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哄着念慈,眼睛却在焦急地寻找着。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终于在路边一个卖菜人搭的遮阳棚下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此刻,净空坐在地上,脚前放了个篮子,篮子里装着用草打成了一小捆一小捆的菜,上面还竖了块儿牌子,写着一“两文钱一捆”。有经过的人弯下腰挑捡一翻,掏出两枚铜钱扔进篮子里,拿走一捆菜,自觉得很。
“师父”念慈看到净空,开心地欢叫着就奔了过去。净空看到他的那一刻很是意外。
“这小和尚,喊谁师父呢”
卖菜的老汉向左右看了看,视线穿过净空,就象什么都没看到似的,纳闷地问。
可能是嫌孩子碍事,老汉还用手去撵念慈,“小和尚,别捣乱,边上玩去”
“诶你这人怎么这样小孩子碍你什么事了”净空一看老汉撵孩子,急了,噌的站起来,过去就要跟人家理论。
我一看情况不好,忙用意念将他收进乾坤轴里,同时连声道:“对不住啊,小孩子认错人了。”扯了念慈便往回走。
“师叔,师父刚才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我刚刚明明看到他在那儿蹲着来着”
“那是你太想师父,看花眼了。”
念慈的声音引来了路人的侧目,我顾不了许多,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拉着念慈一路逛走,出了城门又走了一段,看看四下无人,便抱起念慈,一个瞬移回到神龙寺,去了方丈堂,将卷轴展开挂在墙上,带着念慈一起进了卷轴。
“师父,原来您在这儿啊我在街市上看见您来着,怎么一转眼您就回方丈堂了呀不对不对,我怎么也一眨眼就回来了”
净空没有理会念慈,上前一把抓住我埋怨道:“净心,你怎么把我弄进来了我那一篮子的菜还扔在那儿呢!我一大早上顶着露水辛辛苦苦摘的,好不容易拿到山下,就想卖点钱买点粮食吃,山上没粮了,你知道吗这下倒好,菜扔在那儿,一会儿咱们吃什么啊”
看他那急头白脸的样儿,就知道他对那篮菜的珍视程度,这是真急了呀。
这些年他过得该有多苦啊?我默默地盯着他,心酸不已。
一个鬼魂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滞留在寺中不停的劳作,一门心思等我回来,一门心思照顾孩子,一熬就是这么多年,常人做起来尚且不易,何况一个鬼魂
我咬着唇,任由他摇晃着我,心里酸酸楚楚,别提有多难受了,眼泪忍不住扑簌扑簌地滚落下来。
净空本来只是因为失了一篮菜而心急,此时见我哭了,顿时慌了手脚。
“别哭啊,净心,都是师兄不对,不就是一篮菜吗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放在心上,啊”
我一把抱住他,泪如决堤,干脆呜呜大声哭了出来。
净空被我弄蒙了,不再说话,乍着两手,半天才环上我的背,搂着我,一下一下的抚着我的背,安慰道:“净心,不哭了,啊都怪师兄没用,师兄身体大不如前了,晚上还好,白天干点活就累,到了太阳地底下就头疼,所以菜侍弄得不好,要不也不至于把日子过得这么紧巴巴的。”
我哭泣着想:净空啊,净空,以前我是小孩子的时候,总是你照顾我,让着我,现在我长大了,该是我承担责任,我回报你的时候了。
哭够了,我止了泪,强笑着说:“师兄,以后不用你再去劳作了,你不是说你和念慈要赖上我吗?那就把养家糊口的事就交给我好了,你就负责好好养你的身体。”
净空用他的那双宽厚的大手擦去我脸上的泪,象个长辈似的对我说:“哎,你心疼师兄,这我知道,可那些粗活哪是你能干得了的啊你就放心吧,师兄不累。”
我“噗”的破涕为笑,“谁说我要干那些粗活了我就是什么都不干,也养得了你们父子,不信,你看”
我朝院里的小桌一指,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便凭空出现在桌上,四菜一汤,虽然全是素食,却也有模有样,香气扑鼻。
“啊有吃的了”念慈扑到桌前,看着桌上的饭菜,馋得直咽口水。回头喊我们:“师父、师叔,快来吃饭啊”
净空的反应却让我十分意外,他没有想象中的欢喜,而是皱了眉头问:“你去过藏经阁了”
我点头,“你不喜欢”
他摇了摇头,道:“好是好,但总觉着象是不劳而获,让小孩子养成习惯就不好了。”
他的话让我更加意外,看来,做了父亲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我态度诚恳,真心实意地保证说:“今天例外,以后不会这样了。相信我,我一定会用自己的本事赚钱让你们父子过上好日子的,我会给念慈做个好榜样的。”
净空这才放心地走过去,安心地和我们一起享用了美餐。
吃罢饭,我看外面天色还早,就放念慈出去玩,独留下净空,指着身后那熟悉的木屋,说:“师兄,你身体既然不好,以后就留在这乾坤轴里好好养着吧,你要是觉得闷,我就让念慈在这里陪着你,怎么样”
净空不满道:“你还真打算养着我啊”
“那当然了,我净心说话算话。”
净空撇了下嘴,道:“心领了,不过,一个人整天什么都不干就闲着,这种福我还真享不了,回头我还是把我的地好好侍弄侍弄,总不至于吃个菜还要去山下花钱买,是吧”
“师兄,你还记得你这身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好的吗”
“从什么时候开始”净空皱着眉,沉思着琢磨了半晌,突然捂着头道:“哎呀,不行,我怎么一想就头疼呢”
我看他的身体突然变得虚幻起来,象要透明了一样,吓得我忙搂住他身子,抚着他的背说:“好了好了好了,头疼咱就不想了,不想了。”
可事情却并没那么简单,不是我说不让他想他就不想了,这个时候,他似乎完全不受自我控制,就象轴进去了一样,脑子钻进我提出的问题里抽离不出来了。
净空抱着头在我膝上来回的翻滚,痛苦的叫着,我只能死死的抱住他,而他在我的怀里虚了实,实了又虚。
我抽自己一嘴巴的心都有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嘴欠做个糊涂鬼有什么不好世间的糊涂事多了去了,难道什么都非要弄得明明白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