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岩之上,那鹰鼻鹞眼,目光阴冷的男子突然一把抓起翔儿,高举过顶,厉声喝道:“兰陵香,火速还我师父本来面目,否则姓高的将这小儿撕作两半,令你终身抱憾,后悔莫及!”
兰陵香目射寒电,冷冷地向上望了一望,道:“你最好下来讲话,死了这个孩子,我将你师徒踏为肉泥。”她的声音又冷又峻,听得在场之人心头直冒寒气。
说罢之后,她举手向“断崖谷”的人一挥,飘身向场中跃去,风伯翎只得撇下崖上之人,往她身后奔去。
断岩上的方天见兰陵香神情冷漠,似乎并不将那翔儿的生死放在心上,一时之间。少了主意,只是转眼向高嶙望去。
高嶙狞声一笑,道:“师兄不要中了那女人欲擒故纵之计,咱们死守住这个小儿,不愁她不肯就范。”
方天蹙眉道:“师弟不知这女人的性情,她六亲不认,何况这小儿又非她亲生之子。”
高嶙微做沉吟,突然怒哼一声道:“下去!”挟起翔儿,当先跃下。
此时黑白两道的首要人物,俱已会集阵前,庞士冲独自一人立在一侧,看来似乎不属于任何一方,但他目中两道湛湛神光,一忽瞄着兰陵香嘿嘿冷笑,一忽又飘向断崖之上。
高嶙挟着翔儿,奔到兰陵香和无名老叟的八九丈外,立时止步不前,冷声说道:“姓高的虽然武功低微,但要捏死一个小儿,依然容易得很,谁若轻举妄动……”
兰陵香接口道:“少说废话,你要怎样?”
忽听天明大师道:“香儿,你就释放他们的师父吧,反正恩恩怨怨,都在今天解决,‘断崖谷’济济多士,少了窦千一人,对你亦无损失。”
兰陵香早已见到,“断崖谷”群豪之中多出了六个来历不明的男子,这六人与时寅站在一起,神情气宇,微显倨傲,看来都是武功不俗,特立独行之士。
她环顾四周一眼,略一转念,立时扬声道:“白阳道长请上前来。”
白阳道长立在江北五龙之间,闻言之下,举步向前走去,他外伤早已痊愈,因被丁晓明点了“厥阴心脉”,真气无法凝聚,武功不能施展,因而未曾捆绑。
只听兰陵香道:“武当派既未趁我不在时动手救人,我也依照江湖规矩,将你先行释放,少时两军阵前,再凭武功决胜负。”
白阳道长默然无语转身向本阵走去,天明大师口齿启动,正欲讲话,兰陵香倏地玉掌一扬,朝白阳道长背心遥遥击去,武当弟子一见,不禁哗然怒喝。
白阳道长行了几步,突感一阵灼热的潜力暗劲透体而入,直涌自己的“厥阴心脉”,顿时身子一颤,张口吐出了一股浊气,试一运气,业已百脉俱通,于是快步向紫阳道长走去。
少林天觉大师、峨眉绝因老尼、昆仑的燕南和逸飞、吴玉,这批人全都在场,几人瞧兰陵香上次解穴,须要连击八掌,如今却只举手一挥,月余工夫,进境如此神速,各人心中,除了惊骇之外,对于今日一战的结局,也都生出黯淡的感觉。
忽见兰陵香玉手一伸,揭下了窦千蒙面的黑罩,将一粒药丸塞入他的口中,窦千宛如一个不解人事的婴儿,任她摆布,丝毫不予抵抗。
兰陵香转向吴敬安将手一招,吴敬安立即奔上前去,见她递过一粒药丸,顿时接过手中,吞服下去。
忽听无名老叟怒喝道:“高嶙,你再不放人,老夫先将你一掌毙掉!”
那高嶙一手抓住翔儿的肩甲,一手按住翔儿的头顶,方天等十余人手横兵刃,挡在他的身外,数十道目光,齐注在窦千和吴敬安身上,对于无名老叟的话充耳不闻,不加理睬。
兰陵香忽然转向阴魔老祖道:“阴魔兄,你这解药服下之后,何时始才有反应,多久……”
言未落,那吴敬安倏地大吼一声,身子原地乱转起来。
只听方天厉喝道:“兰陵香!”
兰陵香也怕高嶙猝然下手伤害翔儿,强耐住心头跳动,道:“这时药性发作,你们稍安勿躁。”语音未落,窦千亦是大吼一声,团团转动起来。
方天惊疑不定,齐齐向阴魔老祖望去。
忽听“叭哒”一声,吴敬安一跤跌落地面,晕死过去,那窦千尚自转动不已。
阴魔老祖见兰陵香面含冷笑,两道慑人心神的目光倏向自己脸上射来,不觉心气一馁,道:“我这‘向心露’对于武功愈高之人,其效力愈大,不过解药服下之后,之多半时辰,即可神智恢复,清醒过来。”
无名老叟突然怒气冲冲,大步向方天等人走了过去。
只听高嶙厉声道:“兰陵香,你趁早将老怪物拦住,否则休怨高某心狠手棘!”
