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缅越商人最后还是签了合同，在假装出去给老板打电话“求情”之后。
在他出屋、回屋、签字、起身、离场的一系列极其流畅自然的动作之中，他只是在利落地签完字之后，起身走到门边的时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在座的所有人，借助翻译的嘴留下一句“你们等着”。其余的时间他都是低着个头，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跟先前来谈判的时候那副极为嚣张的姿态截然相反。
“哈哈，看他跑路的那沙比样子，简直就是‘落荒而逃’的真实释义！”等那两人都已离场之后，杨明远哈哈大笑，“仓皇逃窜，跟他妈一个耗子似的，也亏得他还说得出来让我们等着这种话。就不觉得自己的脸已经摔在地上啪啪响了吗？”
“可不是，灰溜溜的，还是只大灰耗子！哈哈哈哈。”李天生这半个多月来一直和杨明远对接，关系处得不错，随口附和着。
此话一出，全场除了老一些的张建业没懂“打脸”这个梗，其他的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只不过唐婉在笑的同时，有些诧异地看向杨明远。这个大她一岁半的“哥哥”从来都是文质彬彬的，就连平时的吐槽和开玩笑，哪怕是开启了“逗比模式”，也一样是说话诙谐而不粗鲁。怎么这会儿却是脏话连篇了？
而另一边的林萧则是眯着眼睛看着杨明远。虽然他不知道杨明远平时是个什么样子，但是他在西部丛林里练出来的敏锐直觉告诉他，这个姓杨的小子刚才的反应不太对劲儿。
当他眼睛一偏，看见唐婉也神情有些诧异地看向杨明远的时候，他就更确认这一点了。
“行了，既然谈判结束了，那下一步就应该是讨论计划和产品可行性了吧？”唐进军将话题引回正事儿上，“这笔单子确定之后，应该会有后续不少的工作要做吧？”
“先前我们已经有部署过了，”唐婉接过话茬，“拍卖会上林萧买下的那些冰种经过这半个多月已经全部开采完毕，已经上市四款产品，预售的两款即将上市。之前制定的玉质‘十八铜人’系列已经雕出来六位了。”
“这一期产品推出之后，期望收益如何？”
唐婉知道他问的不是经济上的收益，而是之前由于被神秘打压而下降的名声，所以抿了抿嘴，有些不太确定地说道：“具体的不太清楚，不过会回收一点儿是肯定的，毕竟这次从拍卖会上收回来的料子还是有卖头的。”
唐进军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其实最大的卖点应该是这次的玉质的‘十八铜人’系列，只不过我们对这个的理想收益并不清楚，毕竟之前从来没推出过系列的产品。”说着，唐婉的柳眉微皱，瞥眼看向林萧，“对于他的这个建议，我们依旧认为有些大胆，但是从预先发布之后，开启预订环节的收益来看，这个系列应该会有不错的收成。”
她的话一说出口，旁边的杨明远下眼皮瞬间朝着眼睛上一靠，看向林萧的眼神意味深长。
原本在他最初得知让玲珑珠宝翻身的那一系列冰种和超重超大的帝王绿是来自于一个叫林萧的朋友的时候，他就对林萧这个名字有印象了。不过那时候他并不知道唐婉已然结婚，更不知道林萧就是唐婉的丈夫，不然他是不会到今天才表露出对林萧的提防和抵抗之意的。
如今在得知林萧是唐婉的丈夫之后，又得知这批原料是林萧得来的，登时他的心里就是一沉，而后又听到唐婉亲口说，这个玲珑珠宝推出的、足以堪称打破玉石行旧格局的系列式珠宝计划，竟然还是林萧提出的！
他妈的，这个林萧到底是个什么香肠乌龟棒棒，他怎么就从来都没在玉石行里听到过林萧这么个名字？
莫名其妙先下手为强、从他这里虎口夺食将唐婉抢走也就罢了，居然还是一声不响地抢走了两年多！嘴边的肉飞了，吃不到了倒也算了，可是自己在的领域里，让人家横空出世声名鹊起是怎么回事？在拍卖会上独具慧眼抢得优质原石无数，又在后期产品设计上提出划时代的新颖想法，到后面居然还管起了供货签约和营销策略？
这人到底是！谁！
饶是他心机再深沉、忍耐力再强，此时也难免在脸上有所体现。
林萧自然是注意到他这个小细节了，不过他自然是没表露在脸上，而是笑着跟在座的人解释他让推出系列产品的原因：“这个其实很好理解。在经济学上讲，这种叫通过调整心理预期以实现经济对内需的渗透；而在心理学上讲，其实就是心理预期与内需之间的平衡点被架高了。”
他微微一笑，“如果一个人在突然得知有自己喜欢的东西上架的时候，他会犹豫一下是否要去买，然后再进行理性和感性之间的博弈。严重点儿的，可能还会引发男女朋友以及老公老婆之间的吵架和大闹。”
“但是如果我们将这个东西提前告知，却不上架，那我们的产品就有足够的时间来吸引消费者，预售就是这么个理儿。举个简单的例子，你钟情于一家店的所有产品，比如普拉达的包，只要它出新款，你就想买。但是总是因为钱不是特别足够，不买也行买了也行，就是买了以后会变穷一点儿，你会买吗？你会纠结。”
“但是如果我提前告诉你，下个月，拉达有新款包包要出，以你对普拉达的钟情度，你会不会时常打开去瞧一眼，看看下个月究竟是几号这个包上架，又是多少钱？到时候价格出来了，和正常上架的价格一样，你一样会纠结，但是潜意识里你已经将其列为重要物品的部分了，买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增加，这就是心理预期的作用。”
唐进军点了点头，“其实说白了，就是在这段空白期的时间里，让你潜意识里对这个东西的感性认知提升，从而到时候增强了和理性思维对抗的本钱。”
在场的都是商业里的精英，即使没学过这个，可摸爬滚打这么久，也能迅速理解这个现象。
而杨明远却是在桌子底下的拳头紧握，玛德，心理预期与扩大内需是他在国外的时候的一门必修课，他怎么就没想到通过系列式的产品，将其分批发售来营造心里预期，从而提高经济效益呢？
最最关键的是，这个林萧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就将提升名声、提高经济收益和扩大内需与心理预期融合在一起的？
知道是一回事儿，能用是一回事儿，会用又是另一回事儿，显然，在这一方面上，他输给了林萧。
“笃笃笃。”
在众人各有所思的时候，会议室的门被敲响了。
“进。”唐婉见到来人的时候一愣，问道：“宋燕姐？是那个缅越商人回来了吗？还是签约有了新的问题？”
宋燕摇了摇头，“都不是，那个缅越商人和他的翻译已经走了。是门口有个人，说是来找……来找一个人的。”
“哦？来我们这儿找人？”唐婉眉头一挑，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人，“找谁啊？”
“呃……”宋燕有些吞吞吐吐，见唐婉微微皱眉，这才伸出一根手指，小心地指了指林萧，悄声说道：“找他。”
“找他？”不等唐婉诧异，唐进军就一挑眉毛，转头看向林萧。
身为男人，他觉得，来找林萧的这个人，绝壁是个女的！
“让他进来吧。”唐婉也没在意，以为是林萧的朋友什么的。
“可……”宋燕一阵犹豫，朝着唐婉挤眉弄眼。
“宋艳姐，你的眼睛怎么了？”
宋燕晕了。
你个傻妹妹，就这么不懂暗示吗？门口来找林萧的是个女的啊！还是个美女啊！你这么傻真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