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化妆,泡一碗牛奶麦片,用早餐机快速地做一份芝士火腿三明治,一个人静静地吃完。
城市的早高峰,车水马龙,行人匆匆。我像往常一样费力地挤上地铁。
看着地铁上一张张陌生的脸,想象着在他们身上发生过的故事。可能每个人都曾经有过或正在经历着不幸、抑郁、纠结,我并不是特殊的唯一。芸芸众生,来来往往,如果真有神明,那他要经过怎样周密的计算和安排,才能将不等量的幸福或痛苦降临到每个人身上?也许生命和生活真的只是随机,上天既没时间眷顾你,也没工夫刁难你。
依然如常,提前十分钟到达工作地点。这是一家非常受欢迎的连锁书店,而我现在是这里的店长。我喜欢我的工作环境,暖色柔光笼罩清幽书香,顾客如织,却又安静异常,仿佛在喧闹的都市中拥有了一方自我精神归属的小天地。虽然时常会忙得焦头烂额,但看到顾客在店里阅读、学习、发呆、饮茶,总会令我心满意足。
是的,我非常爱读书,因为这是一场关乎思想的远行,既能坐地日行千百万里,又能自由避世浪迹天涯,这是何其浪漫的事。
我最好的朋友李得曦曾经打趣我:“贾如,咱俩是不是互换了灵魂?我作为一名大学教师,一看书就困,你一高中文化水平的人却嗜书如命,哎,差距呀。”
我故意气她说:“所以说,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比人和屎之间的差距还大。”
她一脚踢在我的腿上,我又送她一句:“驴不胜怒,蹄之。”然后我们一起大笑。
本是贴着创可贴的伤口,被她揭开后不会发炎感染,反而透气结痂。好朋友的意义就是,总能把你生命中的炸弹变成烟花。
她说的没错,我没念过大学。曾经对此不以为然,但现在回首起来觉得这也是我的一个遗憾。
在发现姨夫的“举动”之前,我的学习成绩一直不错,学年第一名是我稳坐的宝座。可那件事之后,我几乎每个夜晚都无法安然入睡,担心那个恐惧的身影又在我面前张牙舞爪。他的出现没有规律,有时两天一次,有时相隔一周。
一天夜里,我终于忍无可忍,猛然坐起身,既愤怒又害怕地看着他,一言未发。他尴尬了一秒钟,然后无比虚伪地说:“怕你着凉,爸爸帮你盖好被子。”
此后,他没有因被我发现而有所收敛,反倒是在白天无人的时候也明目张胆起来,借着各种理由和机会,或搂我肩膀,或拍我屁股,或手从我腰部滑过……
内心几经挣扎,15岁的我终于鼓足勇气告诉他:“不喜欢你这样碰我。”
他说:“这是爸爸喜欢你的一种表现啊,你的同学的爸爸们也是这样的,只不过她们没有告诉你,你也不会告诉别人,不是吗?”
我无数次地问自己,该怎么办?揭穿他?反抗他?结果会是什么?毁灭宋姨和姨夫的婚姻或让他们心生芥蒂?让好心收养我的宋姨陷入万劫不复的痛苦?还是我自己又一次流离失所?无论哪种结果,都是我承受不起的,我只能让这件事烂死在我的心里,只有这样,我和我身边的人才能继续“平静”地生活下去。
不停的压抑和隐忍,不断的恐惧和担心,我的睡眠越来越少,白天上学时总是昏昏沉沉、浑浑噩噩,对一切都丧失了兴趣和希望。直到第五次出现在讲台做题时大脑一片空白的情况,我知道自己出了问题。
看过医生后,我才知道这世上有“抑郁症”这个病。断断续续地接受治疗,吃药,宋姨为我花费了好多金钱和心力。
高二的时候,我休了学,开始在家里休息,每天看日落,盼天亮,什么都不做,也什么都不想做。时常想到父母,如果我去和你们团圆,你们会开心吗。
就这样过了两年。不幸中的万幸,在我生病之后,姨夫突然安分了起来,还和宋姨一起照顾我。曾经用刀捅伤我的人却在努力帮我止血,想起来也真是讽刺。可无论如何,渐渐地,我可以好好睡觉,可以偶尔大笑,直到可以重回学校。
明明是曾经热爱的地方,却只让我感到物不是、人也非。高考意料之中地落榜,而之前为了给我治病,宋姨早已负债累累。我不想也不该复读重新考大学,只想尽快工作赚钱,一方面为了还债,另一方面也希望离开这个家,开始新的生活。
于是,不顾宋姨的不舍,我毅然来到现在这个离家乡近一千公里的城市。从快餐店服务员到楼房销售员,从广告公司职员到英语培训机构助理,最终来到这个书店,成为了一名图书管理员,一路做到现在,转瞬十年。
回过神来看到眼前的日历,心底倒抽一股穿越光阴的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