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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入敌营(1 / 1)

弃马。

这两个字说者清晰,听者恍惚。

战场弃战马,就等同于敌军在前主动扔掉武器,谈不上送死,但相当于断绝自己一切活路。

胯下战马在,至少进攻可寻,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的雷霆之势,或者换个方面来讲,哪怕要逃命,有战马疾奔总比两条腿跑断来得强。

可司空翊四个字简简单单,饶是心绪复杂,也无人反驳,毕竟副将军的想法,他们也懂,所以就算这弃马举动极有可能断了所有人的后路,他们也没打算后退。

向前迈几步便出了青垨草原,骑马目标太明显,他们须谨慎前行,一路遮掩行踪。虽然夜已沉下,边境呼啸的风渐渐平稳,借着惨淡的月色他们几人会更容易靠近城门,但这并不能保证他们可以安然无恙地进城。

雨几乎已经停了,里衣湿答答地贴着众人脊背和胸膛,倒显得那一身铠甲空落了起来。司空翊反手做了个停的动作,抬眸看远处,边城上的旗帜冲入视线。

几人忽有些怔忡,其实心里都明白边城能坚守到今日一定受尽了狼烟侵袭,但没想到边关第一大城,曾经鲜活而繁荣的城池,由巍巍转变成了萧索。

旗帜依旧高扬,鲜红上染着鲜红,上书一个大大的“秦”字,可黑夜里众人竟都能看得仔细,那字的周围分明有大小各异的黑色斑驳,就好像是红底的旗面上喷洒了同样殷红的热血,从而导致那深黑紧紧烙印。

旗帜早已破败,烧毁的痕迹将旗角都卷了边,司空翊盯着那里看,似乎都能回见到几日前城楼上火箭纷飞。黄沙人的箭术精湛,射到城楼上不是不可能,多少代兵上了城头的百姓横尸在那里,死时直勾勾瞧着边角起火的军旗,久久不能瞑目。

城头无灯火,死一般的寂静,只留一盏长明,告慰在天亡灵。

司空翊只觉胸腔一股污浊之气,不吐不快。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气出却无声,做完这个动作又闭眼深呼吸,似要把这弥漫在黄土高空里的血腥与烈气一同吸进肺腑,再化作满腔豪情和怒意,冲那屠他西庭百姓、攻他西庭城池、踏他西庭国土的黄沙部落,最后用淳于岸的项上人头,祭他西庭亡灵!

忽紧双拳,司空翊压低声音道:“城下无敌军,看样子淳于岸退兵了,”他刚说完,又觉不对,锁了眉头沉声道,“暂时左侧移动,看看情况再说。”

他的身后便是余良,余良得令之后再回头交待下一个人,如此呈一条直线通报下去,既能保证声音的低沉不被人注意到,又顺道点了人数。

他们一行十二人,少量的粮食和武器都还在马背上,司空翊弃了马,余良不知道就算他们进了城,又能怎么帮着边城渡过难关?后方二十万大军最早也得后天一早,如果路上碰到黄沙人设防,时间还得往后推,怎么算他们现在的情况都有点麻烦。

余良皱眉,不放心地摸了摸胸口那封信,他肩上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不管人是死是活,信都得带进边城。他竖了眉头,暗暗下定决心,哪怕黄沙人一刀砍了自己的腿,就算爬也得爬进去!

几人在夜色下动作迅,如蜿蜒在黄土上一条灵活的百足蜈蚣,不一会儿便接近了两军交锋的战场,前头再猫腰行个半个时辰就是淳于岸驻扎的营地,稍远些便是巍峨但显尽沧桑的边城城门。

换句话说,他们十余人已经进入了黄沙人的地盘!

司空翊眉头紧皱,一刻也放松不下来。现在离得近了,他很清楚地看到城楼下没有围攻的敌军,那也就是说,淳于岸看到信真的退兵了?司空翊有些疑惑,他再转头看营地,灯火通明,守卫森严,边遭还有人在巡逻守夜,看起来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可一切都正常才是最不正常的!

