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客厅一角,原本,正美滋滋享受着温暖阳光和午后清风,颇有些晕晕欲睡感觉的棕竹,因为杜秀英那越来越高亢尖锐的咆哮声,而被“惊”醒了。
此刻,它就疯狂地摇摆着满树的枝条,一幅恨不得立刻就回到g军区,尽情地折腾杜秀英和薛建平这对“无事不登三宝殿”,且,真正将薛玲当成某种“摇钱树”夫妻的咬牙切齿模样。
【这人是傻了吧?跟一个才九岁,还没成年的小孩子谈‘孝敬’?还说什么白眼狼,我呸!也不知道,谁才是那个让人见了就恶心的白眼狼……】
被人强硬地塞了满耳朵各种糟心词汇的薛玲,再次深吸了口气,掐掉挂断电话的念头,以免一着不慎,彻底绪。
这,可就奇怪了……
怀着这样一种近似于“看好戏”的想法,薛将军挑眉,带上了一丝戏谑调侃之意:“玲玲,你在跟谁打电话?”
隔着细细的电话线,一道哪怕时隔多年,未曾见面,却发自骨子里畏惧惶恐的声音,清楚地传到了杜秀英耳里。
那感觉,怎么说呢?
犹如当头泼下来一大桶冰水,无尽的寒意,顺着每一个毛孔渗到身体里,让人瑟瑟发抖;又犹如一股阴风袭面而来,浑身冷汗如瀑,膝盖发软,哪怕竭力支持,却依然忍不住地瘫软在椅子里。
杜秀英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悲哀地发现,自己的喉咙里,仿佛突然就被人塞了一大团棉花似的,根本就没办法发出正常的声音来。万般无奈之下,她只能无助地发出“吱唔”的声音,期望自己和薛玲能像其它人家的母女那般,在关键时刻,点亮“心有灵犀”的技能,从而将“电话”这件事搪塞过去。
想法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
就如此刻,薛玲就歪着小脑袋,一脸的俏皮可爱:“爷爷,我在和妈妈打电话。”
末了,薛玲又对着电话,问道:“妈妈,你要和爷爷说几句话吗?”
薛将军轻咳一声,压下到了喉咙的笑意。
没办法,方才,薛玲那一个自认特别能突显自己“娇俏可爱”的动作,落到熟知她禀性的薛将军眼里,却不吝于吃饱喝足,就懒洋洋地趴在椅子里午睡的猫咪,正在梦里享受着特别合心意的美味小鱼干,却突然间就被人残忍地叫醒后,那浑身的毛发根根直竖,四只爪子摩擦着地板,喉咙里也发出“嗷呜”的威胁声,一幅下一刻,就会奋起伤人的暴戾凶残模样!
哪怕,打扰到她美梦的人,并非仇人,严格说来,也算是奉行“井水不犯河水”策略的“最熟悉的陌生人”,也不例外。
——所以,这杜秀英又做了什么?竟然能将一向脾气好到让人贴上了个“温软”标签的薛玲,来。
并非所谓的“家里不可外扬”,而是这些事情,往往“三人成虎”,到最后,连当事人都会一脸茫然和懵圈,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变成了圈子里长辈们教导自家晚辈时举例的“反派”典型人物。最最重要的是,这些事情,不仅会成为政敌仇人明里暗里嘲讽讥诮的话题,还会成为他们想方设法离间算计薛家这个原本团结和睦的大家族分崩离析的把柄!
薛将军心里的顾虑和盘算,薛玲并不清楚,但,知晓自己在薛将军心里那样一个“至高无尚”地位的她,从不担心薛将军会因为所谓的“家和万事兴”这类理由,而强制性地要求她做某些事情。
比如说,和薛建平、杜秀英这对“管生不管养”的夫妻,上演所谓的“父女、母女情深”,从而,对这两位那逢勃上升期的事业给予一定的帮助和支持。
因此,面对薛将军的问话,薛玲回答得那叫一个坦荡:“爷爷,我又不是傻瓜,怎么会答应她这样一个荒谬无理的要求?”
“我就是跟你说一声,免得到时候,外面又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流言蜚语,你又被人瞒在鼓里……”
这番话里蕴含的深意,可就多了。
而,薛将军却并没有出言指责薛玲,反还一脸的沉思。显然,对薛建平这个小儿子,他已经彻底收回了最后一点的信任和期待!
