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事就顺风顺水得多了,她开始在街心公园画画,三美元一份,他从来不知道她还会画画,她只是笑着说以前母亲是位画家。但她只画油画,很少拿素描笔画素描或者速写,louis说她之前因为酗酒,手拿铅笔会有轻微的颤抖,下笔的线条不流畅,好在油画没太大关系。后来她遇见了温蒂,一位油画经纪人,那个女人后来成了她的室友,帮她引荐了享誉美国油画界的大师做老师。
凤凰城这个地方啊,最适合重获新生。
他不知道当初她那样的精神状况从医院跑出去后,到底是怎么生存下来的,他出去找过,无果。
故事到这里就讲得差不多了,江源看着眼前的男人,双手已经在身侧紧出汗了,他不知道,他的宝贝,曾经迷失在人群里,她曾经记不得他,她曾经那么孤独,她曾经是那么害怕孤独。
抽完一根烟,这在诊所里是不被允许的,vicent没有制止他,他的办公室,一个没太大关系吧。起身告辞,他还没有强大到能如此平静地听完整个故事。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一把钝刀子。他像一个被押上刑场的犯人,千刀万剐之后,他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身躯,居然还可以听见胸膛里那颗心脏噗噗跳动的声音。
——听说刀子出得快,部位准,把人剖开后不会马上死掉,眼睛还看得见。
——我有个朋友说留了东西在我心里,我想看看到底是什么。
原来,那个女孩留在他心里的是一滴眼泪。
背后传来vicent略显疲惫的声音,“如果你要想知道那一年发生了什么,或许,你应该去问louis”江源转身看向桌上的合照,突然顺眼了起来。去四楼的检查室,初夏已经走了,果然,还在生气?是应该生气,毕竟他此时都无法原谅自己。
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没有说一句话就走。况且,他们之间,还不止这些。
从酒店取出存放的东西,退了房,大抵没怎么见过开了一间房不住又退掉的人,酒店的工作人员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惊异。
初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温蒂临走前说下午会有所谓的新室友搬过来,可是等了一个小时了,还没来。临走的时候故意没支会江源,不可否认,他来了,她挺高兴,但是又有些生气。气他来得太迟,还是重逢得太晚?初夏不知道。
烦恼之际,却听见开门的声音,以为是新室友,却发现是江源。“你怎么会有钥匙?”温蒂明明说是亚利桑那大学语言班的学生。“刚才在楼下遇见要搬家的学生,我看这里离她上学的地方比较远,就提议帮她找一间亚利桑那大学旁边的单身公寓,附带三年的租金,前提是她现在租住的房子转租给我。”他说得理直气壮,仿佛就该如此。“温蒂不会将房子租给一个陌生人的。”初夏僵硬的说着。大概是陌生人三个字伤到了江源的心,他看起来有点闷闷不乐。“初夏,其实刚刚我已经通过那位留学生跟温蒂通过电话了,事实上她似乎很欢迎我。”
如今他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初夏一颗心却七上八下,也不知道到底应该怎样面对他才合适。
温蒂的来电适时响起,这么快已经到了夏威夷?接起来才发现温蒂问她新房客到了没。抬眼盯着江源,他不是说已经得到了温蒂的首肯吗?这个骗子!
怎么回答,纠结了又纠结,还是略有底气不足地说道:“到了。”对方一听,也没其他的事了,问了一下她脚踝上的伤,得知没什么大碍便收了线,开始了她的蜜月旅行。
他的初夏,对他始终心软,他知道。
没办法,记得温蒂的房间还有一支箱子,昨天实在放不下了,说等几天再回来取,如今正好派上用场。从里面找出bill的衬衫和裤子,拿出去放到卫生间。这个时候的菲尼克斯已经很热了,她看见他被汗湿的衬衫,他从来都是有洁癖的人,终是不愿意他不舒服。
江源靠在门框上,看着她进进出出,为他忙碌,脑海里只有八个字,时光静好,眉眼如初。
听着浴室里传来水流的声音,初夏还是不可置信,才几天,他便肆意地闯进了她的生活,无处不在。bill的身形和他毕竟还是有差距,没办法,还是拿起钱包换了鞋匆匆出门了,附近有商业街,给他买衣服应该不是很难,但是尴尬的是,有些私人物件对于从来没有给男人买过贴身衣物的初夏来说确实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也不管售货员如何介绍,尺寸,质地还有颜色,初夏此时只想快速逃走,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每个尺寸都拿了,总有一个是正确的吧。只是旁边一同介绍的售货员,她确定她不是来批发采购的?
进门的时候发现居然开着门,她明明记得走的时候关门了的,刚走到玄关,就闻见阵阵饭菜的香味。把手里的衣服袋子放在沙发上,走进厨房才发现江源穿着bill的花衬衫和沙滩裤,围着围裙在炒菜。哪里见过这样的江源,初夏不自觉就笑出了声。
锅里炒的小青菜刚刚好,关火,江源才转过来看着初夏。“你不是不会做饭吗?”记得当初在他家,惨不忍睹的厨房,她仍然记忆犹新。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会做饭的?”江源不答反问。初夏靠在门框上,仔仔细细回忆起当时的情景。“那一大桶西米露,当真是可惜了。”被提及糗事的某人扶额,有些不好意思,复而又恢复镇定,“哦,那完全是个意外,我只是不会煮西米露,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初夏点头,当然。
旁边锅里煮着小米粥,米还是上次回国前从徐阿姨那里拿的,温蒂当然没那那个闲心在家里开火。
果然不错,清粥小菜,在国外可算得上难得的美味,竟不知江源还有此等手艺。
晚上的时候出门散步,走过暑气还未完全消散的街道,穿过街心公园,两个人都沉默着,却恍惚觉得生活就该如此,他们像一对人海里平凡的夫妻,默契地享受这个傍晚难得的宁静。
把温蒂房间的床铺好,换上新洗的被套,有点沙漠的味道,干冽,躁动又纯净至真。半梦半醒间有人在她额上轻吻,道一声晚安,我的宝贝。
一夜好梦,早上醒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放好了碗筷,江源摘掉围裙,与她相对而坐。初夏愣愣地看着他,是梦吗?可他穿着昨天她买的衬衫,昨天太过于着急,没看清,居然是件粉色的,可还是那么好看。
她似乎又想起了大一寒假,她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才给他织好的围巾,送给他的时候其实天气已经回暖,不怎么用得上了。当时的他看着针脚乱七八糟的围巾,中间可能漏了几针,错开好大一个窟窿,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别人家的女朋友。他嫌弃那围巾是白色的,可初夏却委委屈屈地说道:“你都不知道我织了又拆拆了又织,不下二十遍,你还嫌,还嫌不给你,我自己戴。”江源投降,为安抚某人受伤的心灵,江源自然要表现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
但是那根白色的围巾,只是被他象征性地戴过一次,就被锁在了柜子里。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