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王爷就被安置在沈静宜的房里,太医过府检查,说五王爷急怒攻心才会昏倒。还说五王爷身子早被掏空,接下来的时日,需得多多留意,不可再惹五王爷动怒。
丫头将太医送走,沈静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声中满是嘲讽和不屑。
沈静秋微微蹙眉,看着躺在床上的五王爷,脸上虚胖,眼袋下垂,不过而立之年,却像是五六十岁的老头子。
沈静宜突然开口同沈静秋说道:“三妹妹,你知道我现在的心情吗?”
沈静秋摇头,她如何能够知晓沈静宜的心情。
“谢明乐那个贱人终于死了,按理说我该高兴才对。不说放鞭炮庆祝,至少也得豪饮三杯。可是我得知她过世的消息,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你知道为什么吗?”沈静宜将目光从五王爷身上移开,朝深静秋看去,“因为谢明乐不是我害死的,我根本就不知道究竟是谁弄死了谢明乐。一想到,王府内还有一个处心积虑,野心勃勃的人,我心里头就感到强烈的不安。三妹妹,你能明白我这种心情吗?”
沈静秋点点头,“我能明白。不过我还是要放肆的问一句,大姐姐确定谢明乐的死同你没关系。”
“当然。”沈静宜显然不高兴沈静秋竟然怀疑她,不过她并没有出言同沈静秋计较。而是说起关于谢明乐的事情,“那个贱人,生前好的很,至少比王爷的情况好多了。我还以为那贱人少说还能活个十几年,没想到转眼间人就没了。”
沈静秋微蹙眉头,“既然大姐姐心中有疑惑,那为何不派人调查谢明乐的死因?”
沈静宜嘲讽一笑,“你道王爷为什么同我争吵,又为什么认定我杀了谢明乐吗?因为我对王爷提议,请仵作来验尸。唯有如此,方能确定谢明乐究竟是怎么死的。没想到王爷一听这话,就激动起来。骂我是毒妇,说我害死了谢明乐还不够,还要让人亵渎她的尸,简直是十恶不赦。”
说到这里,沈静宜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三妹妹,你说王爷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大,莫非是王爷害死了谢明乐。”
沈静秋摇头,她对此事一无所知,自然无从判断。
沈静宜呵呵一笑,“如果谢明乐的死真的同王爷有关,那一切都说得通了。只不过,我还是很好奇,王爷这么虚弱的身子,是如何害死了谢明乐。”
沈静秋突然问道:“谢明书人在何处?或许他知道一些大家不知道的内幕。当然,前提是你真心想要查清楚谢明乐的死因。”
沈静宜轻蔑一笑,“查清楚做什么,恶心自己吗?我不过是好奇而已,才会有此一问。真让我耗费时间精力和人手去查谢明乐的死因,那才是吃饱了多管闲事。谢明乐死了,我这心啊,瞬间就跟空了一半似得。可惜那贱人没死在我手上,这可以算是我目前为止最为遗憾的事情。”
沈静秋竟然无言以对。
沈静宜大笑起来,伸出手轻抚五王爷的脸颊,神情又是轻快又显出几分诡异。她问道:“三妹妹,你说王爷还能活多久?我该替王爷操办出一个什么样的葬礼?我都做好了预算,打算拿出五万两银子,加上内务府出的那一部分,足够操办一场风风光光的丧事。”
人都还没死,就在想身后事要怎么办,沈静秋再次感受到沈静宜的冷酷无情。
沈静宜自说自话,“三妹妹,你瞧瞧这个男人。这么多年下来,我最美好的青春,我所有的激情,我所有的爱意,全都耗在了这个男人的身上。而这个男人却一点都不珍惜,将我所有的一切弃如敝履,丢弃在地上,狠狠的践踏。三妹妹,你说我对他还能有所留念吗?我恨不得将他给……”
