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康回来后,沈老夫人也就放松了对府中的管束。胡姨娘趁机提出,要出门烧香,为沈青凡祈福,希望沈老夫人能够允许。
沈老夫人很痛快的答应了,还是胡姨娘有心。
胡姨娘又趁机提出,想在庙里住上三日,日日祈福,如此才会显得更为诚心。总归一句话,胡姨娘是诚心实意的替沈青凡祈福,绝无任何欺瞒的地方。若是沈老夫人有不放心的,可以派人跟着一起去。
沈老夫人蹙眉,最后还是答应了胡姨娘,不过另外派了两个婆子跟在胡姨娘身边。
胡姨娘得以顺利出府,直奔京郊的翠云庵。
到了翠云庵,胡姨娘果然虔诚焚香期待,直到晚上才歇下。时辰已然不早,胡姨娘还没睡下。房门被推开,寒梅带着二月的寒意从外面走了进来。“启禀主子,孟婆子已经睡下。人也带了过来,主子现在要过去吗?”
胡姨娘笑了起来,“这是当然。孟婆子那里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主子放心,奴婢用了药,不到天亮孟婆子是醒不来的。”
胡姨娘披上披风,遮掩住容貌,跟随寒梅来到翠云庵后山柴房。柴房门口有人守卫,路口也有人把守。见到胡姨娘到来,众人躬身行礼。胡姨娘摆摆手,对寒梅说道:“开门吧。”
沈静芸被绳子捆绑着四肢,动弹不得,嘴里塞着破布,只能呜呜的叫嚷。加上二月的寒意,让沈静芸瑟瑟发抖,脸色青白,嘴唇发紫。
见到房门被打开,沈静芸睁大的眼睛,看向来人。瞬间,瞳孔收缩,又是惊讶又是恐慌。
胡姨娘取掉披风,露出真容,冷冷一笑。寒梅立即上前,扒掉沈静芸嘴里的破布。
沈静芸当即叫嚷起来,“胡姨娘,你这个贱人,原来是你派人绑了我来。你若是识趣,就赶紧送我回去。否则等叶家找来,你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胡姨娘二话不说,一巴掌扇过去,沈静芸嘴角出血,头歪向一边。胡姨娘轻蔑的看着沈静芸,“到了这会,你还在做梦,沈静芸你是真蠢还是装蠢。想想也是,一女侍三兄弟的事情你都做的出来,你那脑子想的事情,旁人不理解也是情有可原。”
沈静芸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胡姨娘,“你一个婢妾,你有什么好得意的。胡姨娘,你别忘了,我是沈家的嫡出姑娘,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对我。”
“就凭你如今落到我的手里,你是生是死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情,你说我有没有资格。”胡姨娘从寒梅手中接过匕首,轻轻的从沈静芸脸上滑过。沈静芸浑身哆嗦,牵动着脸上的伤疤,在夜晚看过去,更显可怖惊人。胆量小的人见了,怕是要当场吓昏过去。
沈静芸的声音也在发抖,眼角余光随着刀锋移动,“胡姨娘,你想干什么?你杀了我,就不怕叶家报复你吗?你别忘了,我肚子还怀着叶家的骨肉。我失踪的事情,叶家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是吗?”胡姨娘轻蔑一笑,一脚踩在沈静芸的肚子上,狠狠的碾压。沈静芸发出今天的喊叫声,额头冷汗直冒,肚子那里好痛,痛得她直打滚。
寒梅担心沈静芸会引来外人,赶紧拿起破布重新堵上沈静芸的嘴巴。
沈静芸虚弱的躺在地上,嘴角都被咬破了,满身的冷汗。下身已经开始出血,若是不及时救治,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保不住的。
胡姨娘抬起脚狠狠的踩在沈静芸的脸上,阴测测的说道:“你的孩子马上就要没了,也就意味着你最大的筹码也没了。你抉择叶家还会为了一个破相的又不生的人来追杀我吗?沈静芸,到现在你还这么天真吗?”
沈静芸此刻是出气多,进气少。寒梅干脆取下堵在她嘴里的破布。沈静芸眼神仇恨的瞪着胡姨娘,“毒妇,你会有报应的。等父亲知道你的真面目,就是出的死期。”
胡姨娘不甚在意,“沈青凡吗?他都被下了大牢,听说还是叶家做的。如果他知道他今日遭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这个宝贝女儿而起,你说他会有什么感受。只怕恨不得从来没有过你这个女儿吧。”
沈静芸脸色灰白,越来越多的血从身体里流出。沈静芸知道,孩子肯定保不住了。沈静芸惨烈一笑,“那又如何。你呢,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一个疯子女儿,沈静月这辈子还嫁的出去吗?”
