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让丫鬟守在门口,吩咐不让任何人进去,才自己推开门走进去,转身就将门关上。
“彤儿,你…你怎么这副打扮?”刘氏诧异的看向屋子里。
段四并未立即迎上去,见房门关紧了,才上前。她今日穿了件暗黄色的夹袄配青色裙子,外边的厚披风也是青色的。跟她喜欢穿各种热烈颜色尤其是红色的习惯实在相差太大。尤其是,那些料子看着是很好的云缎,但刘氏知道那不过是普通的货色,以往女儿从看不上的。
眼里就掉了泪:“你在王府里竟艰难如斯?”
段四笑脸一僵,哭笑不得,指着桌上扔着的帷帽道:“娘,我这身打扮一看就是变装而来,您瞎想什么呢?我在王府里谁敢亏了去?”
刘氏听到这儿,仔细打量她,只见她眼下有些青黑,气色却还好,也并未见憔悴消瘦,才稍稍放了心。
段四扶她坐下,解释道:“我出来要王爷王妃同意才行,但我料定王爷不允,就买通了下人,换了装束才偷偷来见娘。”
刘氏心提了起来:“不会被发现吧。”
“不会,我让我的心腹守着屋子,说我不舒服,谁都不见。”段四说到这儿,自嘲一笑:“如今谁会来看我?谁还会发现了?”
刘氏一听,慌道:“你跟王爷生份了?”
段四先摇摇头后又点点头,叹道:“王爷有了儿子,除了王妃那里,这些时日竟都歇在书房,哪里都没去。在后院时。也是在王妃那里。哼,王爷稀罕着儿子,王妃也不能出屋,那些女人心思都用在怎么拉王爷上床,谁会注意到女儿?”
刘氏听得心酸,抚了抚她的鬓发,心疼道:“可怜我的儿。”
段四鼻子一涩。扑到刘氏怀里。掉了两滴泪。刘氏抱着她,也无声流泪。顾忌着外边听到什么,两人都不敢大声。
半晌。段四坐起来,刘氏问道:“你约娘出来是有什么事儿?”
段四拿帕子蘸了蘸眼角,目光阴沉下来:“娘,段三是王妃了。”
刘氏也拉下脸:“不知那个小贱人走得什么运。竟阴差阳错嫁了皇子。虽然是个野的,但封了王。可不就是王妃了。早知如此,当年就不该顾忌你爹,将她弄死在府里。省的连累了你。”
刘氏一心认定,是杨念慈如今的得势。造成了自己女儿的不如意。
段四小心打量刘氏:“娘,你说爹早先知不知道…宁王的身份?”
刘氏一愣,皱眉道:“不可能吧。听说宁王自己都不知道呢。不是皇上认出他,他都不知道自己是皇子。你爹更不会知道了。你爹那个人就是对皇上忠心。他若是早知道了,早就说了。”
段四又叹了声:“还真是让她撞着了。她是走鸿运了吗?”说着眼睛红了起来:“娘,她如今是宁王妃了,女儿可真被死死压住了,这可怎么办?”
刘氏也无法,她虽然有个继母的名分,但杨念慈回来后鸟都不鸟她,一点儿都不把她放在眼里。段相本来就偏向杨念慈,刘氏又因以前的事让段相失望,刘氏在相府已经失去了很多权利。
当下只得安慰段四:“你别担忧。听说宁王几次惹恼皇上,还被罚着呢。宁王也没有差事,不少大臣都看不惯他嚣张跋扈的模样,估计这辈子当个王爷就顶了天了。虽然她是王妃,但端王成事,你可就是皇妃了,她见了你还是要行礼不是。”
段四沉默良久,问道:“娘,你说,宁王不会给王爷添麻烦吧?”
刘氏哪里懂朝政,但她也知道些最新消息,回问道:“宁王那个样子成不了大器,人前人后只知道护着小贱人。倒是刚寻回来的太子的儿子,你可知道?”
段四犹豫道:“不过是个皇孙,看在已逝太子的份上,能掀起什么大风浪来?”
刘氏不赞成的看着她道:“你是不是对朝上的事儿不清楚?”
段四默,她倒是想清楚,可谁跟她说?端王吗?呵呵。
“冀皇孙天天跟在皇上屁股后头,上朝听政,皇上召集大臣商议政事批阅奏折,都把他带在身边。听说,有时候还会让大臣停下,专门给他讲解不懂的地方。更有,他可是穿了他的太子爹才能穿的衣裳颜色。”
段四倒是隐隐听说过些,此时听刘氏说了更加肯定,心里不由着急,难道那个小崽子是王爷的挡路石?