“够了!”沈静秋喝止沈静宜,“你今日太过激动,我看你还是想个办法冷静下来。既然情势已经在你掌控中,那我就先告辞。改日我会派人送来谢侧妃的奠仪。就算万般不是,人死如灯灭,就让那人平静的走完最后一程吧。”
“三妹妹就是心善。只可惜三妹妹从来就没有遭遇过我这样的经历,如果我们易地而处,我很好奇三妹妹还能不能做到今日这般心善。”沈静宜似笑非笑的看着沈静秋,似乎是在嘲笑沈静秋的愚蠢和天真。
沈静秋却笑了起来,“无论身处何地,我始终都不忘提醒自己一句,不忘初心。大姐姐不妨也问问你自己,你的本心现在在何处,还保留多少。你现在是什么样的人,过去是什么样的人,你前后的变化究竟有多大?或许解决了这些问题后,大姐姐也能明白我的用意。”
沈静宜奇怪的打量着沈静秋,“你可真是特立独行。罢了,既然我们说不到一块去,那就没必要继续说下去。”
“大姐姐说的极是。”沈静秋起身告辞,沈静宜也没有挽留。
沈静秋回到国公府后,就派人准备了一份奠仪,次日一早送到了五王府,聊表心意。
派去送礼的管事回来说,五王爷醒了后,又同五王妃吵了一架。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两人会闹到御前,甚至五王爷真的有可能将五王妃休弃。却没想到,五王爷又突然安静下来,不争不吵,好似之前争吵的那一面只是大家的错觉。
管事还想办法打听了一番,据说是五王妃同五王爷说了什么悄悄话,然后五王爷脸色大变,接着就安静了下来。
沈静秋听完这个消息,心里头有些疑惑。莫非真被沈静宜给说准了,那谢明乐真的是被五王爷弄死的,所以才会如此心虚,才会甘愿被沈静宜威胁。如果真的如此,那所有的问题全都迎刃而解。同样,沈静秋也很好奇,以五王爷的体格,如何弄死了谢明乐。明明五王爷对谢明乐那样的喜欢,又怎么舍得弄死谢明乐。
沈静秋将这个疑问同罗隐说了,希望罗隐能够派暗卫暗中调查一番,或许有不得了的现。
罗隐自然不会拒绝沈静秋的要求,很爽快的就答应了下来。
等到王府出殡的时候,罗隐才告诉沈静秋谢明乐死亡的真相。然后,沈静秋听完了真相,就张大了嘴巴,半天都合不上嘴,一脸的傻样。
原来五王爷又玩出了新花样,这一次五王爷想要亲眼看看谢明书和谢明乐两人欢爱的的场面,等到中途,他再加入。谢明乐可以接受兄妹共侍一夫,却无法接受兄妹*。而且*的理由不是因为兄妹相爱,仅仅只是因为五王爷想要满足变态的心理需求。
五王爷执意要看,谢明书这个没节操的玩意也乐的配合,唯独谢明乐要要死要活不肯就范。后来五王爷同谢明书想要谢明乐,谢明乐忍受不了,自然要反抗。在反抗过程中,五王爷失手掐死了谢明乐。这也是为什么,一听到沈静宜要请仵作验尸的时候,会变得那么激动,不惜同沈静宜大吵一架。顺便将谢明乐死亡原因栽赃在沈静宜头上。
如今真相大白,沈静秋只觉恶心。情愿什么都不知道,还能过得平静一点。
沈静秋扶额,心里头又是恶心又是难受。她满脸疑惑的问罗隐,“五王爷怎么会变成这样一个人。我还记得当年五王爷到侯府看望沈静宜的时候,那时候明明是个很简单的人。这才过了多少年,一切都变了。”
“当然会变。”罗隐讥讽一笑,“一出生就享受常人不能享受的,又身处那样的环境,五王爷会变成今日模样,半点也不奇怪。”
沈静秋点点头,“或许是我接受能力太差,所以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如今谢明乐死了,那她的兄长谢明书呢?谢明乐的死,他也要负上一半的责任,他总不能一走了之,当做什么都没生吧。”
罗隐轻声一笑,“谢明书好不容易才巴结上五王爷,又怎么可能舍得离开五王爷这颗摇钱树。他不过是暂时躲了起来,等这个风头一过,他又会贴上五王爷。只不过等他再次现身的时候,怕是没有机会再做五王爷的男宠。”
“这是为何?”