啪——沈静芸又挨了一巴掌。
“静月那样善良的人,从来没有害过你,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害她。今日,我就要为静月报仇”胡姨娘恶狠狠的说道。
沈静芸哈哈大笑起来,满是嘲讽之色。异常凶狠的说道,“我就是要害她,我就是要针对她。谁让她出身低贱,谁让她是庶出。光是庶出这一条,她就活该被害。胡姨娘,你杀了我也救不回沈静月。有沈静月这个女人给我陪葬,我就是死也能瞑目。”
胡姨娘阴狠一笑,“瞑目?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让你死不瞑目。将人带进来。”
房门推开,两个婆子押着一个罩着头的妇人走进来。妇人拼命挣扎,显得极为惊恐不安。呜呜的叫着,却说不出话来,显然嘴巴被人堵住了。沈静芸一听到那模糊的声音,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
胡姨娘笑了起来,一把揭开妇人的头罩,露出妇人的真面目。然后又取下妇人的眼罩,扒掉嘴里的破布。
“娘,娘怎么会在这里。胡氏,你这个贱人,你想干什么?你赶紧放了我娘,否则我一定会让你不得好死。”沈静芸愤怒的大叫。
胡姨娘哈哈的大笑起来,一巴掌甩在沈刘氏脸上,“你自身难保,如何让我不得好死。简直是不自量力。”
沈刘氏半夜里被人从被窝里绑走,一路惊恐不安。还没看清楚屋里的的人究竟是谁,就被人甩了一巴掌,将牙齿都打松了。接着就听到沈静芸和胡姨娘的声音,沈刘氏不敢相信竟然胡姨娘派人绑了她。
沈刘氏猛地抬起头来,果然是胡姨娘那个贱人,“贱人,我和你拼了。”
不用胡姨娘动手,寒梅一根手指头就能将沈刘氏打败。沈刘氏倒在地上,不停的咳嗽。“胡氏,你这个贱人。你怎么敢,你就不怕我将这一切告诉相公,让你不得好死。”
胡姨娘轻蔑一笑,“难怪沈静芸会如此天真愚蠢,原来是因为有一个如此愚蠢的生母。我既然将你们绑了来,你们真的天真的以为我会没点准备吗?再说了,你刘氏你说的话,会有人相信吗?或者我该换个方式问你,沈青凡他会相信你的话吗?”
胡姨娘猛地抓住沈刘氏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来,“刘氏,好好看看你的宝贝女儿。你看看她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子。”
“啊……啊……”沈刘氏惊恐大叫,眼泪落下,“静芸,静芸你怎么了。是谁害了你,你怎么会这样。”
“娘,女儿苦啊!”沈静芸嚎啕大哭,“娘,你当初为什么要救下我,为什么不让我死了。死了就一了百了啊。”
沈刘氏拼命的伸着手,终于碰触到沈静芸,“静芸,你到底怎么呢。你的脸到底怎么呢?究竟是谁害了你,告诉娘,娘会给你报仇。”
胡姨娘阴测测的说道,“你要替沈静芸报仇,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你的宝贝女儿沈静宜。你问问沈静芸,当初究竟是谁将叶天水引到胧月庵,又是谁收买了她身边的丫头,给她下了药。刘氏,你瞧瞧,你两个女儿斗的你死我活,沈静芸落到今日地步,全是你们这些对她来说最亲的人造成的。哈哈,真是讽刺啊。”
“不,你胡说八道,不可能。静宜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沈刘氏说什么也不相信,扒拉着沈静芸,“静芸,你告诉娘,胡氏这个贱人说的都是假的,对不对?”
沈静芸不哭了,反而呵呵的笑了起来,神情诡异的看着沈刘氏,“娘,她没有乱说。这一切都事真的,女儿会落到今日地步,全是沈静宜还有沈静秋这两个贱人害的。就连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是这两个贱人下药害的。娘,我是你的女儿啊,你最疼爱的女儿。你一定会替女儿报仇对不对?你一定会替女儿收拾沈静宜那个贱人,对不对?”
沈刘氏拼命的摇头,“不,我不相信。静芸,这一切一定是胡氏的阴谋,是她编出来的瞎话。静芸,你说话啊!”
