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书生将画卷放回去,连再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就这样吧,他如今只能坚持自己一直坚持的,只有这样,才不会被压在心底的的情绪所左右。
……
再次见到医圣,小书生脸上急切的表情让何一德也没说什么多余的话。
给洛天寒再次诊断了一下之后,斟酌了一会儿,选了六神丸给洛天寒。
“先每日服用三十粒,若是能够受得住,便开始增加剂量,每日分三到四次,增加到每日一百五十粒为止,若是出现出血或是炎症,便配合着用止血宁丹和清热消炎丸。”
“一个半月之后,我会再来为洛公子复诊,对了,这里有张单子,上面写明白了洛公子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不能吃的请千万忌口,并且,一定要多加休息避免风寒和劳累。”
何一德又递过去一张纸,洛天寒伸手接过去,上面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地写了许多食材的名字。
“下面用朱砂画了线的,洛公子不防经常吃一些,应是能对病症有所帮助。”
“应是……?”
小书生听着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不打紧,他攥紧了手里的药瓶,医圣就是医圣,先前虽然说了他也无能为力只得听天由命,这才过去多久?便能有如此让人安心的治疗法子,他相信,老大定然会好的!
小书生的脸上浮现出笑容,转过眼想安慰洛天寒两句,却发觉洛天寒的面色极为不对劲,他向来平静冷然的脸上,居然在隐隐地颤动!
“老、大哥……?”
洛天寒慢慢地抬起头,“何大夫,你这治疗的方子,究竟是从何而来?”
“大哥,你在说什么呢?”
小书生赶忙出声,听老大的口气,就好像这法子是医圣从旁的地方窃取的一样,万一惹恼了医圣,不再给老大瞧病可如何是好?
“何大夫,真是抱歉,我大哥并不是那个意思,他就是觉得您开的方子太神奇了,所以才……”
“这并不是你开出来的是吗?究竟是谁?是谁告诉你的法子用来救我的命的?!”
“大哥!”
洛天寒转身将手里的单子甩给小书生,“你自己看!别跟我说你认不出来!”
小书生一愣,当真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才堪堪看了几个字,他的心头便是巨震。
这分明是曼玉姑娘的字!
在望云寨的时候,他不止一次夸赞过曼玉姑娘的字,收放自如,规矩中又带着灵动,不同于其余姑娘惯常的柔婉,曼玉写出来的字仿佛字字都透着情绪一样,十分耐看。
这怎么可能?给他们这张纸的可是医圣啊!为何会是曼玉姑娘写的单子?
何一德并不慌张,在从平南王妃那儿接过这些的时候,他就问过王妃,可需要自己誊写一遍?
王妃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无需如此,我与他并无关系,又何需隐藏?”
何一德从来都极为欣赏曼玉的这种的坦荡,比寻常男子的胸襟更为豁达,在她这里,不喜欢便是不喜欢,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干干净净,磊磊落落。
从前王妃对王爷敬而远之的时候,自己可没少为王爷担心过呀,啧啧……
“洛公子可是瞧出了什么?不瞒公子,老夫此前说的无能为力、听天由命,并不是敷衍公子,老夫虽有医圣的名号,可终究是凡人,如何能治得了百病?然,公子命不该绝,这是公子的福报,让老夫遇见了刚好对此有些法子的贵人。”
“福报……福报……?”
洛天寒喃喃自语了两声,脸上的浮现出怪异的笑容,比哭好不到哪儿去。
如何会有福报?他做的那些事情,怎么可能会有福报?!
他忽然想起来送走曼玉的前一个晚上,他问曼玉,有什么法子能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曼玉说,等来世吧。
等来世,他们不再记得前缘恩怨,等来世,他会在所有人之前同曼玉相遇,没有仇恨和误会,没有伤害和胁迫,平平淡淡的,他便能陪在曼玉的身边。
洛天寒被诊断出血症的时候,心中除了可惜,居然还有一丝说不清的感觉。
没有了曼玉的山寨,似乎变得不一样了,不过少了一个人,就好像少了很大一块地方,他都不知道从前没有曼玉的时候,自己都是怎么过来的。
所以能够早些去来世等着,兴许也不错吧?
可如今,兜来转去,却是曼玉要救自己的命。
不让他那么痛快地死去,活着,再辛苦也要活着,活着,才好反思自己曾经做的事情,才好品尝到那些苦涩到心底的味道。
“多谢大夫……”
洛天寒有些失神地走出去,小书生赶忙将诊金付了,小心地抱好那些药,跟着洛天寒的身后追了出去。
何一德摇了摇头,洛天寒的样子让他没好意思按着曼玉的想法坑他一下,不过也不需要了,这洛公子似乎已经知道这些药的方子从何而来,并且,深受打击。
不过,只要他能按时地吃药就好,何一德还从未试过缓解血症,若是这次成功了,那么天下患有血症的人可就有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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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
苏封一把接住朝着他跑过来的柔儿,将下巴凑过去在柔儿的脸上蹭了蹭,逗得柔儿“咯咯咯”地直笑。
“柔儿在家想爹了没有?”
