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荣阳光灿烂的笑容顿收,上前伸手轻柔地拍打着刘启的后背,关切地问:“父皇,可要延召太医前来诊视?”
当太子时的刘荣,对自己毕恭毕敬,在自己面前不敢越雷池一步。就象刚才这样自己咳嗽着,太子刘荣未经自己允许,也不敢上前一步。
可此时刘荣一见自己咳嗽,立即犹豫地近身来替自己拍打后背这个动作,又一次出乎刘启的想象,让他生出一份父子间关怀的感动。
刘荣见刘启并未反对自己的行为,立即说:“父皇,咳嗽多因咽喉不适而起,咽喉不适多因上呼吸道受凉而起。
咳嗽是身体对不适作出的自然反应,是对身体曾爱凉的一个提醒。
因此,请父皇先保暖颈脖与上胸口,再吃盏热茶就会感觉好多了。”
先前的太子刘荣,从来不会对刘启讲出这般具体的合乎医理的话。
这又让刘启对这过去的太子,现在的废太子临江王、律法曹,自己的长子刘荣油然生出亲近感来。
见皇上听了律法曹临江王的话后点了点头,当值大太监穆岩立即取来一条丝质围脖,正想替皇上围上,却被刘荣给制止了。
刘荣认真地说:“丝质围脖质地虽好,但不经风寒,不能有效使父皇的肚子得到保暖。父皇,儿臣这条围脖虽属粗陋,却极善于保暖,父皇试试儿臣的围脖吧。”
刘荣边说边解下自己围在脖子上带着他体温的围脖,见刘启没有反对,立即将带着自己体温的棉绒围脖替刘启围上。
刘启感受到围脖上所留刘荣的体热,一股父子亲情油然而生,温和地朝刘荣笑一笑,说:“荣儿长大了,学会关心父皇了!”
刘荣一听刘启这话,立时猜到过去的刘荣对刘启应该极少这样亲情关怀的举动。
立即灿烂一笑,刘荣感慨地说:“都是临江一趟,才让儿臣体会到父皇对儿臣的关怀与期望,才让儿臣后悔不曾给予父皇应有的关怀与体贴。父皇,儿臣到现在才明白,世间万事万物都抵不上父子亲情、兄弟情谊,家人的和谐、温馨相处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替代的。”
刘荣这一席话,不仅暗合此时特定的场景,也顺着刘启当太子时所受到的长期惊扰这思路而说的。
只听得刘启心生同感,突然想起早年曾给自己无数烦扰的弟弟梁王刘武。
想起刘武因受自己惊吓而病死,刘启目中不禁泪水打转起来。
刘启只有刘嫖和刘武这一对同母弟妹,刘嫖健在而刘武已亡。
此时刘启的泪水肯定是为已故的梁王刘武而流,刘荣心里很肯定这一点。
“皇叔英年早逝,儿臣也时常想念起皇叔来的。”刘荣继续加强着刘启心中的激动,好让刘启生出自己跟他想法一致的感受来。
刘启轻轻拍打几下胸口,任由刘荣继续拍打自己的后背,说:“你皇叔是父皇看着长大的,父皇一直很喜欢他。
虽然屡被太子废立所困扰,但父皇始终视你皇叔为最亲的人,不曾给予半点的委曲。
可你皇叔始终不曾理解父皇对他的好,一时行错而被父皇相责,竟令你皇叔惊恐万状,以致病殁,教父皇好生后悔不已啊!”
刘荣听了,心里暗想,我这样做的目的,便是:让你拥有对我说体己话的*,那我就住进了你的内心!
听了刘启发自肺腑对梁王刘武哀惜的真性情话语,刘荣的眼眶中不由蓄满了泪水,“叭嗒叭嗒”往下掉着。
刘荣不由哽咽着说:“父皇对武皇叔的兄弟亲情,儿臣感同身受。
儿臣只身前往临江,这才感受到兄弟亲情的可贵,后悔旧日不曾给予各位弟弟以长兄的关怀,时常自责自悔于月下。
武皇叔英灵有知,亦倍感动于父皇对他的兄弟情深。”
刘荣的身体虽然来自刘启,但他的灵魂却一直保留着慕容澈的认知。
此时能在瞬间陪着刘启泪流满面,实在应列为极品演员了。
见穆岩送上来面巾,刘荣很自然地伸手接过。
轻轻地替刘启边擦拭着,刘荣边说:“人生就短短几十年,父母子女兄弟姐妹皆能和和美美地相亲相守,实在是人生一大愿景。
可武皇叔毕竟已入仙列,儿臣还请父皇稍减思念,好好地替武皇叔过好往后的日子。
如此这般,武皇叔在天英灵才会欣慰有加的。”
穆岩从未见过皇上跟刘荣能有这样的情感交流,见状不由心生惊诧,暗里寻思着怎么将此时的情景报与窦太后知晓。
刘荣没见到有人送来热茶,不由转脸望向穆岩,说:“请穆公公送来一盏热茶给父皇饮用,以驱父皇咽喉间的寒气。”
穆岩还没将这位废太子放在心里,心想只有皇上才可以使唤本公公,凭你一个废太子也敢出言使唤?
甭想了!