刘氏又道:“我还听说了,皇上已经召集以前太子的师傅们给他讲学,除此外,还另找了两个有名望的大人来教导他。你知道是谁吗?”
段四忙问:“谁呀?”
刘氏伸出三个手指头:“是平王的人。娘出门子跟各家走动,这事儿大家都说是平王自己没希望了,也不让端王讨着好,就让自己的人去支持冀皇孙。”
段四不由心惊,怪道王爷整日呆在书房,难道是形势紧迫?若是平王一脉都支持冀皇孙,再有太子的人…
“可是皇上那里…”
“傻女儿,那俩人在皇上跟前过了明路才给了冀皇孙,这未尝没有皇上的意思。”
段四更惊,皇上这真是有意传孙不传子?
“哪有这样的规矩?”
“前代又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他是皇帝,自然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了。”
段四气闷,担忧之余竟暗暗安慰,就算是皇孙上位也好,段三也只是个王妃。
“娘,你忍心女儿一辈子做个侧妃?”
知女莫若母,刘氏轻轻戳了她额头一下,慈爱笑道:“你想干嘛?让娘怎么帮你?”
段四娇笑道:“娘不帮我帮谁?不过,先让女儿帮您吧。”
刘氏诧异:“你帮我什么?”
段四又苦了脸:“娘,我怕王爷已经知道爹把我逐出去了。”
“什么?”刘氏大惊:“我把风声都控制在府里了,谁能听到?王爷对你说什么了?他冷落你了?”
“这倒是没有。”段四想起段相又委屈上了:“但我总觉得王爷知道了。”
“不定是你心虚。”
“不是。王爷已经很久没跟我提爹了。”
刘氏心惊。难道真知道了?这可怎么办?
“都是你爹不好,你可是他亲女儿,为了丁点儿脸皮,连亲女儿都不要了。当初小贱人在娘家大了肚子,我——”
“娘,别说当初了,现在可怎么办?”
刘氏犯了愁。老爷如今都不理会自己。该怎么办呢?
段四拉着刘氏的手笑道:“娘,我听你派来的人讲,米姨娘肚子里的是个男孩?”
刘氏点点头。提这个干吗?
段四轻轻击掌:“太好了,总算咱家后继有人了。娘,你把他抱过来养,最好记到你的名下。指不定这就是相府唯一的男丁了。爹必然希望他有个好的出身,这样一来。娘借着这孩子定能跟爹修复。等你重新执掌相府,再慢慢劝开爹,把我记回去,不就好了?”
段四越像越觉得是个好主意。
刘氏却是一脸的复杂难言。
段四看出刘氏的不对。忙问道:“娘,你怎么了?”
刘氏幽幽叹了声,仿佛老了几岁。有些心灰意冷:“我早说过这件事了。米姨娘一诊出男胎,我就让人去透了口风。谁知那贱人在你爹跟前好一顿哭。哭得你爹昏了头,允诺让她亲手带孩子,就记在她名下。你爹还专门来跟我说了声,让我好生静养。”
刘氏想起段相当时一脸平淡疏远的模样,就恨得直咬牙,都是那些狐媚子作怪,老爷才与自己越行越远。
段四大怒,低声喝道:“贱人好大的胆!”
刘氏苦笑,欲言又止。
段四看着不对,又追问:“娘,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跟我说?你跟我讲,我帮你出主意。”
段四比刘氏心狠果决,以往在家时没少帮刘氏出主意,刘氏也愿意跟她说。
“府里,不知怎么有了传言,说我失了你爹的敬重,只余当家主母的名分,只剩下个空架子。要是米姨娘生下儿子,你爹就会为了孩子贬妻成妾,抬她做正室。”
“嘭——”段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咬着牙道:“欺人太甚!”
娘的处境比自己想的还要不妙。
刘氏怔怔道:“彤儿,你说这话是不是太没谱了?你爹怎么会做这等不顾情谊的事儿呢?”
段四没说话,情谊?后院哪个女人跟爹没有情谊?还是真情真意。她自己也心虚,若是以自己做过的那些事,连累娘以管教不严的名头被贬,不是说不通的。
刘氏见她不说话,慌了:“彤儿,你说你爹真能做的出来?”