至于杜秀英?
打最初,就没什么信任和期待,好不!真要说的话,就是希望打着“真爱”这面旗帜,嫁入薛家的杜秀英,能将自己伪装得更好一些,最好,能骗世人一辈子。而,这些人中,当然也包括薛建平。
可,就目前来看,薛将军心里这个最初的愿望,早已碎成一片片,就算一片片地捡起来,也没办法再粘合到一起。
不过,介于杜秀英是薛玲生母这件事,而,华人自古以来,就有“儿不嫌母丑”的说法,薛将军依然按下满腹的思量,抬头,一脸慎重地交待道:“玲玲,这件事,别和其它人说,知道吗?”
“懂!”薛玲调皮地敬了个军礼,虽然,早就有所猜测,但,真到了这一刻,依然为薛将军这毫不犹豫地偏袒举动而暖了心,红了眼。
……
如果说,原本,薛玲将杜秀英打来那通电话的用意告知薛将军,只是出于活了两世所修炼出来的“防患于未然”的心态,那么,又是大半个月,周末,回到家,迎来大手笔购买茶叶的顾美美,那看向自己时,看似很随意,实则,佯装出来的“欲言又止”,就让端着茶水糕点果盘,从厨房里走出来的薛玲心里一个“咯噔”。
果不其然,惯例的一通闲聊之后,凭着早就揣摩出来的薛玲性情,而掐在薛玲即将生厌前一秒,顾美美就单刀直入地请求道:“玲玲,你们自家人喝的六安瓜片,能卖一些给我吗?”
仿佛生怕薛玲干脆利落地拒绝似的,顾美美又忙不迭地补充道:“只要你愿意,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另外,价钱随你开,我绝对二话不说!”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而,她除了给钱外,还提到了“人情”,想来,薛玲是没办法抹脸拒绝的了……
显然,薛玲确实无法拒绝,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会干脆利落地应承下来:“你听说了什么?”
听出薛玲话外之意的顾美美,挑了挑眉,眼含深意:“几大军区都在流传,你们家藏了几百罐顶级好茶,谁能得到一罐,那么,此生真是死而无憾!”
“几百罐?”即便,顾美美的话,过于平铺直叙,乍听之下,让人找不到重点,但,薛玲却立刻就明了,顾美美真正想要说的是什么!
而,若她没猜错,只怕,引导出这个流言的,不是别人,正是上个周末,曾打电话过来要求自己“孝敬”一百罐绿茶的杜秀英。
至于,向来“有心机,有谋略,有手腕”,不论才华,抑或是为人处事这一道,都让人挑不出多少可指摘地方的杜秀英,为何会被人抓住这样一个大的把柄,从而设计了这一出戏?
薛玲并不关心,只需要知道,这一切的源头,或者,应该说是罪魁祸首是谁,即可。
“上等绿茶,我总共就收了五百斤,而,略次一等的绿茶,总共也就一千斤。这两个月来,上等绿茶,你买了三百多斤,加上其它人买的一百来斤,现在,我手里,就只剩下三十多斤。次等绿茶,你买了五百多斤,加上其它人买的两百多斤,现在,我手里,就只剩下一百多斤。”
“玲玲,咱们‘明人面前,何必说暗话’?”
顾美美笑了笑,然而,若有那了解她性情的人在这儿,就能发现,这抹笑,并不达眼底。
只因,在购买绿茶这一件事情上,她确实有求于薛玲,所以,必需按照薛玲的习惯,言谈举止都偏向于“直来直往”。每次和薛玲的交锋,看似简单,却让她觉得特别地疲惫和倦怠,来自于身体上和心灵上的双重压力。
不仅仅因为,薛玲身上偶尔流露出来的气势上带来的压迫感。更多的,却是因为习惯了“迂回算计”的自己,每次面对薛玲这样一个看似“单细胞生物”,实则,却是披着嫩嫩羊羔皮的奸诈狡猾狐狸,说出来的一些看似直截了当,实则也同样暗藏漩涡和算计的话语时,那种必需强打起精神来,却依然稍有不慎,就会落坑的烦闷和憋屈感!
“玲玲,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顶级绿茶,是你们自家人喝的那种,不是你特意拿出来卖的这种次等绿茶,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挺欣赏你的。”
说到这儿时,薛玲还特意长叹了口气,眼角眉梢间,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和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