沈静芸呵呵一笑,“瞎话?娘,你看看我,你好好看看你的女儿。你的女儿落到今日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全是拜沈静宜所赐。娘,你不肯给我报仇是吗?你说话啊!”、
“我不相信,静芸你一定是糊涂了,被人骗了。”沈刘氏说什么也不相信两个女儿会斗得你死我活。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胡姨娘轻声一笑,“夫人,你为什么就不肯相信这是事实了。就因为沈静芸想要取沈静宜而代之,想要嫁入王府为王妃,不惜下毒要让沈静宜毁容。你说说这么大的仇,沈静宜又岂会善罢甘休。你该说,沈静芸落到今日地步,都是她咎由自取,可怪不得旁人。”
“不,不可能。”沈刘氏眼神惊恐,又愤恨的朝胡姨娘看过来,“你这个贱人,你嚣张不了多久的。老爷一定会替我收拾你。你一定不会好死的。”
“哈哈……”胡姨娘疯狂的笑了起来,“夫人,你且放心,就算你死了,我也肯定会活的好好的。对了,夫人不问问你的宝贝闺女,当初她都做了什么吗?下毒谋害嫡姐,又妄想勾引自己的姐夫。啧啧,真是看不出来啊,这么小的年纪,心眼可真多。也就难怪会被人报复了。”
沈静芸大笑出声,“是我做的又如何。我技不如人,不代表我就会认输。沈静宜,沈静秋,就算我死了,她们两个也跑不了。哈哈,因为她们已经被叶加盯上了,有没有我,叶家迟早都会找这两人算账的。娘,你看女儿考虑得多周到。为了不让你为难,女儿自己替自己报仇,你说好不好。”
沈刘氏抱住沈静芸,哭嚎道:“静芸,你在说什么胡话啊。那是你的亲姐姐,有什么仇怨是不能放下的吗?”
沈静芸恶狠狠的说道:“沈静宜那个贱人将我害的这么惨,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放下,就算是我死,我也不会放下。娘,你不帮我报仇就算了,女儿从来就没指望过你。”
沈刘氏大受打击,愣愣的看着自己的一双手,“静芸,这是什么?你流血了,你受伤了,是不是胡姨娘这个贱人对你动手了。胡氏贱人,我和拼了。”
寒梅一脚踩过去,将暴起的沈刘氏踢翻在地上。胡姨娘笑呵呵的,“你知道这血是怎么来的吗?因为你的宝贝女儿肚子里已经坏了野种。你没看到她的肚子都大了很多吗?你知道这孩子是谁的,哈哈,是叶家三少爷叶天宝的孩子。不仅如此哦,你宝贝女儿还对叶二公子自荐枕席,只可惜人家看不上。啧啧,一女侍三兄弟,刘氏你不羞愧吗?这就是你养出来的好女儿,将沈家的脸面都丢尽了。对了,沈静芸已经被逐出族谱,她已经不是沈家的人。”
“静芸,她说的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对不对。你说啊,你说啊。”沈刘氏朝沈静芸扑过去,狠狠的打在沈静芸的身上,“你说话啊,你哑巴了吗?告诉娘亲,这一切都不是真的,都是她们编出来污蔑你的。”
沈静芸用尽力气,恶狠狠的推开沈刘氏,“全是真的,今日无论是我还是胡氏贱人,说的全都是真的。这就是真相,你为什么不相信。是啊,你嫌弃我脏,你嫌弃我贱,嫌弃我给你丢了脸,可是你怎么不想想究竟是谁将我害成这个样子。就是你的宝贝女儿沈静宜那个贱人。你怎么不给我报仇,你怎么到现在还护着她。你还是我的娘吗?我的人生毁了,我的脸毁了,我的身体也毁了,我的人生已经走到了尽头,我已经没有任何指望,这些都是谁害的。当初你若是不听沈静宜的话,不拦着老夫人,让老夫人直接结果了我的性命,我就不用苟活在世上,不用受尽苦楚。娘,你害的我好苦啊,你知不知道,我连做梦都想着报仇。你们这些害过我的人,沾染上我的鲜血的人,你们最终都不会有好下场的。我会在下面看着你们究竟是怎么死的。”
沈静芸说完,就朝墙壁撞去。却被寒梅拦住。
胡姨娘冷笑一声,“沈静芸,你想速死,我又岂能让你如愿。你将静月害的那么惨,我会让你受尽痛苦而死。”拿起匕首,狠狠的捅进沈静芸的身体里。
沈静芸惨呼一声,已经没有力气反抗。沈刘氏看到这一幕,惊声尖叫,任谁都无法让她停止。