“想了!”
“当真?哪儿想了?”
“鼻子!”
“……”
曼玉特无语地看着苏封居然仍旧开怀大笑,完全弄不懂这对父女的交点在哪里。
“今日皇上总算是应承了,待南蛮柔然公主入京,顺利同孙望之成婚,南蛮和随朝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咱们便能动身去封地,想来,也用不了太长时候。”
苏封让柔儿坐在自己的膝盖上,他则心情十分好地笑着同曼玉说话,“等到了那儿,咱们便安安稳稳过自己的日子,封地民风淳朴,又十分富饶,极合适扎根。”
“……”
苏封怕曼玉会担心,又给她说了些封地那儿的风土人情,可奇怪的是,曼玉脸上的表情似乎一直有些怪怪的。
将柔儿交给小红带过去玩一会儿,苏封又往曼玉身边儿挨了挨,“怎么了?可是舍不得你祖母?我知道你是个长情的,只是你爹和哥哥们都在京城,咱们也不好将老夫人一块儿带走,那要不……,我想想法子让你爹和哥哥们都给外放过去?”
“……别闹了。”
“好好,我不闹,那你这是怎么了?”
苏封觉得曼玉的表情十分纠结,并不是不高兴,只是有些担忧而已。
曼玉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正视着苏封,眼睛亮晶晶地充满了严肃,和隐隐的激动。
“我似乎……,有身子了。”
“……”
苏封打算不管曼玉说什么他都毫不耽搁地安抚她,虽然他手里没兵权了,可他如今是王爷,有什么事儿是解决不了的?
结果曼玉的话音刚落,苏封就觉得从手指尖儿开始,出现发麻僵硬的感觉,一路蔓延到脑子里。
“也是才发觉的,不过也不能完全确定,总要再等些日子让大夫瞧过了才能知晓,我在想,这样上路的话,怕是要拖慢去封地的行程了,许是要走慢一些才行,难为你总惦记着……”
曼玉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苏封提了去封地的事儿提了许多次,不过这下可能要慢些才能到,毕竟前几个月比较重要,走得太快的话,难免会颠簸一些。
“阿封?”
曼玉皱起了眉,苏封怎么没动静了?
听见曼玉在叫自己,苏封木然地抬起头,手哆嗦了两下才一把抓住曼玉的手。
“有有有有……身子了?你有身子了?”
曼玉眨着眼睛微微点了点头,对了,上一次苏封似乎是通过家书得知的,并没有如此直接的获悉他即将做爹的消息。
只是,这反应是不是稍微大了些?
“啊!”曼玉吓了一跳,整个身子腾空被抱起来,吓得她赶忙双手环住苏封的脖子,“你干嘛呢?”
苏封不说话,大步地将曼玉抱进屋子里,小心翼翼地来到床边将曼玉放放好,又体贴地将她的鞋子给脱掉。
“怀了身子怎么能随便下地乱走呢?!”苏封皱起眉,有些责怪地说,“对了,方才院子里有些风,吹到了要不要紧?哎,木檀赶紧将窗子给关了……,不行,小七,去将何一德找来,赶紧让他给夫人瞧瞧。”
苏封吩咐完小七又转回头,“你有没有想吃的东西,不是说怀了身子会容易觉得饿吗?天香斋的陈皮天香鸭想不想吃?不对不对,有了身子能不能吃鸭子?小四,你去宫里将金秀宫的温女官请来,赶紧的,这究竟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得有个懂的人在才行。”
“屋里凉不凉?要不要点个炉子?”
“……你够了……”
曼玉真是哭笑不得,伸手将立刻就要让人去生炉子的苏封拉住,“没事儿的,你别慌呀,又不是第一次了,哪儿要那么麻烦?”
曼玉觉得自己手里抓着的大手竟然有些颤抖,她诧异地抬眼去看苏封,却被苏封的另一只手捂住眼睛。
“我知道不是第一次,那次,我没能陪在你的身边,我不敢去想你一个人是如何撑下来的,是我不好,是我欠你的,这一次,这一次我一步都不会离开,哪儿都不去,我会陪着你生下孩子,会看着他平安地出生,你就原谅我,好不好?”
曼玉的嘴角弯出笑容,眼睛里的湿意却沾染在苏封的掌心。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