罗隐笑道:“我听说这些日子五王爷夜不能寐,总是做噩梦,然后整夜整夜的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白日里昏昏欲睡,却同样无法入睡。长此以往,你认为以五王爷的身体,还能坚持多久。”
沈静秋失笑,“没想到五王爷那样的人,竟然也会被噩梦缠绕。我还以为他早已丢弃了羞耻心,早已经没了道德感,只图自己身体上的痛快。”
“所以,他的报应不远了。说不定过些日子,我们就该准备第二份奠仪送到五王府。”
罗隐这嘴可真坏,沈静秋不由得笑了起来。
不过这一次还真被罗隐给说中了。到三月的时候,五王爷传来丧报,五王爷在半夜的时候突然惊厥去世,连一句遗言都没来得及留下。
沈静秋得知这个消息后,当即收拾了一番,又准备了一份足够分量的奠仪,同罗隐一起来到五王爷吊唁五王爷。
烧过香烛,罗隐走到棺木前,说是想要看看五王爷最后一眼。罗隐眼神锐利,一眼看到五王爷露在外面的手指甲,有些微微泛黑。这种情况,或许一般人不知道代表了什么意思。但是稍有经验的人都明白,这是中毒的征兆。于是罗隐不动声色的将五王爷露出的手遮掩住,确保不会再有人留意到这一点。
离开灵堂的时候,罗隐悄声叮嘱沈静秋,让沈静秋去提醒沈静宜,多安排人守在棺木前,切勿让任何人打搅五王爷的遗体。
沈静秋先是不明所以,罗隐努努嘴,指了指自己的指甲,沈静秋瞬间明白过来。原来那个毒,在生前是查不出来,但是死后却会表现在指甲上,有经验的人一看就会明白过来。沈静秋有些不安,他们来之前,已经有不少人来到王府吊唁。那其中会不会有人已经得知了真相。
罗隐让沈静秋无需担心此事,他会派人留意在场的每一个人。沈静秋只需负责提醒沈静宜就行。
有罗隐在身边,沈静秋安心了不少,放心去找沈静宜。沈静宜得了沈静秋的提醒后,果然派了人牢牢的看着棺木。前来吊唁的人,只能站在三步远的距离瞻仰五王爷的遗容,任何人不得靠近棺木,更不能伸手触摸棺木中的五王爷。
这个要求显得有些无礼,不过想到五王爷的身份,大家也都接受了沈静宜的这番安排。毕竟五王爷贵为亲王,就算是死后,也不能容忍任何人亵渎。制定一个规矩出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见了众人的反应,沈静宜同沈静秋都轻松下来。沈静宜拉着沈静秋出了灵堂,轻声说道:“今日多谢三妹妹提醒,否则我可就要遭难了。”
“大姐姐客气了。不知宫里面如今是什么态度?”沈静秋关心的问道。按理说五王爷一过世,宫里面一方面要下旨给五王爷死后哀荣,另一方面也该下旨让沈静宜继承爵位。不过沈静秋暂时还没听到宫里有任何表态。
沈静宜也是一脸愁容,“我这两天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宫里面具体是个什么态度,现在谁也说不准。三妹妹,你同皇后娘娘熟悉,你能不能替我探一探宫里面的口风。”
沈静秋犹豫了片刻,然后说道:“此事我会留意。不过王爷才刚刚过世,你也不用太过着急。”
“多谢三妹妹。”沈静宜一脸烦躁不安的样子。她所做的这一切,为的就是孩子的爵位。要是最终爵位没落到她的孩子头上,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岂不是成了一场笑话。只是这番心思不好对人说,只能一个人憋在心里面,独自煎熬。
等到五王爷丧事办完,宫中旨意还是迟迟没有下来。这下子沈静宜是彻底慌了。四处托关系打听宫中的意思,奈何大家都是一点口风都不露。
沈静秋私下里问过罗隐,宫里面迟迟拖着不肯赐封爵位,莫非有什么用意。
罗隐轻描淡写的说道:“陛下有意削爵,如今正好拿五王府开刀。”
“这么说来,陛下是不打算将爵位赐封给沈静宜的儿子。”
罗隐笑道:“爵位肯定会有,不过肯定不会是亲王爵。了不起就是郡王爵。”