胡姨娘用沈静芸的的衣衫擦干匕首上的血迹,然后丢给寒梅,说道:“这里就交给你来处理。你知道怎么做吧。”
“奴婢明白。”
胡姨娘冷笑一声,走出了柴房。
柴房内,传来一声比一声低的闷哼,又传来阵阵的尖叫和疯狂的喝骂和哭泣求饶的声音。到最后这一切都复归平静,柴房的门终于再次打开。寒梅一身杀气的走了出来,见到胡姨娘,才稍微收敛了一点。寒梅躬身对胡姨娘说道:“启禀主子,已经处理干净了。”顿了顿,又说道:“沈静芸受尽痛苦而死,算是报了姑娘的仇。至于刘氏,已经被吓得神志不清,不知道还能不能恢复正常。”
“让她恢复正常做什么?光吓吓还不够,给她下点药,我要她变成真正的疯子。”胡姨娘面无表情的说道。
寒梅愣了下,然后躬身应下,“奴婢遵命。奴婢这就去安排。”
胡姨娘朝柴房里面看了眼,一地鲜血,触目惊心。沈静芸死不瞑目,已经成型的孩子从肚子里取出,被丢弃在一旁。沈刘氏则被吓昏过去,人事不省。这一幕何等的血腥残酷。胡姨娘拿出手绢,轻轻的擦拭双手。敢动静月,就要有被十倍报复的觉悟。她以前低眉顺眼的忍耐,是因为这些人还没有碰触她的底线。但是这不代表她就软弱。身为鸿烈太子的后人,胡姨娘从来都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她坚韧,有耐性,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否则她也不会忍了刘氏十多年,不会给沈青凡做妾这么多年。
而今,她不打算继续忍下去,这些伤害过静月静远的人,统统都要付出代价。
丫头腊梅提醒胡姨娘,“主子,夜深天凉,主子还是回屋里歇息吧。”
胡姨娘回过神来,又朝柴房里面看了眼,说道:“叶家同沈静芸狼狈为奸,同样不是好东西。去,将沈静芸的尸体丢到叶家大门口,还有那个孩子。记住,务必造成沈静芸是被叶家残忍杀害的假象。我倒是要看看,叶家届时要做什么。哼,好一个如铁通般的叶家,还不是让我找到了破绽。”
腊梅不敢应下这件事情,只能朝寒梅看去。寒梅走出来,“主子不再考虑考虑吗?这样做,很可能会暴露我们。”
“怕什么?难道咱们的势力还比不上一个区区叶家。”
寒梅低着头,“主子,我们在暗,势力虽大,却见不得光。可是叶家不同,他们是官,他们可以让衙门插手此事。若是被他们找到我们,我们势必会折损一部分人手,方能遮掩行迹。故此,奴婢请主子三思。”
胡姨娘大皱眉头,“罢了,既然不能将沈静芸的尸体丢到叶家门口,那那个死胎总可以吧。”
见胡姨娘已经退让,寒梅也很爽快,“此事奴婢会派人去办,一定不会让主子失望。”
“行了,就这样吧。”胡姨娘一脸疲惫的离开。杀了沈静芸,并没有想象中的畅快感,看着自己的双手,从今以后,她的这双手也将沾满鲜血。可是胡姨娘不会后悔。她的出身,她的身份,注定逃不过这个轮回。
死胎被丢到叶家大门,叶家人却没有声张出去。就连沈静芸的失踪,叶家也没对外声张。即便叶家心知肚明,沈静芸十有**是死了。因为沈静芸已经被沈家除名,也就省却了到沈家告知一声的责任。叶家关起门来,私下里处置了这件事情。对府中下人的解释,则是沈静芸到庄子上养胎去了。等到了沈静芸预产期的时候,直接报一个难产而亡,此事就可以彻底了结。
虽然叶家不曾声张出去,却不代表叶家不会查探此事。能够在叶家将人绑走,还做的无声无息,还用这样血腥的方式来警告叶家,这一切都足以引起叶家上下的重视。叶家开始在府中暗查,原先伺候沈静芸的下人,很快就在府中消失不见。府中下人再也没见过这些人一面。紧接着,叶家又开始对外查探。这些年来,叶家惹下不少仇家,究竟是哪个仇家所为,得好好查查。叶家曾经怀疑过沈家,毕竟沈家早就恨不得沈静芸去死,可是沈家没这等手段。就算有这手段,也没有实施这个计划的人手。于是沈家被首先排除。
胡姨娘哪管叶家人是如何的暴怒慌张,老老实实的在翠云庵住了三日,为沈青凡祈福。三日期满,这才启程回侯府。回到侯府就听到好消息,沈青凡的案子结了。不过官职却被一撸到底,这辈子都不能再出仕,另外还要罚银三万两。
大家对此是喜忧参半。人平安回来,自然是高兴。没了官职,还要罚银三万两,就让人无法高兴了。
