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年少成名,十六岁就因征服蒙古察哈尔部的大功被封为“墨尔根代青”,皇太极还按满洲习俗规定,众人都要这么称呼他,不得违反,否则男人就要被罚摘掉他佩带的刀箭,女人就要被罚当众脱掉裙子。这个源自蒙古语的美号一直伴随到多尔衮被封睿亲王为止,虽然其他人不再沿用这个称号,但是皇太极还是习惯这么称呼他。
在大老粗居多的满清贵族中,多尔衮算得上文武双全了,治政和领兵都有过人之处,皇太极虽然暗中忌惮多尔衮兄弟,时不时地找机会削减两兄弟的牛录,但对多尔衮的才干还是认可的。见多尔衮没有把矛头指向豪格的过错,心中松了一口气,顺着话头问了下去,以转移话题:“墨尔根代青有什么对付铁山敌人的办法吗?”
多尔衮冷静地分析:“按照肃亲王所说,此人聚集了大量难逃的汉人,训练了一支强军,而且整个朝鲜都是其后盾,实力不容小觑。现在鸭绿江被墩堡、火炮、战船封锁,渡江是极难了,绕道上游也非良策,只能另想办法,以柔克刚。明皇崇祯素来多疑,而且刚愎自用,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挑拨离间,解除此人的兵权……”
阿济格忍不住说:“照十四弟所说,我们就拿这支明军没有办法了?肃亲王和安平贝勒没有攻下铁山,不代表其他人不行啊!大清立国靠的是弓马骑射,不用什么花架子,直接大军推过去就行了,一万人不行就五万,五万不行就十万,还能有三头六臂不成?”他在辽河遇袭,遭遇惨败,回来之后被削了几个牛录,心里一直愤愤不平,总认为只要给他面对面较量的机会,就能挽回自己的声誉。
多尔衮不易察觉地摇了摇头,暗叹一声,这个兄长总是这么没脑子。说出这样的话,不是打皇太极和豪格的脸吗?
果然,豪格闻言抬头望着阿济格,露出了仇恨的眼神,皇太极也拉下了脸,沉声问:“豪格无能,朕自会责罚,但是你又有什么脸面说这番话。征伐朝鲜一役,如果不是你镇守的后路失守,会功亏一篑吗?败军之将,这般大言不惭,要再败了,你还有几个牛录可以削减?”
阿济格脸涨得通红,想反驳回去,但憋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说,只能悻悻地退下。
皇太极瞪了他一眼,转向多尔衮:“不用管他,你继续说。”
多尔衮理了理思路,继续说:“冬天的时候陛下御驾亲征,本可以毕其功于一役,但因为种种原因半途而废,像这样规模的征战短时间内不宜再启动,太耗损国力。而且汉人南逃太多,劳力不足,田亩收成大减,大军出征的粮秣难以保证,就算入关去抢,此时正是春耕播种之后不久,汉人也没有存粮,也不是时候。”
皇太极赞道:“墨尔根代青允文允武,连汉人农耕的季节都一清二楚,实乃本朝之翘楚。既然短时间内不宜大动干戈,那就详细说说你借助崇祯之手对付敌人的办法吧。”
多尔衮谦虚地弓腰:“陛下过奖了。关于办法嘛,刚才臣也说过,崇祯素来多疑,又刚愎自用,行事鲁莽,我们可以送一封国书过去,称铁山那个指挥使鸠占鹊巢,在朝鲜坐大,挑起明清之间的战端,自己却坐收渔翁之利,意图不轨……”
皇太极想了想:“虽然有些牵强,但是可以试一试。汉人皇帝最担心的就是领兵的将领权势太大,影响皇位,这一点可以利用。”
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站了出来,补充道:“陛下,不妨再加点内容,在话里行间透露一些和谈的迹象,让崇祯更加心动。眼下明国西北流寇作乱,崇祯两面无法兼顾,如果有和谈休战的机会,让他腾出手去对付流寇,想必他是非常愿意的。为了顾全大局,牺牲一个孤悬海外的武将,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皇太极终于露出了笑脸:“有墨尔根代青和郑亲王几位为朕出谋划策,何愁大事不成?朕决定了,连番征战之后,大清需要休养生息,半年内不宜大动刀兵,拟一封国书送给崇祯,给铁山那边来个软刀子杀人。”
“至于豪格和杜度的惩罚嘛……”皇太极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豪格一眼,“豪格夺去和硕肃亲王的爵位,降为郡王;杜度战败不仅没有舍身成仁,还投降了明军,为我大清之耻,夺去安平贝勒爵位,降为贝子,罚银万及甲胄、雕鞍马十、素鞍马二,其子女废黜宗室资格,子孙由黄带子降为红带子。这样的惩罚,诸位可有异议?”
满殿的权贵纷纷恭维:“陛下的处置一视同仁、公平得当,臣等无异议。”
多尔衮撇了撇嘴,皇太极对豪格高举轻放,对杜度却赶尽杀绝,而且亲王爵位随时可以恢复,但废黜宗室资格却很难改变,厚此薄彼简直不要太明显。不过皇太极大权在握,谁又敢公开指责其不公?
散朝之后,豫亲王多铎跟在多尔衮身后,低声问:“十四哥,你为什么还要帮豪格说话,趁他病要他命不是更好?”
多尔衮回答:“看看豪格和杜度各自的处罚就知道了,皇太极不可能真的对自己儿子下重手。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情,为什么要去得罪他们父子俩?还不如卖个好。”
多铎想了想,抓了抓脑勺,“好像也是。要不怎么说十四哥比十二哥要聪明呢!”
多尔衮笑了笑,拍了拍这个亲弟弟的肩膀。其实他还有些话没有说出来,自己年轻,皇太极身体又不是太好,总有那么一天会到来,如果自己能接过大清的权柄,将来也要面对南边那个危险的对手,若是纠结于不疼不痒的惩治豪格一番,忽略了这个对手,这就是鼠目寸光。在这一点上,他相信皇太极的眼光、格局与他是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