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衣？老前辈，你是说这件风衣会在未来起到关键性的作用吗？”
唐婉的反应迅速，看准了是那件风衣之后直接伸手把风衣从袋子里抽了出来递给林萧，林萧直接把风衣朝老者眼前一递，开口询问的时候加入了一点儿小心机。
老者之前和林萧说的时候，原话是他和唐婉今天买的东西会在未来有用。至于起到什么作用、起到多大的作用、起到怎样的作用老者都没说，而林萧问的却是这件风衣是不是会起到关键性的作用，还是条件前置式反问，显然是在让老者入套。
这个条件前置式的问题其实很常见，就是让对方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下意识默认这个问题里的条件是存在的，比如“你是不是因为害怕被我发现你喜欢我的事实才故意隐瞒的？”
这种问题的重点看起来是在后面、在询问她为什么故意隐瞒某些事实，但是真正的重点其实是前面的部分——无论对方回答是还是不是，都承认了对方喜欢自己的事实。
如果说这个问题没有绝对说服力的话，在这个问题背后的下一个问题，也是同样的类型——你故意这么瞒着我是不是心里很爽？
这么问出来，结果也是同样的，无论对方回答是还是不是，都是回答了后面的“爽还是不爽”，而前面的“故意瞒着我”也已经默认了这个事实。
通常情况下，人们在遇到这种问题的时候，一般人是反应不过来这个问话小技巧的，都会下意识忽略前置条件转而回答后面的问题，也就是“是”或者“不是”，而不是直接反驳掉问题里的第一个条件。而有些反应快的人，会在正常回答之后否定掉前面的条件，又或者是选择承认，只有极少的人反应快、思维敏捷、理智性强，会在第一次回答的时候就否定掉前置条件。
林萧问出口的这个问题也是同样的，是利用思维惯性和思考漏洞得到答案的。只不过不同的是，他的这个问题无论老者是反驳还是承认，对他自己而言是有用的。
他的这个问题，老者的回答是“是”的话不用说什么，不是的话会强调“不会起到关键性的作用”。无论老者的回答是“是”还是“不是”，林萧都能得到一个信息，那就是这个风衣能起到多大程度的作用，是关键性的还是平平常常的。
当然，如果老者意识到林萧是在套他的话的话，他也没有办法逃离这个套，除非他一言不发。不过就算是一言不发，老者的神态一样能传递出来信息，而且林萧相信，他不会一言不发的。
这么说好像是有点儿心机深沉，也有点儿趁火打劫的意思，但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而且细节决定成败，很多时候没有什么对与错、是与非，能成功、能达到自己的目的才是重要的。
果不其然，老者虚弱地点点头，开口说道：“少年，如果你这件衣服就是从我指着的那个袋子里拿出来的话，袋子里如果也没有其他的东西，那就是这个风衣了。”“能不能起到关键性的作用我也不是很清楚，不敢和你保证，但是我仔细问了问，给出来的第一个信息反馈就是这件衣服。想来，它就算是起不到最关键的作用，但是也绝对不会是一个简单的角色吧。”
老者只是说了这几句话出来，就咳嗽了好几下，面色更是愈加苍白，整个人的状态更加虚弱不堪了。
“老前辈，你还好吗？你没事吧？”
林萧扶住老者的后背，扶着他靠在墙头，替他收了收地上的东西，像什么毛笔啊、宣纸啊、摊位布啊什么的，还有那个挂着旗的破烂旗杆。
“少年，你过来，老夫有些话要单独对你说。”
老者靠在墙上喘息了好久，这才睁开眼睛，朝着林萧勾了勾手指。
“啊？”林萧一愣，转头看了一眼唐婉，后者不疑有他，点了点头，起身朝着一边走去，把空间留给这两个人。
“您说吧，唐婉已经听不见了。”林萧见唐婉走到十米外了，转头看向老者。
“你过来。”
老者似乎是不放心，看了一眼唐婉之后，依然坚持着让林萧凑过来。
“呼，好吧。”林萧挑了挑眉，凑到他的耳边。
“少年，老夫知道你不是寻常人，但是老夫有一句话，还希望少年你一定要上心！咳咳！”
“嗯！老前辈您说吧！”林萧点点头，不为别的，就为老头儿为了他的事情落得个如今这个虚弱的模样，林萧的态度就很恭敬。
“少年，世界是不一样的，这句话你应该能理解吧？”
林萧一愣，起身看向老者，和他对视了好几秒，“老前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少年该怎么理解？”
