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她两世为人,见过了太多光怪陆离之事,这会子心中也不禁掀起惊涛骇浪。
她见到的那个发光之物,不是旁的,正是苏景烁腰带上镶嵌的一颗蓝宝石。而这颗蓝宝石,她方才在柳芳仪情郎的腰带上也见过!
这么说来——
脑中浮现中一个骇人的想法,沉了目色朝正在同苏镜辞交谈的苏景烁看去。
越看,心中越是笃定。
苏景烁身上的锦袍,颀长的身材,华贵的气度,无一不与她在柳芳仪寝殿中所见的那名男子一一吻合。
垂眸掩下眸中的惊诧。
没想到,二皇子竟敢同自己父皇的妃嫔偷情!真真是天大的胆子。
宋清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埋人做花肥,皇子与妃嫔偷情……这皇宫里的腌臜事,简直是层出不穷,令人作呕!
她不欲引起苏镜辞和苏景烁的怀疑,飞快收回目光,神色如常地朝殿外走去。殿内气氛火热,没有人注意到她这么个“小小的宫女”,一路顺畅出了映月殿。
想起先前在柳芳仪殿外偷听到的墙角,原本那些不明白的地方在这一瞬间恍然大悟。
难怪先前听到那男子让柳芳仪在宸帝面前替他多说说好话,她当时还有些困惑,现在仔细想来,苏景烁指的,应该就是立太子一事吧。
若柳芳仪能时不时在宸帝耳旁吹吹耳旁风,说不定宸帝一个欢喜,还当真就把太子之位传给了苏景烁。
心中冷笑连连,苏景烁看上去温润有礼的模样,胆子和野心倒是不小,竟然打起了宸帝宠妃的主意。
不过,对皇位势在必得的人可不知苏景烁一个,他的皇妹,沁水帝姬苏娆对其也是势在必得。
云倾大陆上不是没有出过女帝的先例,苏娆如此野心勃勃之人,又怎会甘心一生平庸,如大多数女子一般蹉跎在相夫教子之中?
更何况,她还占了个嫡女的身份。
眸中一抹冷色闪过。或许,苏景烁能成为苏娆的劲敌也说不定,到时狗咬狗,那可真是一出大戏了!
宋清欢心中存了几分心思,出映月殿朝旁拐去。
走了一会,四周人烟渐少,便停下了脚步四下打量一番,见无人注意到这边,身形一闪,躲到了一颗大树后面。
她从怀中掏出一支信号弹,用火折子点燃放上了天。
橘色的信号弹在天空绽开,只一瞬,很快便消失。深蓝的天空恢复一片幽暗,并无人瞧见那一瞬间的光亮,除了承天门外隐藏在城墙阴影下的一人。
那人抬了头,看一眼天边,眸中一抹沉思划过。
橙色信号,代表阿绾现在无碍,但有事绊住了脚,暂时还出不来,让自己稍安勿躁。
看方位,似乎正是今晚举行除夕宴的映月殿。
难道,阿绾此时身在映月殿?
虽然按照他们之前的约定,他应该在宫外安心等着阿绾出来,但如今阿绾情况不明,他又如何能安心?
神情一凛,四下看了看,稍一用功足尖轻点,竟一跃而起,轻轻松松地就越过了两人高的宫墙,身后有一道身影也跟着跃入了宫内。两人轻巧落地,他脚步未停,施展轻功朝映月殿方向行去。
另一侧。
宋清欢放完信号弹,整了整仪容,低垂着头从树后走出,依旧快步往映月殿走去。
没走多远,忽然听得前头有隐约的人声传来。
不由放慢了脚步,眼中一抹狐疑之色。
方才她为了不引人注意,特意走远了些才放的信号弹。前方是片小花圃,这个时候,应该没有人才是,怎么会有人声传来?
宋清欢留了个心眼,放轻脚步,屏住呼吸朝前走去。待靠近了些,有断断续续的声音飘了过来,落入宋清欢耳中,不由神情一凛。
这沉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不是苏娆又是谁?
眼中闪过一抹警惕。
这个时候,苏娆不在映月殿中,跑到这个地方来做什么?
不由凝神静气,仔细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红袖,你去将父皇和苏妍身后斟酒的宫女换成我们的人。”苏娆的声音传来。
“是,殿下。”红袖恭谨应了。
宋清欢皱了眉头。
——苏娆这是想干什么?
气氛默了一默,苏娆的声音又飘了过来,这样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有些鬼魅,“本宫先前叫你收着的那些春风露,可还在?”
“还在宫中。”
苏娆娇媚地轻笑一声,“去,把那春风露取来,放在苏妍的酒中。”
春风露?
宋清欢眉头皱得愈发紧了。
这名字听着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东西,苏娆究竟想做什么?
思索间,耳边脚步声渐渐走远,抬头一看,不远处那一抹红果然已行远,朝映月殿而去。
她清亮的雪眸一狭,等了片刻,才抬步朝映月殿走去。进了映月殿,只轻手轻脚地行到苏镜辞身后站定,神情肃穆未发一言。
眸光轻轻一瞥,见苏娆已回到了席位上,原本伺候在侧的红袖果然不见了。
宋清欢不动声色地垂眸,脑中飞快地运转起来。
宸帝,苏妍,斟酒,春风露……
脑中有什么猜想隐隐飘过,却快得让她来不及抓住。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苏娆的这个计划,绝不是什么好事。她素来是睚眦必较的性子,苏妍今日抢了她的风头,她如何会甘心?定会想方设法将这一局掰回来。
但不管如何,自己只需按兵不动,暗中观察,待到合适的时机再出手,坐收渔翁之利!