但穆岩在皇上没有阻止刘荣的时候,也不好出言相驳,只好原地站着等候刘启的吩咐。
刘启本以为听了刘荣用热茶来驱自己咽喉间寒气的话,穆岩会很快给自己送盏热茶来。
听刘荣直接开口让穆岩去取热茶,这才发现穆岩并未将热茶送上来,不由恼怒地望向穆岩。
吓得穆岩一溜烟跑下去,端上一盏冒着热气的茶水来。
穆岩本不愿让刘荣从自己手中盘子里接走茶盏,见刘荣伸手来端茶盏,手臂下意识地往回缩了一下。
可他立即想到刚才刘启恼怒的目光,又向前伸了伸手臂,任由刘荣从盘子上端走茶盏。
刘荣半掀开茶盏盖,小抿了一口,感觉茶水温度适中,这才将茶盏伸到刘启嘴边,说:“父皇,茶水冷热适中,快饮些茶水,好解去喉间寒气。”说着,配合着刘启的喝茶动作,将茶盏慢慢倾斜着。
就着刘荣手中的茶盏,刘启连喝了几口热茶,感觉喉间不那么寒痒了,抬起目光朝刘荣微笑着说:“感觉好多了。”
刘荣收回茶盏,侧身边递给穆岩边说:“穆公公,往后可得注意父皇咽喉和上胸口的保暖。天气寒冷,多送几趟热茶,好让父皇常保持喉间温热,才不致生出寒痒之气。”
这是狐假虎威,刘荣借着刘启的默许,用行动告诉穆岩,不要对自己妄自菲薄!
情势所*,穆岩不得不答应:“是!记下了!”
刘荣见已然达到让刘启生出对自己的认同感这个目的,立即深呼吸一口,以欢快的语气,一脸阳光灿烂日子里的笑容,讲述了在窦太后宫中煮菜吃时的欢乐与开心。
受刘荣情绪的感染,刘启心情随之好转,听得津津有味,笑容随即浮现脸上。
待刘荣说完,刘启笑着说:“中午,荣儿也煮那天下第一好吃的青菜给父皇尝尝吧。穆岩,按临江王的需要,吩咐御厨去准备。”
穆岩听了,犹豫着说:“皇上,这……。”
刘荣见穆岩的反应,心中已知穆岩不是窦太后所派,便是为王皇后所派监视刘启的人了。
心中急速地运转着,盘算着要怎么让刘启除去穆岩的计谋。
刘启见穆岩原地犹豫着,不由皱起眉头望向穆岩,说:“朕的话,说得不够清楚么?”
被皇上责备,穆岩过去还没有过。
而短时间内连受皇上责备,这更是穆岩所没有意料到的,不由望了刘荣一眼,应声“喏“转身就去御厨房吩咐去了。
见穆岩退下去了,刘启这才微笑着问起在窦太后宫中煮菜吃的详细经过。
听完刘荣的详述,刘启“嗯“了一声,说:“荣儿应时常去太后宫中伺候太后,讨太后欢心。”
刘荣立即答应“是”后说:“父皇,去了趟临江,儿臣才知太后不喜儿臣,全是儿臣的错!
儿臣先前对太后太不上心了,惹得太后烦了儿臣。
从今往后,儿臣正想着要弥补过去的错,自要遵从父皇的旨意,得空便去承欢于太后膝下。”
刘荣所说的每一句话,既是针对先前太子刘荣的弱点,说着如何弥补的话语,又能与刘启对他的要求和期待相吻合,自然令得刘启这个所谓的父皇感觉很是称心了。
刘荣的这一招,用的可有讲究了。
话说若是两个人同行,一人若想令另一人随自己的步频步幅走,先得随着对方的步频步幅走一大段路。
再在对方没有觉察的情况下,慢慢地改变自己的步频步幅,那对方就会很自然地,毫无觉察地跟随着自己的步频步幅走着。
眼下,每句话刘荣都是精心顺着刘启心中所希望的路子说着,自然会让刘启十分称心了。
这种状况屡次发生之后,刘启就会习惯地视刘启所说的每一句话为称心的话,从而不知不觉中随刘荣的心思起舞,毫无察觉地随着刘荣的心意,说着能让刘荣称心遂意的话。
刘启见刘荣仍在细心地拍打着自己的后背,心中感觉一阵温暖。
望着刘荣,刘启温和地说:“父皇感觉好多了,喉咙也温热了许多,没事了。
荣儿去御厨房指点他们要备些什么,免得他们备下的菜不遂荣儿的心意。
溥贵,给临江王带路去御厨房传朕的旨意去吧!”
溥贵是穆岩手下的小太监,听了刘启的话,毕恭毕敬地朝刘启鞠个躬,对刘荣说:“临江王,这边请!”
随着溥贵来到御厨房,刘荣没见着穆岩,便知他定然向窦太后或是王皇后汇报去了。
没见着穆公公,溥贵显然也很诧异,但又不敢说什么,只是朝刘荣迅速地瞥了一眼。
刘荣装着没发现穆岩的存在与否,径自对大厨指点着应备之物后,对溥贵说:“好了,本王且先回去陪父皇说说话去了。”
溥贵因为穆岩不在,只得硬着头皮将刘荣往回领着路。
刘荣望着溥贵那胆小的样子,心里笑了:你们这群太监费着心思,象哈叭狗般讨好着主子,为主子的利益作着嫁衣。你们根本不会意识到,生命的价值,决不体现在嫁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