淳于岸退兵是在他的推测之内,但司空翊并不认为他会谨慎到直接退进了营地,这和他一开始的计划有些出入。

照现在这情况看来,如果他们没有弃马,只需狂奔几十里便能赶在淳于岸的队伍现并攻击之前抵达城口,淳于岸若要围剿也须整顿人马,等他们出兵自己这几人早就进了城了。

但事实却是,他们现在没有马,光靠双腿跑绝对跑不过黄沙人战马奔腾。

至于他弃马的原因,就是为了缩小目标,在他的计划里,淳于岸退兵最多只会退在营地和城门中间的地方暂时驻扎,那无疑给了他们一个机会混进后方兵力比较薄弱的营地,凭他们的身手撂倒几个黄沙人不成问题,只要穿上黄沙人的军服,至少在他们冲到前头阵地上去时能多片刻让淳于岸愣神的功夫。

可现在,情况似乎有些出乎意料。

“继续前进,注意别暴露目标,混进营地再说,”司空翊想了想,还是按原计划行动,如果淳于岸真的在营地,是不是可以选择制服他?擒贼先擒王,如果能拿下淳于岸,事情的进展会更顺利些,“挑巡逻的先下手,别打晕,要弄死。”司空翊眉间忽起狠辣,一语交待完毕再不多言。

余良几个人一凛,无声应下。

司空翊现在有两个想法,第一就是扮作黄沙人混进淳于岸的帐房,以他为质的话他们进城会很方便,但此方法有很多不确定因素。先营地中黄沙人众多,要进到领主的帐房颇有些困难,其次他们不知道淳于岸的帐房在哪里,一间一间找不仅危险且颇为费时,最关键的事,他们甚至不清楚这退兵会否只是淳于岸的一个陷阱!

可能淳于岸······根本不在营地!

还有一个想法便是最先的考虑,换了黄沙人的衣服直接借他们的马往前冲,在他们还未反应过来前一路狂奔,或许有效!

司空翊呼出一口气,英眉倒竖有些犹豫,但行军最忌讳的便是犹豫,所以下一瞬,他直接做出了决定——找淳于岸!

原因只有一个,他得让后头那十二匹驮着粮食和武器的马,安全进城!

如果他们选择冒险狂奔,黄沙部落的敌军现之后一定会率兵攻击,战场混乱万一那时战马过来,一切都成了空,只有他们在营地中,马匹才能安然无恙,上头的粮草武器才能运进城。

用人命,换兽命。

而兽命,又牵着城内万数人命。

几人摸黑又行了一刻钟的光景,前头营地的灯火已经快要照亮他们的脸庞。余良隐在暗处低低问道:“副将军,咱们人多,混进去且得分散了?”

司空翊点头,整个人都趴进了扎人的杂草里,营地的杂草堆最是肮脏,士兵夜里解手不愿跑到远处上茅房,基本上就是转个身对着地面随意松了裤腰带,所以杂草下污浊横生,一股子尿臊味儿直接冲了人的鼻。

余良皱了眉,身后众人抿唇,微不可见地把头往边上撇了撇,只司空翊一人毫无动作,依旧趴着,依旧脑袋埋得深,依旧脸部直接贴着地面,黄色污渍淡淡沾染他面颊,他却恍若未觉。

“三人一组,分别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去找淳于岸的帐房,经过粮草房就给我放火烧了,”司空翊低声交待,挥手直接将队伍分成四组,余良得跟着他,毕竟他身上有信,另外一个是府里最年轻的小将,圆圆的娃娃脸,眉眼却凌厉,名唤胡岱冬,“注意别脱队,谁找着了就点烟火,去!”

一声令下,几人瞬间四散开,只司空翊和余良还有胡岱冬停在原地。

“副将军,咱们往东?”胡岱冬年纪小小却不爱说话,余良便问司空翊道。

司空翊点头,东边的帐房比起其他的更小些,看起来似乎是独营,和兵士住的通铺大营有明显的区别。司空翊仔细看了看,正巧有一队巡逻的人马走过,他眉头一挑,再度缩下身子,手却慢慢抬了起来。

准备的手势。

黄沙人常年在马上行走,边境外带着沙尘的烈风吹得他们的肌肤比之铠甲更坚硬,而骑射之术也造就了他们健壮的体格,臂可拉重弓,腿可驭烈马,黄沙部落的女人都比帝京的世家子弟高出一个头,更遑论他们的孩童,都是马背上长大的铮铮铁骨。

迎面走来一队十余人的巡逻军,个个人高马大,左手提着盾,右手握着长矛,踏步如踩碎骨,重得人心底懵。他们左侧脖颈处都有刺青,刻的是一只振翅欲飞的雄鹰,是黄沙部落的图腾。

这是黄沙人最引人遐想的地方,明明靠着射猎存活,吃得最多的也是大漠孤雁和铁鹰,却信奉那些飞鸟,无端惹人深思。司空翊盯着那刺青看,待那群人一个转身,深陷的眼眶里目光锐如刀,他忽起身,以雷霆般的仗势扑向队伍最后一个黄沙人!

