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有个BUG,余文佑上学的地方是东粤省,我之前用的是南粤省这个名字。现在修改了,之前的BUG会找时间修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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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小心!小萌物仡熊村的村民结婚的必备物品里有摩托车一项,加之出门打工的人不少,因此大半人家都有台摩托。年轻人都要跟着去银行看热闹。余文佑无可无不可,十几个青壮年一齐直杀银行。说来仡熊村真的特别传统,即使在少数民族众多的彩南,常服穿着苗服的也并不多见。虽然缘由是因为穷,所以都是自己动手做衣裳,可这么十来个苗族汉子带着一个穿着T恤的后生骑着摩托车突突突的飞驰在马路上,着实收到了百分之百的回头率。
余文佑平复了纠结的情绪后,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被需要的感觉还ting不错。现在哪怕是县城带编制的老师都争的你死活我,但真正很需要老师的恰恰是最为贫瘠的山村。中国人才众多,也唯有仡熊村这样的地方,自己才是不可替代。绝大部分人有其人生责任,最起码要养家糊口赡养老人。他孤身一人,这方面比大多数人都要占优势。乡村生活虽然处处不方便,对他而言倒也还好。嗯,把教室修缮好一点,他也可以住的更舒服点。可以忍受贫穷,不代表喜欢自虐。教师宿舍在教室的旁边,隔成了两间屋子。可以稍微改一改,弄个卧室,搭个厨房。平常在那里起居备课,放假舒舒服服的看看闲书,颇有些小清新的意味了。
至于城市……没有太大的印象,读书的时候不是呆在学校就是出去打工。师范中文系,又不善言辞,做家教也赚的不多,有时候还得派派传单。幸亏英语不错,当初下过苦功夫学的,每年趁着圣诞假期能去国际化的地方打打工赚点美元,加上奖学金四年的生活费才磕磕碰碰的凑齐了。说是仡熊村需要他,他何尝不需要一份单纯可以活下去的工作?城里的孩子那么娇贵,老师的应变能力要求就不一般。村里统共十几个孩子,比在东粤省会里教书的同学要省心多了。想到此处,余文佑自嘲的一笑,他就是个没出息的人呐!
摩托车开了足一个钟头才抵达县城。余文佑在众目睽睽之下掏出卡插.入ATM机,一番操作后,显示屏上便出现215,879.04的一串数字。没有人做慈善会出现零头,余文佑回头对熊大笑:“整20万。”
一群人又是一阵欢呼,几个人已经议论起来,声音越来越高。几个人都对着余文佑哇啦哇啦的一大串的说什么,奈何太兴奋,忘记说普通话,余文佑:……
银行的保安看着不像话,直接把所有人统统轰了出去。可是心情实在太好了,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好容易等大家的情绪平息了一点,余文佑才提议:“索性今天找了装修公司交涉,村里交通不便,装修可能要贵很多,也要慢很多。9月份要开学,现在已经快8月了,既然村里能上课,何必再让孩子们跋山涉水的去隔壁借读?”
熊大笑着摆手:“那个先不急。既然出来了,不如逛一逛,我要买些做家具的五金件。你们有要买东西的就一起,不要的先回去报喜。今天肯定杀猪的,总要人帮忙。”
一个叫做熊涛的人接过话:“熊大说的没错!我们反正是出来看热闹的,也没什么要买,不如回去报喜。至于装修公司我看还是别找了,他们做生意的好狡猾,我们玩不过。不如要村长和书记喊上县里的熟人去弄。县里总也不管我们村,这次有人给钱,他出点力也是应该的。唉,小余老师,你那同学真大方,他叫什么名字?我们好报给县里的,最好登报表扬一下。”
余文佑摇摇头:“有钱人古怪,他说不想留名,省的吵吵嚷嚷的。”
“做好事不留名?还真是雷锋!”
余文佑尴尬一笑,这钱怎么留名……
当下又七嘴八舌议论了一番。仡熊村现在还有很多人在外面打工,过年回来的时候,什么稀奇古怪的故事都有,想来他们也赶上了一个。以前总是外面的人说故事显见识,这一次倒是家里的故事更精彩了。
又有一个叫做熊世兴的笑着说:“还是熊涛老道,就让书记他们操心去。我先回去杀猪。你们早点回来,我留着猪肝尖给小余老师烤着吃。”
碳烤鲜猪肝通常要乡下过年时才能吃到,余文佑已经好多年没吃了,一提起口水似乎都要溢出来,忙说:“先用酱油腌一下。”
熊世兴一拍余文佑的肩头:“行家啊!一定给你留着!走了!”