“能有个郡王爵也算不错了,如此沈静宜的一番努力也没算白费。”
罗隐笑问沈静秋,“你似乎很担心她。我记得,你们以前不合,多有矛盾。”
沈静秋笑道:“这世上任何仇恨都可以放下,端看当事人愿意不愿意。我和沈静宜,并没有你死我活的深仇大恨。而且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我何必执着于那一点矛盾。至于担心她,不过是不想让宫里面嚣张得意罢了。”
罗隐拉起沈静秋的手,笑道:“放心,就算陛下真的打算削爵,也不会一竿子打死,落下欺负孤儿寡母的名声。”
“那倒也是。才登基不到一年,名声的确很重要。”
“正是。”
时间又过去将近半个月,宫里面总算下了承袭爵位的旨意。如同罗隐猜测的那样,亲王爵位是没有的,最终只落到一个郡王爵位。这个结果,已经远远出沈静宜之前的预想。之前,宫里面迟迟没有消息传来,沈静宜还以为宫里面要追究五王爷过世的责任。都已经做了好从容赴死的准备。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承袭爵位的旨意下来了,对沈静宜来说,无疑是天大之喜。
只是碍着五王爷刚过世,王府不好大操大办。沈静宜打算着,等过些年,孝期一结束,她定要大操大办一番,将京城有头有脸的人都请来,大家齐聚一堂,狠狠的热闹一番。
只是还没等到五王爷的热孝过去,沈家二房就传来消息,沈刘氏没了。
沈刘氏疯了这么多年,早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原本余氏还猜测,沈刘氏过不了去年的冬天,没想到沈刘氏竟然熬了过来。只是可惜,最后却在春暖花开的时节过世,让人生出一声叹息。
沈静秋作为沈家外嫁女,亲自上沈家二房吊唁沈刘氏。沈刘氏就躺在棺木中,不过沈静秋没有去看一眼。她打量着二房上下人等,个个木讷着一张脸,无悲无喜,似乎早已经做好了关于沈刘氏的一切准备。
倒是急匆匆赶来的沈静宜,狠狠的哭了一场。后悔没有趁着沈刘氏还活着的时候,多回来看望。哭过之后,沈静宜又迅收起了情绪,恢复了一贯精明利落的作风。直接问沈静恒和白氏,具体如何安排沈刘氏的身后事。若是太过简朴,她定不会同意。
好在沈静恒同白氏都是有分寸的人,沈刘氏的身后事,既不奢华,也不简朴,恰好符合沈刘氏和沈家二房的身份背景。如此一来,沈静宜也无话可说。
倒是刘家人对此颇有微词。都说沈刘氏生前没有享受到一天的儿孙福,死后竟然也如此潦草。就差没指着沈静恒的鼻子骂沈静恒是个不孝子。
沈静恒这几年修身养性,早就养出了一身好气度,别说刘家人阴阳怪气的几句话,就算是吐口唾沫在他脸上,他也能做到不动声色,唾面自干。这份涵养让刘家大老爷刘元岸暗暗点头,心中对神静恒又认可了几分。
刘元岸及时站出来,阻止刘二老爷继续胡搅蛮缠下去。拉上沈静恒去书房说话,说是要好好讨论一下接下来的事情。甥舅二人究竟说了些什么,除了当事人外没人知道。不错从那以后,刘家同沈家二房明显亲近了几分,也多了许多来往。后来沈静恒孝期一满,也是刘元岸帮着沈静恒起复,谋了一个上等外任差事。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不出意外,沈静秋在灵堂上不仅见到了刘家人还见到了容家人。
沈静秋还清楚的记得,当年的刘长风何等的潇洒风流,沈静月从一开始就倾心刘长风而不得。刘长风对沈静芸也是别有心思,只可惜三人都是有缘无分,只怪老天作弄。多年不见,刘长风早已经退去早年的影子,蓄了胡须,眼神疲惫,看上去沧桑又苍老。明明还是那张脸,连身材都没变化,可是却再也找不到当年那股风流劲。
沈静秋对刘长风微微颔,刘长风看着沈静秋,明显有些意外。或许是意外沈静秋这么多年过去,竟然看不到任何变化。也许是意外会在今日遇到沈静秋。
