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你三郎是谁,也不知是否真有这一个人,可是,既然来了,也没有必要再装下去了。既然是有重要的东西带给我,便拿来吧。”林妙香放下茶杯,直起了上半身,静静地望着桃儿。
她原本也是相信桃儿是有一个三郎的,可王进财说过,前来找她的女子知晓她的名字,若桃儿真是疯癫了,又怎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桃儿不说话,她望着林妙香,半晌,扬唇一笑,“既然如此,那你先猜一猜我是何人,猜对了,我便将东西给你。”
“桃夭。”林妙香沉吟片刻,开口吐出了这两个字。那日遇见凤持清追杀时,他便说桃儿是桃夭,但之后她与夜重等人前往这里打理天下银庄,倒是忽略了。
“真是愚蠢。”桃夭的脸上一向的痴迷渐渐散去,她的唇角尽是嘲讽之意,配合着那浓妆艳抹的脸,煞是诡异,“你可知道,这两个字背后的含义?”
“我只对你所带来的东西感兴趣。”林妙香冷冷地答到,她虽然对桃夭究竟是何人好奇,但是现在有太多事要做,她不得不把这放到一旁。
桃夭笑笑,红唇像染了血一般地鲜艳,她站起身来,将自己先前放在桌旁的包裹打开,拿出了里面一个木制的方盒。
上面刻了繁复的花纹,像是有些沉重,桃夭不得不用双手一起捧着。林妙香注视着那木盒,伸出双手就要接了过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她,“不知是什么东西如此重要,朕倒想看一看。”
林妙香闻声抬头,只见夜重推门而入,他身形诡异,分明是慢悠悠地走路,可一瞬间就已经到了林妙香面前。他轻轻抬手,玄黑的衣袖如水般滑落,露出了半截手腕。
夜重修长的五指搭在了木盒之上,林妙香一怔。只是这个空隙,便已让夜重将盒子拿到了手上。
桃夭看着夜重从自己手中拿走木盒,嘴角一咧,漫声道,“想必公子会喜欢这份礼物的。”
她话音未落,夜重已伸出另一只手,屈指一弹,揭开了木盒上面贴纸的封印,将上面的盖子随手掀翻在地。
一股奇怪的味道从盒内散发出来,林妙香觉得有异。上前抓住了夜重的衣袖,“里面是什么,给我看看。”
刚一碰到夜重的衣袖,一股大力忽地涌来,把她推得几乎倒在地上。林妙香踉跄后退几步。愕然抬头,推她的居然是夜重。
此时他举着木盒,眼神定定地望向盒中,总是沉着的眼里,竟露出一丝凝重的表情。
林妙香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怎么了?”说着,她前趋身子。想要看看木盒内究竟是什么能让夜重也见之变色。
夜重竟然向后避开,一手匆匆挡在木盒上面,低喝,“别过来!”
一瞬间,屋内被极可怕的死寂笼罩。
“夜重?”林妙香试探着轻轻唤了一声。夜重却不答话,他深深看了林妙香一眼。一双眼眸深处黑得出奇,被那般目光盯着,林妙香只觉得浑身一阵骇然,一股大祸临头的感觉盘旋而至。
深深的危机感像魔爪一样掠住林妙香的心,几乎连呼吸也变得困难。她勉强按捺着,用最平静的声音问,“夜重,发生了什么事?”
她神色平静,可声音的末尾仍旧是忍不住颤抖起来。林妙香不停地安慰自己,没有什么可怕的,她本就已经一无所有,还能再失去什么呢?
“没有什么。”夜重又垂下眸,扫了一眼木盒中的东西,表情严肃,半是疑惑半是惊悚。林妙香在他推开自己时已觉不妥,此刻见夜重的神情,更是不安。
忍不住冲上前去,蹿到夜重身前,夜重一惊,一掌拍在了她的胸口,这一掌匆匆而为,竟是没有掌握好力道,林妙香又毫无防备,被他这一击,整个身子飞了出去,重重地落在了客厅之中。
“公子,这礼物是专门为子衿姑娘准备的,不给她看看怎么也说不过去吧。”桃夭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掩嘴轻笑。她转过头,看着从地面爬起来的林妙香,幽幽地道,“我可是听说你一直在找某一样东西,如今送上门了,却不准备接受么?”
“给我。”林妙香理了理衣衫,声音有些哑然,她对着夜重伸出手去。
夜重看着她,似是在思量什么,良久,他呼出一口气,沉声道,“来人,叫江玉案和赛华佗立马过来。”
话音刚落,房梁之上悄无声息地闪过两道身影,迅速地离开了房间,分别朝着江玉案与赛华佗的方向而去。
林妙香见他毫不理会自己,心里半是不安半是焦虑,她冷下了脸,朝着夜重走去,“夜重,把盒子给我!”