一行人又呼啦啦的跑光了。熊大开车跑去五金店,跟余文佑大致沟通了一下家具的试样,便针对要求买了不少工具零件。看着五金件的价格,余文佑总算知道熊大嫂为什么要吵架了!他生活经验还没覆盖到五金件的价格上,真是没想到这么贵。买完五金件,余文佑又拖着熊大跑去文具店买了不少纸笔,九月就要开学,一教四个年级,最好是提前备课,反正修缮房屋轮不到他操心,他还是操心他该操心的事吧。
办完这些,两人还去了县电信局问可不可以牵网线。得到否定的答复后,心塞不已。电信有村村通项目有排序,总是一个村一个村的铺过去,优先给富裕一点的村落,多开通几个用户才能略收回一点成本。像仡熊村这样的,还不定排到猴年马月呢。等着吧。
本想就到此为止,余文佑忽然想起他要换手机号了。索性就在电信办了新号,咬牙买了个大屏手机,咱也土豪一回,用流量上网!不然备课中途想查个什么资料都歇菜。工资八月份才开始发,教导主任的红包给的太及时,救命恩人呐!
两个人回到村里,果然已经杀了猪。村长拉着余文佑的手,憋了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勉强一张嘴,出口的确实嚎啕大哭之声。村长婶婶也跟着哭起来,一时间全村静默,只能听见村长一家的抽噎之声。余文佑不知所措,20万并不是特别多的钱,村长怎么就……无助的看着熊大,熊大沉着声音道:“前年支教老师跑了,我们村的孩子只好去隔壁村上学。村长的孙子在路上被蛇咬了一口,背回来就……要是……要是你早来两年就好了。”
余文佑忽然明白了他刚进村时所受的冷遇。反正都是要走的过客,何必一腔热情付诸东流。又想起那个夭折的孩子,更是觉得可惜。穷山僻壤中,做任何事都尤其艰难。美国的农村早已彻底现代化,这里却是像被定格在上个世纪一般,落后的可怕。年轻一点的想尽办法往外走,连赚点小钱支援家乡建设都不容易。没文化本来就赚钱少,何况就算真赚,想盘活这里,唯有修路。一马平川的柏油马路至少要直通县城,这么长的距离,谈何容易!
村长渐渐镇定,又哽咽着说:“你别走,别走!”
余文佑郑重的承诺:“这里有要我的一天,我就不走。”话没说死,如今国家政策越来越好,这样原生态的地方指不定那天就被哪条高速路过,开启旅游村模式,到那时自然有更好的老师来。
熊大豪爽的搭住余文佑的肩膀:“好兄弟!”
余文佑不习惯跟人这么亲近,缩了一下。熊大一顿,又见余文佑满脸尴尬,囧囧有神的说:“你怎么跟个姑娘似的。”
此言一出,刚才悲情的气氛顿时无影无踪。村长的孙子已没了一年多,虽然还是伤心,却也不至于时时刻刻都惦记。医疗条件差劲,他们对死亡比城里人淡定太多。缓过神来,微微一笑:“晚上的事都准备好了?”
太阳落山,夏夜凉爽的风吹着晒谷场。每个人却都让中间的篝火烤出了一身汗。气氛热闹的像过年,壮丁们跳着芦笙舞,连苗鼓都祭了出来。歌声此起彼伏,配合着鼓声,充满着力量。山人唱山歌,海人唱渔歌,比起流行音乐,他们的歌曲里带着明显的坚.硬的砂砾感,加上不特别好听的旋律,其实不大符合大众审美。可是配合着这里的山水,配合着晒谷场上的气氛,便是好一副原生态的盛宴。余文佑忍不住拿新买的手机录了下来,随即上传到了班级群。顺便告知同学自己的新手机号。
一时间班级群的人都被他招了出来,纷纷询问他是不是在旅游。余文佑把情况大致说了一遍,只字不提捐款,只说村里要准备修缮教室,所以搞庆典。同学们都打趣他选了个好地方,好山好水好风光。余文佑也是此间心情无人分享,才跑去群里显摆。
他生于彩南长于彩南,虽然户口不在此地,这里却是他最初的家乡。爸爸在世的时候,很少回家。可每次回家,都会托举着他的腋下,将他高高举起。那是他22年的短暂人生中,最好最好的回忆。这些甜如蜜糖的回忆,永远刻在彩南的土地上。所以对个省,一直一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眷念。仡熊村离曾经的家很远,但比起跟荆南的距离,又近了很多很多。那时年龄太小,很多记忆都已消失,但空气里的那种温润潮湿的味道,却始终铭记心头。抬头望向夜空里的群星,爸爸,我回来了;爸爸,我当老师了;爸爸,爸爸,爸爸,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