刘长风心生感慨,不由想起当年的那些事情,真是年少轻狂。
沈静秋主动开口问道:“刘公子别来无恙。”
刘长风沧桑一叹,“定国公夫人风采依旧,羡煞旁人。”
沈静秋似笑非笑的看着刘长风,“刘公子可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我自然不知。”刘长风微蹙眉头。
沈静秋说道:“我很好奇,七王爷都已经过世多年,为何刘公子还能好端端的活在世上。还有你们刘家,经历数次动乱,都能屹立不倒,果然有些门道。”
刘长风微微眯起眼睛,目光显得又危险又警惕。“我不明白国公夫人这番话的意思。”
“不,你很清楚。大家明人不说暗话,刘公子也没必要在我面前遮掩。”沈静秋平静的说道。
刘长风却笑了起来,“往事如烟,夫人确定要追问下去。就如夫人所说,那些人早已经尘归尘,土归土,我们活着的人又何必执着于过去。”
“刘公子说的没错,的确没有必要继续追究过往的事情,毕竟你我之间并无深仇大恨。不过我听说刘公子这些年都待在西北那边,想来对西北一定格外的熟悉。不知刘公子对欧阳家了解多少?”
刘长风朝灵堂里面看去,目光落在了沈静鹏和欧阳文的身上,“夫人想要知道欧阳家的情况,何必舍近求远。那里就有一个欧阳家的姑奶奶,想来夫人的问题,她都能回答。”
沈静秋却很坚持,“我更想听刘公子从旁观者的角度如何评论欧阳家。”
“如果我说无可奉告,夫人会如何?”刘长风语气不善的问道。
沈静秋笑了笑,“不会如何,只会感到很失望。或许某些人会对刘公子的过往感兴趣,要是哪天本夫人一不小心给说了出去,到时候出现任何后果,刘公子可别怪在我的头上。毕竟我也是无心的。”
刘长风怒极反笑,“很好。夫人的言下之意我已经明白。夫人耐心等消息就行,我会将我所知道的欧阳家的情况,等到合适的时候,一一转告给你。”
“多谢刘公子,本夫人感激不尽。”
沈静秋同刘长风告辞,又在花园里遇上容蓉和刘倩娘。大家都已经为人妻为人母,彼此身份也是今非昔比。以前,大家是表姐妹,不分高低贵贱。如今容蓉同刘倩娘不过是官宦人家的儿媳妇,而沈静秋则贵为品国公夫人,三人之间的地位身份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容蓉和刘倩娘见了沈静秋,明显有些不自在。本还想摆出表姐的派头,结果一对上沈静秋那双深沉无波的眸子,顿时将欲说出口的话给咽了下去,换做了谄媚的笑容和热情的语气。
若非今日在沈家二房碰面,沈静秋都快忘记了这二人。以前年轻时候的一些矛盾,在如今看来,也不过是小姑娘的小性子,实在是不值一提。沈静秋含笑打量二人,容蓉和刘倩娘都变了,多了岁月的痕迹,做人儿媳的疲惫无奈,身为母亲的慈爱和期望,身为人妻的幸福和担忧。总之,早已经没了少女的鲜活和明艳,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妇人,同其他妇人并无明显的区别。
表姐妹见面,本应该有许多话说,可是意外的是三人寒暄过后竟然相顾无言。彼此心里面都有一杆秤,也有一番感慨。无需多嘴多舌的询问,单只看外表,就能大致清楚彼此如今的处境。沈静秋自然是鹤立鸡群,让人羡慕嫉妒恨。奈何身份摆在那里,就算心里头都快被酸水淹没了,容蓉同刘倩娘也只能强忍着。
沈静秋不耐烦这样的应酬寒暄,寻了个理由就转身离去,不理会二人的嘀咕。
在沈家二房停留到午后,沈静秋同罗隐就提出告辞。离开了沈家后,两人也没着急着回国公府,而是去街面上转了一圈,享受了一番购物的乐趣,顺便考察一下名下的铺子究竟做的如何。罗隐很自觉的陪在沈静秋身边,回想起来,也只有元宵的时候,两人才有这样单独相处一起逛街的经历,未免有些遗憾。