沈老夫人对沈陆氏吩咐道:“去,从账房提三万两送到衙门,早点将二老爷带回来。”
沈陆氏有些为难的说道:“账上没有这么多现银,临时去凑,今日怕使凑不齐。”
沈老夫人眼一瞪,“今日必须凑齐三万两。老身这里还有点金银,一并拿去。”
沈陆氏还想说什么,被沈老夫人眼一瞪,“你若是办不好此事,这家也不用管了。”一句话彻底堵死了沈陆氏要说的话。
沈陆氏无法,只能按照沈老夫人的吩咐去做。东拼西凑,又当了一两件古玩,这才凑齐三万两现银。然后吩咐管家带着银两去衙门带人回来。沈静鹏主动请缨,也要跟着去。沈老夫人没阻拦,只是嘱咐沈静鹏不准闹事,沈静鹏满口答应下来。
到了天将黑的时候,沈青凡终于被人带了回来。一身狼狈,人也瘦了两圈。好在没有被用刑,只是受了惊吓,精神有些不振。随意洗漱一番,就来见沈老夫人。跪在地上,那眼泪就止不住的落下,“娘,儿子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沈老夫人也是格外的伤感,眼中饱含热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起来坐着说话,这些日子你受苦了。好在大家都平安无事,老身倍感欣慰。”
沈青凡还在哭哭啼啼的,“娘,儿子在牢里,整日整日的睡不着觉,儿子就在想母亲会不会来救儿子。没想到母亲真的派了人来,儿子羞愧难安啊。想想儿子以前做的那些事情,说的那些话,儿子是猪油蒙了心,竟然将母亲的一番好意当做耳边风。母亲,你责罚儿子吧。不然儿子心头难安。”、
“说这些做什么。你能回来,知道错了,老身就别无所求。只盼着你以后能吸取教训,不要再行差踏错。”
沈青凡苦涩的说道:“儿子已经被罢官去职,这辈子都不能做官了。以后就是想要行差踏错,也是不能的。总之母亲放心,以后儿子洗心革面,就陪在母亲身边尽孝。”
一番话格外动情,沈老夫人冷硬的心也备受感动,有软化的迹象。
沈青康却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说道:“二哥能吸取教训,可见这一次被下大牢,也并非全是坏处。”
沈青凡却愤恨的看着沈青康,“三弟,有个问题,为兄想要问你。我在狱中,有人就说我这案子是因为有人暗中告发才会案发。而且还提到礼部,告发我的人就在礼部。对这件事情,三弟不打算说写什么吗?”
沈青康讥讽一笑,“莫非二哥以为是我告发你?你的案子事发的时候,我还在诏狱关着,我如何能告发你。”
沈青凡冷冷一笑,“这就要问三弟你了。为了脱身,你什么做不出来。别人牵连到科场舞弊的大案,谁不是人头落地,最好的下场也是抄家流放。偏偏三弟你,毫发无伤,还能继续做这次会试的考官。三弟,纵观史书,有几人能有你这样的运气。你说你是无辜,我倒是想问问你,你的无辜是用谁的命换回来的。”
沈青康面沉如水,“二哥,我奉劝你一句,没有证据的话最好不要乱说。你不是御史,不是科道言官,可没有风闻奏事的权利。你再胡说八道下去,那就是污蔑朝廷命官,这个后果你承担得起吗?”
“好啊,好啊,你总算露出了真面目。娘,你看看老三,他这是在威胁儿子闭嘴啊。儿子要是不从的话,说不定改明儿又要被下大狱。”沈青凡连连冷笑,“娘,你都看到了吧。儿子会有此一劫,分明就是同三弟有关。儿子别的不求,只求母亲能给儿子做主。”
沈青康甩袖,简直就是胡搅蛮缠。
沈老夫人大皱眉头,想要问问沈青康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料,庄嬷嬷此时从外面回来。悄声对沈老夫人说道:“那位老封君嘱咐奴婢转告一句话,让老夫人是时候考虑爵位的事情。”
沈老夫人内心大惊,谢老夫人的意思是沈青凡已经不适合承袭爵位吗?沈老夫人不动声色的扫视两个儿子,“你们都给老身少说两句。老二,你素日言行不端,铸下大错,才会有这次的牢狱之灾。至于你三弟,老身可以保证,他同你的案子没有任何关系。至于老三你,好好同你二哥解释就行了,为何横眉冷对。都是一家人,非得闹成仇人一样吗?”