“这个世界，有光明有黑暗，有普通有非凡，有和平有战乱，有生长有死亡。普通人的人眼中，这个世界是学习、成长、就业、结婚生子、老去，而你的眼中，世界远远不止是这个样子的吧？”
老者的话让林萧心头一动，他沉默良久，一直没表态。
老头儿虽然不知道他的信息，但是以他的能力，知道林萧不是个普通人这一点很容易。但是老头儿的话却是让他陷入了纠结状态，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还是只是像现在这样保持沉默，不点头也不摇头。
老者的话很有道理，在林萧的眼里，世界远远不只是普通人眼中的那么循规蹈矩、按部就班，更多的是社会黑暗层面里的尔虞我诈、纷争厮杀，还有身为华夏普通人几乎一辈子也感受不到的战争。
那种战场上的乱刀拼杀、真枪实弹、火舌喷涌，根本就不是言语能形容得了的，硬是形容的话，那就是看着枪战大片，VR代入进去、再把感受提升一千倍。这种感觉只要是经历过的人幸存下来，就绝对这辈子也忘不了的。
林萧已经有很强的决定退隐的心态了，尽管最近有些事情还是没能脱离尹鸿和秦风，或者说没能脱离镇天，但是他已经在尽力远离、尽力不去联系了。如果这个时候点头的话，那就等于他承认他眼中的世界不同、也就等于承认他还没能准备好远离那个战火纷争、疯狂厮杀的世界。
可是如果让他摇头否认的话，他却知道，自己根本做不到。不论是那种经历过战争、见证过生死的剧烈心理冲击，还是生死拼杀、身上限速极具飙升的那种生理刺激，都是值得任何一个人铭记一辈子、也是足够让人铭记一辈子的存在，要林萧说他没见过这些、说在他的眼里世界和普通人眼中的一样，他有点儿说不出口。
凡是具有刺激性的东西都是会让人上瘾的，无论是什么东西。抽烟、喝酒、吸毒、酸甜辣咸、飙车、冲浪、极限运动……
可以说只要是肾上腺素飙升的东西，都会让人上瘾，就连疼痛都会让人上瘾，就像那些抖M、受虐狂什么的，都是上瘾了的角色。哪怕从此戒掉的话，也会在日后的生活中有所回忆。如果说硬是有什么具有刺激性、还不会让人上瘾的话，那就是味觉上的苦了。
“少年，你沉默这么久，是不是还在想，你到底是应该进，还是应该退？是不是弄不清楚究竟是自己隐退的想法不够强烈，还是内心深处的那个自己其实是渴望那个世界里的？”
林萧回过神来，盯着老者的双眼，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的声音。
老者的双眼里满是疲惫，但疲惫之下，却是极致的锐利和深邃。
林萧低下头，仍然没搭话。
“人生，本就是在进与退、左与右的矛盾中纠缠不清的，无论是谁，都是如此。”老者轻咳两声，幽幽一叹，“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少年，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做到遵从内心的想法，更没有几个人能做到想什么就做什么，至于那些能把生活活成自己最想要的模样的人，就更少了。你是个聪明人少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道理，想必你很清楚吧？”
林萧闭上眼睛，轻轻呼出一口气，“纵然有千难万难，仍应迎难而上，这不才是一个‘人’应该做的吗？”
“前进如逆水，阻拦如天堑，少年，世间枭雄无数，天时地利人和机缘四者全占者，又有几人？”
“你的意思是，我这一辈子，是不可能做个普通人了？难道我注定会被卷入纷争之中、永远都不能脱身吗？”林萧的眉头死皱，拳头攥得死紧，牙齿紧咬，很是不甘心。
“不甘心又有什么用呢？”老者悠然一叹，似是叹尽了沧桑和悲惨，老天是不管你干甘心不甘心的，只要你还是你，那你的命运就是注定的，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就算过程弯弯折折，偶尔偏离主线，但是命运的终点、人生的尽头，永远都是不会变的。”
“没有办法改变吗？难道最多就只能偏离？”
“除非逆天改命，但是少年，你的命，改不得。”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此乃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