段四想了想淡淡道:“女儿不是被他赶出家门了吗?爹最重面子,可坚持起来,谁能改变?”
刘氏心里一苦,又落了泪。
段四看着母亲凄凉落寞模样,下意识的按了按手,触到袖子里的一件硬物,有了主意。
“娘,你听我说。”
刘氏激动了:“彤儿有主意了?”
段四扶住她的肩,盯着她的眼睛道:“娘,米姨娘肚子里的这个不能留。”
“什么?”刘氏仿佛没明白。
段四吸了口气,缓缓道:“娘,你想过没?若是这话是真的,米姨娘产子被扶正,日后还有你的活路没?”
刘氏喏喏不成言:“要是…要是…要是假…假的呢…”
段四嘲讽一笑:“假的又如何?娘,你一片好心,她却视为毒蝎,甚至没问过娘,就到爹跟前告状,可见她对娘是防备敌对的。爹已经允了她自行养育,娘最多挂个嫡母的名头。日后这孩子怕不止是跟娘不亲,在米姨娘的教唆下,还不得恨上您?爹要是只得他一个,日后的相府都是他的,他能给您什么活路?”
刘氏听得傻了,怎么不管怎样,自己都没活路了?
段四深深吸了口气:“娘,这个孩子不能留!”
她乐意有个娘家兄弟给自己撑腰,但若是个跟自己作对的,她宁愿没有。再说,米姨娘能怀男胎,别人未必不能,那就谁愿意抱给娘抚养,就让谁生。
刘氏发呆了半天,也想到了同样的心思,道:“你说的对,不能留!”
声音跟着狠厉起来。
“可是,大管家亲自守着米姨娘的院子,她又不出来,怎么才能…?”
段四轻笑:“守着又有什么用?多的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法子。娘,我给你样好东西。”
段四拿出袖子里的小瓶子,挨近了几分,悄声道:“娘,我跟你说,这个是…”
不说刘氏跟段四商议如何害人,单说西瓜到了轩辕府。
西瓜一进门,杨念慈鼻子先抽了抽,拍手笑道:“还是西瓜贴心。”
说完往下看去,果然西瓜手里拎着几个大纸包和小陶罐子。
西瓜晃了晃:“还热着呢。我给王妃片了来。”
杨念慈被香味刺激的吞了口口水,西瓜立马善解人意的空着的手一掀一扭一拽,一只鸡腿下来了。
杨念慈有些不好意思,笑骂道:“我是那么最急的人吗?”
西瓜笑嘻嘻的不说话,边上几人也笑。
乳母想抓狂,形象呢?王妃的形象呢?
狠狠瞪了眼杨念慈,又瞪了眼西瓜,上前将纸包抢过来,道:“就都惯着吧。我去收拾,西瓜陪王妃说说话。”
杨念慈看着乳母出去,接过西瓜手里的鸡腿,轻轻一咬,唇齿留香。
“好香哦。西瓜,还是你懂我。”
西瓜闻言,笑得更开心了。
甜李几个看得直翻白眼,到底谁是师傅谁是徒弟啊?看不得杨念慈没出息的吃货模样,摆好茶水,都出去候着了。
杨念慈又吃了几口,才喝了口水,记起肖楠的事,就跟西瓜道:“西瓜啊,我有事跟你说…”
“师傅,我有事跟你说。”
两人同时开口,均是一愣。
杨念慈咳了声,肖楠就在这儿呢,还是我先说吧。
“很是古怪呢,师傅,我先说。”
古怪?
“你先说。”
“师傅,我来的路上,看见个人影,眼熟,跟着去茶楼看了。你猜是谁?”
“西瓜,你都是大人物了,见过的人多了去了。路上碰见了不稀奇,别大惊小怪的。”杨念慈先批评一下,示意做人要淡定,才八卦兮兮问:“谁呀?”
“…没看见脸。”
杨念慈失望的“哦”了一声。
西瓜又激动了:“可是,师傅,你知道吗?后来我出来,您猜我看见什么了?”
杨念慈懒懒哼了声,才不猜。
西瓜便道:“是相府的马车。”
杨念慈起了点儿兴致。
西瓜激动道:“看到相府的马车,我就想起那是谁了?”
西瓜两手在胸前往前比划着:“那么大,分明就是段侧妃嘛。”
杨念慈震惊的看着西瓜的手势,段四的有这么大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