兰陵香阴沉沉一笑,道:“无知鼠辈,谁叫你不心狠?”
在场数百余人,都在冷眼旁观,静待此事解决之后,再来料理黑白两道积年来的宿怨,眼看兰陵香心肠之钢硬,大异常人,不觉齐皆一怔。
正当众人惊怔不已,暗暗兴叹之际,无名老叟已自身形电掣,霍地闪过方天和林铮二人,欺近高嶙身前,双手同出,疾快袭去。
只因为窦千状似疯狂,原地乱转,却又久不倒地,兰陵香一副冷漠无情,令人望而心寒而神情,似得方天等心神微分,举棋不定,等的警觉,无名老叟已趁虚而入,一招得手。
高嶙只道兰陵香投鼠忌器,不敢妄自逞强,熟料无名老叟事不关己,却这等性急躁进,惊疑之下,一股凌厉慑人的锐利指风,直对自己穴道撞到。
百忙中,高嶙身躯猛仰,避过指风,树干左臂一痛,手中抓的翔儿顿时落空。
只见方天手挥一柄长剑,与林铮、丁魂等起身怒叱,同时朝无名老叟身后袭到。
无名老叟是何等人物,但见他左手袍袖一卷,业已将那翔儿抱入怀中,身形一旋,随手一掌,将方天等逼退一步,双足顿处,飞身纵出了数十丈外。
兰陵香看见他离自己远而又远,不禁哂然一笑,道:“老怪物,你有冀图?”说话中,那原地乱转的窦千倏地身子一顿,随即“叭哒”一声猛地向下倒去。
无名老叟环顾四周一眼,冷冷说道:“你若想这孩子活命,必须立时随老夫离开此处……”
言未了,那翔儿倏地大喝一声,手足齐施,猛地向外一睁。
无名老叟惊了一跳,手臂一紧,猛地暴退三掌,就这瞬眼工夫,兰陵香业已悄无声息地站于了他原来所立之处。
这两人的行动,俱是快逾电掣,瞧的场中一种高手,无不心摇神骇,目眩不已。
只见兰陵香满面怒容,道:“我一直以为你志在五绝遗珍,因而对你疏于防范,不想你竟然打的这等主意。”
她语声微顿,惑然道:“你逼我离开此处,其目的安在?”
无名老叟知道兰陵香的一声功力,已至出神入化,匪夷所思的境界,超越了自己的功力,因而对她丝毫不敢大意,这时双目盯住她一瞬不瞬,道:“老夫一无所求,只是你的这身武功,系由‘问心子’所得,老夫不许你施展而已。”
兰陵香闻言之下,冷冷一阵长笑,说道:“你是我什么人?不要枉费心机,兰陵香的事自有主张,何况这点功力是九死一生换来的。再说黑白两道,积怨多年,今日之局,有兰陵香是战,无兰陵香也是战,你为人不黑不白,非邪非正,我就将这孩子交托于你,如若有什么差错,我将你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
说罢之后,纵目一扫全场,看出除了毒魔外,有关之人全都在场,于是气凝丹田,纵声说道:“武当、少林、峨眉、昆仑,及各大帮派的掌门人听着,自今之后,黑白两道,前仇一笔勾销,各行其是,互不干扰,诸位意下如何?”
话音一落,嗡嗡议论之声大起,一时聚蚊成雷,吵杂的耳语之声,竟然震耳欲聋。
忽听少林掌门方丈天禅大师一声佛号,声贯全场,响如行云,展眼之间,坦岩上重又寂静下来。
天禅大师迈上几步,合掌道:“凌夫人,黑白两道若能前仇一笔勾消,化干戈为玉帛,化暴戾为慈祥,那正是武林苍生之福,大快人心之事。”
他语音微顿,树木的脸上,泛露出一片抑制的忧戚之色,接道:“但若黑白两道各行其是,互不干扰,那是奸掳烧杀,唯力是视,巧取豪夺,随心所欲,众暴寡,凌强弱,肆无忌惮,江湖正义,荡然无存,民不堪命,生不如死……”
兰陵香突然冷笑一声,截断天禅大师的话头,道:“名门正派替天行道,为小民谋命,与绿林道势难两立,老禅师可是这个意思?”
天禅大师听出她语意之中,含有挑激煽动之意,心中暗暗忖道:黑白两道水火难容,那乃是不争之论,但若定说势不两立,必须拼个你死我活那也未免过分。
他心中在想,口中却平静的说道:“名门正派中,则多以侠义为怀之人,绿林道上,何尝没有大仁大义,舍己为人之辈,夫人才智超群,绝艺在身,缅怀凌啸天大侠的高情远致,想必也能为天下苍生造福,做出一番轰轰烈烈,有益人间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