余良和胡岱冬对视一眼,提了剑一前一后快跟上。

几乎是转瞬之间,队伍最末端的黄沙人瞪着惊恐的眼睛无声往后倒,他不出声音,因为嘴巴上捂着一只手,那手白皙精致,指节泛青,磨着他唇侧的掌心却粗糙,似乎有茧,似乎还带着血。

来不及多想,那黄沙人已经觉得脖子处一痛,茫然低头,竟看到自己胸膛处鲜血淋漓,喉间火辣辣的感觉,似乎有什么噗哧噗哧的声音从自己喉管里出。再想看他却没力气了,眼前阵阵泛黑,迟到的痛感也有些降临,他晃了晃,一头栽倒在地,死前最后一眼,看到一人斜眼睥睨,完美的下颔处生着淡淡青色胡渣,视线渐渐模糊,只看到那人手上一把剑,剑端血红,那是······他脖子处动脉里的血吧。

司空翊抽剑随意在自己袍子上抹了抹,余良和胡岱冬的动作极快,在他放倒这个黄沙人之后,他们两人也杀了最先回头的几个人。得司空翊命令,他们没有选择刺心口,只抹了那几人的脖子,生怕污了一身军服。

转眼四个黄沙人毙命,可还有六个活着,定定站在前头,身子转了一半,一张张泛着惊讶与恐慌的脸直勾勾盯着他们看。慢慢的,那脸上泛起狰狞,提着的长矛抖了抖,几人唇一动,似乎便要喊出来!

余良一惊,快步上前捂了一人的嘴,胡岱冬见状也直接弯臂锁了另外一个的喉,可双拳难敌四手,还剩下四个人无法控制住!

冷汗瞬间冒出,两人看向司空翊,却见男子并不急,容貌虽有狼狈但依旧不减一丝一毫的风姿。他淡淡提袖,虚空里忽起一阵风,众人还在晃眼间,他的长剑已送到跟前,当先一人眸间一道寒光闪过,下一刻忽觉舌尖一痛,大脑有片刻空白,须臾便是锥心刺骨的疼!

什么东西“啪”的坠地,血淋淋的甚是渗人!

身后那人看得真切,自己的同袍转眼间舌头被人切掉,他第一反应便要逃,却快不过黑甲男子一柄长剑使得迅。

司空翊衣袍卷过余良和胡岱冬身边,两人都是用肢体禁锢了黄沙人,他便顺势抽走了他们的剑,三剑在手,他再不犹豫,右掌下气力顿沉,直接冲着剩下三人面门刺去!

“嗤——”闷声响起,化三道声音为一体。

“砰——”三具尸体倒地,眉心各插一把剑,剑柄微摇晃,寒光逼人。

余良和胡岱冬手下使劲,脖颈处骨骼错开的声音很清晰,不多时地上便躺了九具死尸,唯一活着的那个被割了舌头的,司空翊没有第一时间杀了他,相反,他觉得这个人,还有用······

“会写字?”司空翊问,语调微寒,面覆冰霜,再不似以前那个慵懒散淡的逍遥世子,他眉宇间戾气突起,仿若嗜血入瘾。

那没了舌头的人眸子里满是恐惧,疼痛不能让他清醒,他口齿间全是刺眼的鲜血,却只能低声呜咽着点头。

不敢撒谎,似乎怕极了这个出手狠辣的男人。

“那便可怜了你,”司空翊言辞间颇有些无奈,可这在那个黄沙人看来,无疑又添了深深的惧怕,似肝胆俱裂般的惧怕,“十根指头也不能留了。”他说,顺势抽出了染血的剑。

------题外话------

今天弄了简历,恍惚间竟然要实习了!猛然觉得这个暑假有些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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