罗隐突然抓住沈静秋的手,沈静秋四下张望了一下,路上行人来来往往,大家都忙着生计,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手牵着手。沈静秋抿唇一笑,任由罗隐牵着,享受一下难得的午后时光。这是一个值得怀念的日子,罗隐陪在沈静秋身边,走过了无数的大街小巷,买了一家又一家。幸亏下人们都跟在后面帮他们分担,否则两人都提着一串物件逛街,岂不是显得很傻气。
走累了,人了渴了,很随意的选了一家茶楼走进去。要了茶水点心,坐在二楼的窗户边,欣赏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各色行人。心里面不由得总会去猜测,那个人是做什么的,这个人又是做什么行业。这是一个有趣的过程,虽然沉默,却默契十足。
不需要知道那些行人的真实身份,真实背景,只需要知道对方的猜测和自己的是否一样。若是两人猜测的答案一样,就会有一种无言的默契,将两人紧紧连在一起。若是猜测的答案不一致,二人也会会心一笑,心中充满了小孩子一样的乐趣,让后继续下一个目标。
一个下午就耗费在茶楼里,时间慢慢流逝,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罗隐提议,要不晚饭也在外面解决。想来沈静秋长这么大,还没体验过在茶楼用晚饭的经历。
沈静秋却摇头不肯,家中朝哥儿肯定等急了,能够偷得半日空闲,已经极为满足。不能再继续逗留下去,让朝哥儿空等一个下午外加一个晚上。
罗隐无不遗憾的说道:“早知道有了孩子后会这样,我就该在刚成亲的时候带你出门。”
“现在也不算晚。”沈静秋笑了起来,“等朝哥儿大了后,我们就可以放手让他自由成长。”
罗隐却笑道,“那时候,咱们可不止朝哥儿一个孩子,你哪里还有空闲时间。”
沈静秋抿唇一笑,说道:“只要有心,总能抽出时间来。”
“那就说定了。”
沈静秋坐上马车,罗隐骑上马,一起启程回国公府。朝哥儿果然等急了,见了沈静秋罗隐二人,嘟着嘴很生气的看着他们,还扭头冷哼,表示自己的不满。
沈静秋的心顿时就化成了一滩水,恨不得跪舔朝哥儿那酷酷的小表情。疾步上前,抱起朝哥儿,亲了又亲。朝哥儿一脸别扭嫌弃的模样,一双大眼睛闪烁着得意的光芒,才知道他心里这会美得冒泡,根本不是表现出来得那般冷酷拽。
沈静秋偏生就爱他这模样,爱得不能自拔。罗隐感觉自己的地位受到了挑战,摆出严父的姿态,瞪了眼朝哥儿。小小年纪耍心机,该打。
朝哥儿极会看人眼色,急忙埋在沈静秋的怀里,显得格外的委屈和伤心。将沈静秋给心疼坏了。
罗隐皱眉扶额,这臭小子,以后长大了肯定也是个不省心的。·罗隐脑子里出现了一个画面,父子两人对峙,沈静秋急匆匆来劝架。朝哥儿当即露出可怜兮兮要同情要抱抱的表情,沈静秋转眼改变立场,坚定的站在朝哥儿这一边,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指责他对待儿子太苛刻,不是个好父亲。
这画面太残酷,让罗隐气的咬牙切齿,真想将那臭小子塞回娘胎里去。
臭小子却偷偷的笑了起来,笑的分外得意,就跟小狐狸似得。这一切互动,唯独沈静秋被蒙蔽了双眼,看不到真相。沈静秋很惭愧,自己真不是个称职的母亲,只顾着自己玩乐,却忘记了朝哥儿还在家里等着他们归来。
沈静秋亲亲朝哥儿的脸颊,承诺道:“以后母亲要是再出门,一定会努力早点回来。”
“娘亲要说话算话,不然会变成丑八怪。”
沈静秋笑着,在朝哥儿的鼻子上刮了下,“小坏蛋,娘亲为了不变丑,自然要努力说到做到。”
母子二人相视一笑,屋中温情四溢,连最冰冷的人心也能融化。沈静秋给朝哥儿洗了澡,又陪着朝哥儿入睡。等朝哥儿睡着了后,沈静秋才起身来到偏房,罗隐还在里面忙碌着。
眼看就要出孝,这个时候正是关键时刻,决不能轻忽大意。
沈静秋轻声问罗隐,“准备得怎么样?”