沈青凡意外,不敢相信,“娘,你不相信儿子吗?老三口口声声威胁儿子,难道娘没看到吗?”
沈老夫人挥挥手,“行了,你刚刚回来,精神不济,赶紧下去休息吧。至于今日的事情,你们两兄弟谁也不准再提起。谁敢再借此闹事,老身就收拾他。都给老身下去,老身乏得很,明儿也不用过来。老身最近都不想见到你们二人。”
将两兄弟打发走了,沈老夫人沉默不语。过了许久,才对庄嬷嬷吩咐道,“将那个红木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给大夫人送去。就说老身体谅她辛苦了这么久,特意犒劳她。另外,将那根百年人参切一半下来,给静坤送去。”
庄嬷嬷小心翼翼的问道“老夫人的意思是?”
沈老夫人叹气,“老二没了官职,功名也被革除,除了爵位外,他就是个白身。咱们侯府可不能让一个白身来担当重任。而且老二的行事你也看到了,这个侯府交到他的手上,老身真怕百年后要无颜去见老爷子,去见大郎。”
庄嬷嬷有些担心的说道,“可是要让二老爷交出爵位,何等的困难。如今爵位就是二老爷握在手里最大的也是唯一的筹码,二老爷岂肯放弃。”
“知道他不肯,老身也没指望他会主动交出爵位。不过计划要提前了。”沈老夫人叹息一声,“本想着过两年,看看静坤的情况再提爵位的事情。如今不得不赶鸭子上架。老二着实不看不堪大任。这个家,他还真当不起。”
“老夫人也别太担心了,静坤少爷身体已经有所好转。显然老天爷也是怜惜大房的。”
沈老夫人点点头,让庄嬷嬷去大房走一趟。
庄嬷嬷带着礼物来到大房,见了沈陆氏,还见了沈静坤。话没明说,却有各种暗示。
等庄嬷嬷一走,母子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沈陆氏就问沈静坤,“老夫人是什么意思?”
“母亲何必操心,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如今我们大房还是以静制动,才是上策。”沈静坤平静的说道。
沈陆氏想了想点点头,“你说的对。唯独担心的就是怕二房狗急跳墙。最近你出行都要多加小心,不要给二房可乘之机。”
“儿子明白。”
转眼就到了会试,余少白带着没有痊愈的伤腿上场,沈静恒带着满腹心事上场。更有无数人,带着满满的自信上场。而沈青康则是带着一份小心翼翼走上了考官这条路。沈静秋陪着余氏在家里等消息,余氏抓着沈静秋的手问道:“静秋,你说娘要不要去庙里烧烧香,给你父亲祈福。”
沈静秋就笑道,“娘,父亲这是去做考官,不是考生。”
“都是一样的。”余氏说道:“娘还记得当年你父亲下场考试,整整九日,娘都没有睡好,生怕你父亲熬不下去,犯了病,在考场上昏倒。虽然最后没有昏倒,可是那病的确是犯了。最后都是被人抬着出的贡院。出了贡院就在床上躺了数十天才能下床。哎,如今想起来,我心里头还怕的很。”
沈静秋依偎在余氏怀里,“娘不用害怕,今时今日已经不同于当年。”沈青康是二十五六岁下的考场,那时候沈静秋已经能够记事。她还清楚的记得,被抬回来的沈青康,脸色灰白,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死人一样。余氏衣不解带的伺候了数日,沈青康才恢复了已点人气。也是因为那年的会试,加重了沈青康的病情。一年后,沈青康不得不辞去官职回加休养。这一休养,差点连命都丢了。若非沈静秋重活一世,这沈家哪里还有什么三房。
连续九天的考试,不光是考生煎熬,考生家属们也跟着煎熬。到了最后一天,侯府早早的派了马车去贡院接人。余少白出了贡院就累昏了过去,沈静恒稍微好一点,至少是自己走出来,自己上的马车。上了马车后,沈静恒也呼呼大睡,实在是太累了。
回到侯府,请来大夫,给两位举子检查。大夫说二人主要是太累了,睡个两天就没事。至于余少白腿上的伤势,则需要精心调养。
至于沈青康,还不能回家,还要忙着最后的阅卷排名等等事情。余氏就吩咐厨房做了好吃的,派人天天给沈青康送去。还让下人转告沈青康,就算差事再重要,也要保重身体。在成绩公布之前,沈青康终于回到侯府。
沈静恒和余少白都想问问自己的成绩,到底有没有考上,奈何沈青康半句话都不透露。要是问的多了,沈青康直接将人赶出去。
沈静秋偷偷的问沈青康,“父亲,难道大哥同表哥都没考上?”
