紫烟也缓步过去,扶着方晴雪另一只胳膊接道:“是啊晴雪姐姐!而今莹儿妹妹已去,你更要注意保重自己的身体,不然,莹儿妹妹泉下有知,定会伤心难过!”
方晴雪看着她俩,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地掉着眼泪。或许她还在自责!若不是她一意孤行,执意要来彭城寻他,莹儿又岂会千里迢迢的跟来?她若不跟随自己,又岂会客死中途,埋骨他乡?不,我不能让她埋骨荒野,做一个无依无靠的孤魂野鬼,我要把她带回去,哪怕是一层灰我也要把她带回去,带回南阳。
“慢着,”方晴雪突然向着正在埋土的方云他们喊道,“我想把莹儿的骨灰带回去!”
“骨灰?”洛子伦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方晴雪眼泪汪汪的说道:“是的!我不能让她埋尸荒野,成一个无主孤魂!”
洛子伦本也不想让莹儿如此,却一时想不到好办法。他也想抱着莹儿,送她回南阳。可是,天虽深秋,却热的异常。抱着她回去,要不了三天,尸体便会发臭。如此,更是污了莹儿得清香身体。如今,听方小姐要将莹儿火化带回南阳,虽心中稍有不愿,但若要莹儿魂归故里,却也只好如此。便也点了点头。
当大火熄灭时,莹儿已化为一撮骨灰。方晴雪在灰烬中捡拾了莹儿全部的遗骨,用一块锦帕包住,悲恸地放入怀中。
洛紫烟和萱儿搀着她进了马车。沐玉招呼着众人上马,自己率着几骑在前引路,方云驾着马车紧随,我骑马跟在最后。而洛子伦却在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在那片灰烬之中抓了一把骨灰,像捧着爱人一样庄重、恭敬、呵护地包在一方手帕中。那是莹儿的手帕!那是莹儿送给他的定情之物!只可惜,这一段情,到现在,到莹儿死,除了他二人,没有人知道!包括方晴雪,包括沐玉,当然也包括我!或许对于洛子伦来说,他的爱情很隐秘,也很短暂!如果不是那一场战争,洛子伦的临终遗言,我可能也不会知道!
车队缓缓的前行,马儿的心情似乎也很沉重,走得很慢、很慢。
时间对于其他人来说,到底是不是治疗一切的良药,我不知道。反正,到现在,我每每回忆到这段故事,都不知道该怎么落笔、该怎样开口。该怎样写,怎样说才能让大家读懂、听懂我们的悲伤?该怎样写、怎样说才能让大家读懂、听懂我们的不舍?该则样写、怎样说才能让大家读懂、听懂我们的压抑?到此时,我忽然间真正的明白,有些事、有些情不能用语言表达,因为语言有时候不仅仅是苍白的,更是无力的!
然而,上苍依然赶着车轮,在向世间的人们撒着自以为是的良药。马儿虽然走得很慢,但上苍给了你时间!本来半个月的路程,我们走了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我们回到了南阳!再一次来到南阳,好多东西并没有改变。热闹的依然是三胜园,永关渡里得小舟往往返返;太冰湖里得奇水依然清澈见底;莹儿得葬礼过后,方府也依旧热热闹闹,丹青、丹紫、丹碧依然笑意盈盈;方公见到我也依然盛情款待,谈古论今,指点江山。
莹儿得死,看似对于其他人没有任何影响,只是给方晴雪添了许多思念;给洛子伦添了诸多悲伤。每次醉酒之后我都能听到方晴雪的啜泣,洛子伦的唉声叹气。
只是,我看得出来,很多人都是在刻意用高兴掩盖些什么。
在一次酒桌上,方公喝醉了酒,给我讲了好多好多我走后的这三年的故事。当然更多的还是时局的动荡,越来越难以自保的世事。方公每每醉酒总爱说若不是自己同意莹儿跟去,莹儿也绝不会……以及说什么如今的天下兵匪一家,绿林、赤眉、铜马各路豪强弄得民不聊生,哀鸿遍野。若有个能人出来,平定天下该有多好。
我推算了一下时间,此时是天凤元年即公元15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刘秀五年后也该出来逐鹿中原、争霸天下了!只不过就是不知道这刘秀现在何处啊。据说,邓晨是他的姐夫,有机会去拜访一下,询问一下此时蛰居的刘秀在干什么。
方公听沐玉说我们是踏着火焰出来的,可谓是凤凰涅磐、浴火重生,但他却一直不明白,我们到底是怎样躲过那场大火的。于是忍不住好奇,问道:“雅尘贤侄,你们到底是如何避过那场大火的?根据沐玉描述的情况,人不可能活着出来?难道你们真的如沐玉所传言的那样,是烧不死的凤凰,淹不死的鱼儿吗?”
我尴尬的笑笑,端了一杯酒饮下,道:“哪有,只是沐玉夸大了当时的情况而已!”
“即算如此,那也不可能毫发无损的出来吧?”方公看到我惊措的眼神,忽然意识到自己问得突兀了,急忙解释道,“我当然希望你们如此,可是我也是非常好奇,在那个三面环山的山口中,又没水,你们怎么灭的火?”
我答道:“方伯父,我不是用水灭的火,是用火!”
“以火灭火?”方锦箧惊诧得脱口而出,“怎么可能?五行相生相克,自古灭火者唯有水,这火又怎么可能灭的了自己?”
“是的方伯父!”我还没有说话,坐在沐玉身边得洛紫烟插嘴道,“雅尘师弟确确实实是用火灭的火,救了我们!当他向我们要火折子点火的时候,我们还都以为他疯了呢?却没料到,他竟还有这般奇特的主意!”
方锦箧越发迷惑了,轻问了一声:“哦?怎么救得?紫烟可否说与老夫听听?”
洛紫烟忙答道:“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