罗隐面前摆放着一张地图。这份地图甚至比皇宫里面的那一份还要详细,山川河流大道小路,全都标在上面。一城一郭,人口多寡,也都有所标记。沈静秋很清楚,这是耗费了罗家数代人的心血,才有了这样一份详细完整的地图。虽然地图成图时间已经过去二三十年,可是看上去依旧鲜亮如新。
罗隐问沈静秋,“你确定要跟着我出京?外面条件艰苦,只怕生活不易。”
“只要你出京任职,我就跟着你一起出京,还要带上孩子。莫非你忍心将我留在京城,独守空闺。”
“当然舍不得。”罗隐抱住沈静秋,让沈静秋坐在她的腿上。很快,沈静秋就感觉到罗隐的身体变化,偷笑一声,接着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罗隐板着脸,面容极其严肃,仿佛一切都只是沈静秋的错觉。沈静秋暗道,这男人可真够假正经的,都这般情况,还敢作出这副模样来。沈静秋起了坏心思,故意去撩拨罗隐。罗隐身上一颤抖,沈静秋当即得意的笑了起来。
罗隐狠狠的朝沈静秋的脖颈咬去,嘴里还嘀咕道:“你这个坏女人。真想一口将你吃下去。”
“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等你来吃我。五郎,我好吃吗?”沈静秋抱住罗隐的脖颈。
罗隐那张严肃的面容早已经崩塌,在沈静秋面前根本就绷不住。他咬着沈静秋敏感的部位,瓮声瓮气的说道:“好吃,世上没有比你更好吃的。静秋,我好想吃了你,给我吃好不好。”
沈静秋又是摇头又是点头。她浑身燥热,很想就此躺下,什么也不要管。可是理智告诉她,绝对不能在最后时刻犯错,否则就是功亏一篑。沈静秋又是推拒又是主动迎合,整个人矛盾得犹如是被人在撕扯着。
罗隐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要扒了沈静秋的衣服,可是却又在最关键时刻住了手。他埋沈静秋的胸怀,急促的呼吸。沈静秋感觉燥热,想要远离罗隐。罗隐死死的箍着沈静秋的腰,让沈静秋动弹不得。
罗隐用着暗哑的嗓音,说道:“不要动。”
沈静秋知道罗隐正在努力平复这心头燥热的情绪,就如同她一样。而且罗隐的感受应该比她更强烈,更痛苦。
沈静秋很想安慰罗隐,却也明白,现在无论做什么,无疑都是在火上浇油。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坐着不动,只当自己不存在,安静的等待罗隐平复情绪。
罗隐用着最强大的意志力,才将那股想法给压了下去。脸色都已经涨红,额头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子,整个人看起来又狼狈又别具吸引力,对沈静秋来说,这是最为致命的吸引力。简直是不能自拔。
好想亲亲他,好想拥抱他,沈静秋急忙甩头,赶紧甩掉这糊涂的念头。然后急不可耐的站了起来,急切的说道:“五郎,时辰已晚,我先去睡了。”
罗隐苦笑一声,“你去休息吧。我再忙一会,也要去休息。”
沈静秋急匆匆的出了偏房,躺在床上,还感觉脸红心跳,犹如怀春的少女那般。这种久违的感觉,让人痴迷,沈静秋不由得回味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黑夜中,沈静秋一身叹息。只盼着孝期赶紧过去,方能解决两人的相思之苦,方能让身体里面所有的一切,无论是*还是精神,都回归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