沈青康笑而不语。
沈静秋撇嘴,好同她搞神秘。“父亲,莫非是静恒大哥考的不好?还是少白表哥没考上?父亲不用说话,只需摇头或者点头就行。”
沈青康还是不搭理沈静秋,最后将沈静秋也赶了出去。
接下来,沈老夫人又将沈青康叫过去询问,好歹透露一点。沈青康还是不肯透露一句。问的急了,干脆离家出走,到薛阁老府上歇了两晚。气的沈老夫人手都在哆嗦。这个沈青康,这死倔死倔的性子,还真是半点没改。
问不出来就罢了,反正很快就会公布成绩。
到了公布成绩的这一天,全府的人都跟着一起紧张起来。沈静坤就悄声问沈静秋,“你说沈静恒这次考得如何?”
“不如何。考前发生那么多的事情,对他或多或少都有影响。加上沈静恒心思重,又没有个排解的地方,只怕这次的成绩不尽如人意。”沈静秋笃定的说道,“别等成绩出来后,他就得了失心疯。”
沈静坤笑了起来,“会不会名落孙山?”
沈静秋笑着说道:“这也说不定。发挥不好,名落孙山很正常。”
沈静坤就说道:“我倒是想看看沈静恒得知自己名落孙山后的样子,想必那表情一定很精彩。”
“三哥这是看戏不嫌事大。”
沈静坤笑而不语,也不否认他就是想看沈静恒的笑话。
门房来报,成绩出来了。沈静恒排在三十三名,余少白则排两百五十八名。余少白顿时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这一次考不中,没想到堪堪考上了。虽然名次很落后,很不起眼,不过总算是考上了。余少白要求不高,能考上就行。所以得知这个结果,余少白很高兴。一脸笑意的要去恭喜沈静恒,却见沈静恒黑着一张脸,捏紧的拳头,牙齿咯咯作响。
突然,沈静恒一扣血吐了出来,人就昏了过去。在场众人,都被惊住了。
余少白张大了嘴巴,一脸不解的样子。沈静恒这是怎么了,瞧着像是急怒攻心。难道他不满意自己的名次?三十三名,多好的成绩啊,怎么还不满足。
沈静秋悄声对余少白说道:“他心气高,受不了打击,才会吐血昏迷。表哥以后可不要在他面前提名次的事情,小心他同你翻脸。”
余少白咋舌,“三十三名已经很好了,他为什么还不满足。难道一定要考个头甲头名回来才能满足吗?”
沈静秋神秘一笑,“表哥不知道,静恒大哥向来以父亲作为榜样,曾经立下誓言要复制父亲的成功。却没想到,先是秋试不如人意,接着本想在会试上一鸣惊人,结果却……总之,这其中内情我已经告诉表哥。表哥以后同他碰面,万万不可刺激他。”
余少白连连点头,“我明白,我一定不提考试名次的事情。”接着又感叹,“还是我这样的好,要求不高,只要考上就满足。”
沈静秋笑笑。
仆人们七手八脚的抬着沈静恒,将沈静恒放到厢房里。沈老夫人又命人去请大夫。
沈老夫人唉声叹气的,“哎,静恒怎么就想不明白。三十三名,虽然不是顶好的排名,可是也算是个极好的成绩。哎,他就是心思太重。”
沈青凡冲了进来,“我儿没事吧。怎么会吐血昏迷。”
沈老夫人冷哼一声,“你这做父亲的还好意思问,你有关心过他的学问吗?你出去,你在这里影响到静恒休养。”
沈青凡不乐意了,“娘,静恒是我的嫡长子,我怎么可能不关心。静恒一向沉稳,怎么可能因为名次不理想就吐血昏迷。娘,是不是有人说了难听的话,刺激了静恒。”
沈老夫人眼一瞪,“胡说八道。下人刚禀报完事情,静恒就吐血昏迷过去。大家都惊了一跳。你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的,怎么,是不是连老身你也怀疑上呢?”