对于未知的恐惧让林妙香的心里前所未有的慌乱,她几乎忘记了自己面前的是夜重,冷血无情的夜重。她沉着脸,眼里闪过森然的冷光,看夜重的神色与桃夭的笑容便可得知这木盒里面的东西对自己异常重要,哪怕是抢,她也要得到它。
就在她眼里冷光闪过的瞬间,夜重似有所感地挺直了背,他的动作有片刻的僵硬,眸色一黯。林妙香不甘示弱地盯着他,重复道,“盒子给我,不然我要动手了。”
“动手?”夜重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般,低低笑了出来,自从赵相夷的意识从夜重身上再次出现之后,她便总能听见夜重这样的笑声,冷冷的,带着说不尽的嘲讽之意。
林妙香心下一沉,夜重的笑声提醒了她,就算她妄图强抢,怕也是不可能,实力悬殊太大,她在夜重面前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
正待她考虑如何是好时,夜重却是坲手一挥,将木盒稳稳地抛了起来,林妙香连忙伸手接住。她的视线落在夜重黝黑的眼眸之上,那眼眸黑如沼泽,竟让她微微失神。
“从今往后,你的事,我不再过问。”夜重紧抿着唇,宽大的衣袖垂了下来,身形一动,林妙香只觉得身边一阵微风掠过,那人已失去了踪影。
心下困惑,不禁皱了皱眉,方才夜重那话说得好像他过问过自己的事情一样。
摇了摇头,林妙香不再理会这一瞬间的困惑,她低下头,视线往木盒里面一扫,浑身一震,却是失声惊呼一声。
自赵相夷死后她便时常波澜不惊的脸上此刻扭曲成了一团,眉目圆瞪,下唇紧咬,仿佛遇到了世上最可怕的事情。
重重的恐惧藏在了这片刻沉默中。
“怎么回事?”江玉案刚一进门就看见了林妙香扭曲的表情,微微皱眉,他走进屋来,赛华佗跟在他的身后,眼里也闪过一丝慎重。
林妙香不答,她死死地盯住盒内的东西,与方才夜重的举动一模一样。江玉案走了过去,他伸头望木盒内一看,脸色也是一变。
见众人接二连三地变色,桃夭似是很开心,吃吃地笑了出来,“我听闻林府曾在一夜间被人袭击,全府尽是遭人毒手,尸骨无存,甚至林震天大将军,还被人割去头颅,那头颅至今下落不明。我费尽心机才找到这宝贵的头颅,妙香,这份厚礼,你可满意?”
林妙香抬起头来,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待你不薄,你便是这般回报于我?桃夭,我问你,你究竟是何人?”
“这个时候你才想起问我的故事,可是我现在不想说了。”桃夭啧啧舌,一张脸隐在艳抹的浓妆之下。
林妙香握紧了身侧的拳头,“既然如此,你便把命留下……”话说到一半,她脸色骤变,全身缩成一团。
“命?”桃夭转动眼珠,伸出舌头舔了舔唇,意味深长地道,“就怕你没有本事留下。”
江玉案感觉有异,低头一看,见林妙香的脸已经苍白一片,双手紧紧按着腹部,似乎疼痛难忍。他皱起了眉,“你怎么了?”
“疼……”林妙香似乎是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只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手里的木盒摇晃几下,啪地一声掉了下来,盒内,一颗保存完好的头颅掉了出来。
滴溜溜在地上转了个圈。赛华佗好奇地看了过去,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疼?”江玉案扶起林妙香,对赛华佗使了个眼色。赛华佗会意,赶紧上前几步仔细查看林妙香的神色,一手搭在她脉上。
腹中绞痛不停,仿佛肠子猛然被人扯断一样。
片刻不到,林妙香已经唇色发青,紧紧捏着江玉案的袖子,唇间发出了低低的呜咽。江玉案听林妙香低呼,眼神一凝,他吹了声口哨,立马从门外涌进数道身影,“将此女押入地牢,严加看管,务必审讯出她是何身份,又是谁人指使她来!”
“是,副庄主。”整齐的声音自那几人口中响起,其中一人拿出长剑,站在了桃夭身后。桃夭望了他们一眼,身子一颤,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一样,眼里的诡异也一瞬间消去,只剩下无尽的茫然。
为首的护卫哪管她什么反应,手背一伸,在桃夭颈后一敲,就见她的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他接住了桃夭的身子,身形一闪,几人便消失在了屋内。
江玉案见几人将桃夭压了下去,这才转过头,紧张地等着赛滑头诊断,他能感觉到怀中的林妙香整个人在痉挛一般地抽出,顺着她的脸颊望去,只看见成串的冷汗流了下来。
“林妙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