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一片颓然,就算不用太阴镜,她也能察觉到,范老实体内的气流循环正在崩溃。
最后一针,是杀伐之针,能带领着所有的气流攻伐病灶——兵士齐聚,阵前点军,却缺了领兵的将帅,此仗,该如何取胜?
溃也,溃也!
宝镜正失望灰心,陡然,肩头一热。
“冯老……”
是冷眼旁观的冯堂,在临危关头,伸出一指,点在了宝镜肩上。
一股热流顺着她肩头下延,冯堂隔体传功,将自己精纯的内劲送入宝镜体内,顺着手臂的经脉涌入银针。
“啵——”
宝镜手下的最后一针,发出一声震动的颤音。
它得到助力,与前七十一针汇聚,这位将帅的力量来自冯堂,远比宝镜此时的功力更醇厚,势如破竹,带领着手下的士兵们往范老实体内的病气绞杀而去。
循环已成!
宝镜收回手,躲在屋里偷看的范江两口子,捂住嘴难掩吃惊。
明明没有风,以他们的角度看去,范老实背上扎着的银针居然在自己颤动。
不,那不是颤动,是在诉说,是在舞蹈……
宝镜脸色很白,笑得勉强,“冯老,我这最后一针,全靠您出手相助,那七十二针改命之法,我到底算不算学成了?”
冯堂冷哼,“吐纳内功可以用时间积累功力,针灸技法,却全靠你自己对人体穴位的体悟,靠你对病情的准确判断。”
冯堂没有明说,宝镜煞白着脸,笑得挺开心。
那就是说,她其实是学会了的。
一刻钟后,宝镜收了针。
范老实站起来,好像忍了很久,终于忍不住蹲下去大吐特吐。
范江两口子奔出来,扶着老夫对宝镜怒目而向。
范老实吐了一地腥臭的血块,看上去就像命不久也。哪知吐完了,却精神抖擞站起来,拉住了情绪激动的大儿子,“江子,我浑身上下都轻快了好多,胃也不疼了。”
范老实觉得,自己应该是好了。
久病成医,他自己的身体状况,是再了解不过的。
范江不敢相信,仔细询问和范老实的情况,一脸愧色想要感谢宝镜,抬头才发现,一老一少,竟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院子里。
此后,宝镜结束了义诊,附近的村民再没有见过那个笑起来很亲切,年纪轻轻,医术高明,还不收诊金的“徐神医”。
“你好好睡一觉,今天肯定很累了。”
宝镜累的都不想说话,也不愿意讲究虚礼,倒床就结结实实睡了一觉。
冯堂给她点了一炉香,就像他第一次当着宝镜的面替祁震山针灸时一样,宝镜闻着淡淡的香气,睡得特别踏实,一夜无梦。
清晨的山风吹入窗中,唤醒了宝镜。
她站在竹楼上伸懒腰,只觉得神清气爽。
这日早上,她始终没见到冯堂。宝镜也不以为意,冯堂经常不打招呼就外出采药的,她习以为常。
可一直等了两天,都没见到冯堂,宝镜心生不妙。
下意识推开紧闭的石屋大门,宝镜看见冯堂放在桌上的银针。
54根针,包括那造型奇特的金针。冯堂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却用行动来表明了决心——三年授医的日子,已经结束。宝镜望着陈设依旧,却不见人影的石屋,泪水涌出。
抚摸着冯堂留下的银针,她喃喃叫了一声:“师傅……”
虽未拜师,宝镜一直认为自己有两个师傅。
一是祁震山,二是,冯堂。
李立德到底还是和王爱群离了婚。
任由他丈母娘在单位哭闹,几个舅子将他揍了几顿,李立德那是铁了心要离婚。
“闹就闹吧,反正我也不想上班了,等您闹掉了我的工作,我就摆地摊去!”
李立德颇为光棍儿,他岳母反而熄声儿了。这就是光脚不怕穿鞋的,李立德真要沦落到去摆地摊,对她外孙李明雨又有什么好处?王爱群她妈给女儿支了错误一招,气晕了明雨奶奶,最终导致夫妻俩再无转圜余地离婚——王爱群整天在娘家哭闹,王老太保证,会让他们复婚。
“傻姑娘,咱们适可而止,给女婿留点好回忆,等他这股气儿消了,看在明雨的份儿上,你俩还能不复婚?”
王爱群抽抽噎噎的,“那我要不要明雨?”
王老太眼皮一撩,“要个蛋!”
就是不能要儿子,将李明雨放在李立德身边,王爱群才能借着看望明雨为由,依然和李立德保持走动。
如今离婚虽然丢人,王老太心知肚明,那也是女人丢人。
自古以来,世上的流言蜚语从来都只针对她们女人,嚼舌根的八婆们一边看笑话,一边指不定就从哪里领个未婚姑娘介绍给李立德。王老太可不想看见,王爱群还在舔伤口,李立德都再婚了!
小胖墩李明雨抱着******腿哭得很伤心,“妈妈,我要和你一起走,我会很乖的,再也不吃零食了。”
王爱群也一脸是泪水。
她是回家收拾衣服的,家里的存款不多,也就几千块钱,李立德全给她了。
房子却是李立德单位分得,李明雨归他爸养,李立德就没把房子给她。
李立德其实也挺疼儿子,否则两口子也不会将李明雨惯成个混世魔王。此时见母子俩抱头痛哭,李立德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可想到明雨奶奶至今没有出院,李立德又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
“李明雨,你要是舍不得你妈,就给老子一块儿滚蛋。”
小胖墩眼泪汪汪的,抬头怒视他爸。
王爱群一把推开他,提着箱子头也不回离开了家门,李明雨追上去,却被他妈把房门关上,李明雨拍着门嚎哭不停。
冯堂是真的走了。
三年前,在他答应教导宝镜之时,就曾有言在先,他不会收宝镜为徒,三年期满,他就会离开此地云游天下。
三年后,冯堂走得决然而干脆。
他没有给宝镜留下只言片语,却将自己所用的银针留给了宝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