“儿子不敢。儿子只是不相信静恒会吐血昏迷。”沈青凡眼神闪烁。
沈老夫人怒斥,“出去这里有老身照看,无需你在这里聒噪。”
沈青凡灰溜溜的走开。大夫请来,检查沈静恒的身体。说沈静恒急怒攻心,郁结于心,开了药方。又嘱咐多多开解沈静恒,心病还须心药医,性子开朗了,身体自然就能好起来。沈老夫人听罢,叹气。她就知道沈静恒心思太重,迟早会出事。却没想到沈静恒将得失输赢看的如此重。这样的性子进了官场也不知是好是坏。
沈静秋悄声退出,回想前世,沈静恒在会试中排名第四名,殿试的时候被皇上钦点为探花,何等的意气风发,何等的骄傲自满。当时的二房又是何等的风光,何等的富贵逼人。如今一切重来,沈静恒失去了那份骄傲,二房也没有了当初的风光。沈静秋淡然一笑,这样很好,慢慢来,一步一步的来,过去的仇怨总有彻底结清的一日。
沈静恒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中了解元,会试时又高中第四名,殿试更被钦点为探花,身披红绸,风光游街。百姓围观,人人羡慕嫉妒。何等的意气风发。可是醒来后,发现这一切不过是黄粱一梦。沈静恒病了,他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受不了现实同梦想之间的落差竟然如此之大。在无人的时候,沈静恒偷偷的哭了一场,身体却愈发沉重。眼看殿试在即,沈静恒拖着这样的病体,如何发挥出真正的水准。
沈老夫人担心不已,找到沈青康,让沈青康出面劝解。、
沈青康也不愿意看到沈静恒就此沉沦。他找到沈静恒,苦口婆心的劝解。
沈静恒面对沈青康,说道:“非进士不能入翰林,非翰林不得入内阁。本朝有有不成文的规矩,只有在殿试中名列前二十名的人才有资格入选内阁。三叔父,侄儿梦碎,侄儿承受不起。”
“不入内阁,难道你这辈子就完了吗?除了你,还有好几百个人没有考上前二十名。难道这些人都得同你一般自暴自弃吗?就算不入内阁,你也可以牧守一方,甚至是封疆大吏,文官顶级。为何一定要执着于入阁?做文臣,入阁固然好,可是就算不入阁也算不得什么。”沈青康拍拍沈静恒的肩膀,“赶紧振作起来,眼看就是殿试。会试没考好,至少殿试不能再出差错。你若是再继续这样子,你就不是我沈青康的侄儿。我沈青康没有你这样的孬种。”
沈静恒表情愣愣的,“三叔父?”
沈青康笑道,“不要活的那么累。做人不光要赢得起,更要输得起。没有任何人能够一帆风顺一辈子。今日不过是个小小的挫折,就让你如此。那以后进入仕途,遇到政见不合,被人攻歼,被人误会,甚至被下大狱,难道你就要认输吗?沈静恒,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通过沈青康的一番劝解,沈静恒果然振作了起来,不再自怨自艾。然后拖着不曾痊愈的身体,同余少白一起去参加殿试。好在殿试只有一天的时间,要是再来九日,沈静恒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支撑下去。
考试完毕,打道回府。在路上的时候,余少白几次都想张口问问沈静恒考得如何。不过想到沈静秋一再提醒,余少白还是将话咽下。
殿试的成绩很快出来,这一次沈静恒排名二甲二十八名,同会试时候的名次相差不大。余少白三甲六十名,赐同进士出身。数日后,余少白就要去吏部选官,从七八品的小官开始熬资历。至于沈静恒,则要去考庶吉士,进入翰林院。在翰林院待满三年后,再到吏部选官。
而这一次的状元,是来自江南的一位学子,年过三十,膀大腰圆,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榜眼则是来自西北地区,已经年过五十。谢明远则被点为探花。
又传闻,本来皇帝的意思是将谢明远点为状元。奈何,头甲三名里的另外两个,一个太胖,一个太老,总不能让这两个其貌不扬的做探花,丢朝廷的脸面。毕竟按照传统,探花向来都要容貌出众,至少也得五官端正,器宇轩昂。于是只好委屈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的谢明远屈居探花之位,代表朝廷的脸面同状元榜眼一起游街。果不其然,游街过程中,人人都爱谢探花,尤其是大姑娘小媳妇,个个都羞红了脸。反观状元,差点将马匹压垮。再看榜眼,气喘吁吁,让人怀疑下一刻就要呼吸衰竭而亡。
事实证明,从古至今,这都是一个看脸的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