主意打定,眉头微舒。
这时,苏镜辞微微转头看来,睨她一眼,语声淡淡,似带了一丝不满,“怎的去了这么久?”
宋清欢心中低低咒骂一句,上个恭房他还要管三管四?面上只装出一副惶恐的神情,怯怯道,“奴婢……奴婢……”
“罢了罢了。”见她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苏镜辞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将酒杯一推,“给本皇子满上。”
宋清欢怯怯应一声,笨拙地提起酒壶,替苏镜辞抖抖索索地斟满了一杯酒,只是那动作实在算不得娴熟,差一点就将酒水给洒了出来。
苏镜辞不耐地皱了皱眉。
原本还觉得这小宫女有几分灵气,现在看来,怎的如此上不得台面?不过是斟个酒,一晚上斟了这么多次,还这般不熟练?
宋清欢敏感地捕捉到苏镜辞面上不悦,眼眸一垂,掩下眸底喜色。
季流云的人皮面具巧夺天工,她有信心不会被苏镜辞看出容貌上的端倪。那么他之所以对自己产生了兴趣,很有可能是那一瞬间的熟悉感。
要想打破这种熟悉感,只需孜孜不倦地扮演一个粗手笨脚刚入宫的小宫女形象便是。
坚持到现在,果然收到了成效。
一旦苏镜辞对自己失了兴趣,就算她除夕宴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他也定然不会追究下去。
果然,苏镜辞没有再看她,阴沉着脸色,兀自独饮。眸光虽落在场中的歌舞伎身上,神情却有些放空,并没有在认真观赏歌舞。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自己今晚的心情似乎格外焦躁。将酒盏重重往几上一放,萌生了些提前退场的心思。
一旁的苏风铭本来在津津有味地观赏着歌舞,忽然听到这重重的一声,顿时唬了一跳,诧异地转头望去。
“三哥,你怎么了?”他不解道,“可是这歌舞不合你的心意?”
“没什么意思。”苏镜辞一脸百无聊赖,“我想先回宫了。”
“三哥……”苏风铭看一眼上首酒兴正酣的宸帝,劝阻道,“今儿是除夕宴,你这会就走了到底不好,父皇会怎么想?”说着,朝贤妃微微一呶嘴,“你别忘了,一堆人等着抓你的小辫子呢,你可别给他们留下什么把柄来。”
虽然立苏镜辞为太子的提议被朝臣否决了,但宸帝对锦妃的心一日不死,苏镜辞就有再度上位的可能,所以在贤妃和苏景烁眼中,他自然也是个极大的威胁。
苏镜辞心知他说的是事实,无奈,“那我出去走一圈,待会便进来。”
说着,朝苏风铭点点头,起身出了映月殿。
宋清欢微一瞟他,很快转回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苏妍身上。
苏娆到底想打苏妍的什么主意呢?
恰好此时,苏妍也状似不经意地望来,看向宋清欢的目光中疑窦重重,带上了几分审视。
她果然对自己起了疑心!
不过,苏妍这条线她已不打算用,不管她心中怎么想,都已经没有太大的关系了。面上只无奈一笑,露出几分迫不得已的神情。
怕苏娆起疑心,苏妍不敢多看,再次转回了目光。
此时,苏镜辞已经出了映月殿,下了台阶,在不远处立定,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
又是一年除夕夜。
他却依旧如此形单影只,孤独一人。也不知母妃究竟去了何处,现在又是否安好?想到锦妃,眉间神情愈发暗淡。
他想,他这一辈子,大概都没有办法再见到母妃了罢。
心头不由涌上一缕酸涩。
忽的,眼角余光似瞧见不远处有黑影一闪。
他神情微凛,瞪大了目光朝那处看去,却只见树影憧憧,月色撩人,并无什么黑影。
自嘲地笑笑,看来自己当真是喝多了酒,还是先入殿老老实实等着宫宴散吧。
这么一想,转身又进了映月殿。
宋清欢一抬头,正好见到苏镜辞进殿,脑中灵光一闪,想出条脱身的计策来。
见苏镜辞走近了,她怯怯朝他一礼,伸手拿起酒壶,作势就要替他斟酒。
苏镜辞看她一眼,没有出声,不想,宋清欢假意被他看得心中一慌,手一抖,那酒壶中的酒就对着苏镜辞泼了过去。
苏镜辞眼疾手快拿手一挡,宽大的袖袍倒是挡掉了大部分酒水,然而还是有几滴溅到了他的脸上。
他脸色一沉,怒目看向宋清欢,压低声音骂一句,“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宋清欢心中无波无澜,面上却愈加惶恐,作势就拿袖子替他去擦。
“下去!”苏镜辞本就心情不好,一把拂开了她的手,怒气沉沉。
宋清欢心中一喜,忙低头哈腰对苏镜辞道着歉,这才假意慌张惶恐地退了下去。
身后,苏妍的目光一直定在她的背上,眼中狐疑之色愈浓。
出了映月殿。
宋清欢清亮的眸子四处一瞟,趁人不注意,脚步匆匆往一处走去。
她要去看看,红袖到底想做什么!
映月殿很快被她甩在了身后,这时,前头远远地走来一队巡逻的玄甲军。她心知自己此时出现在这里有些不合时宜,四下看了看,想找个地方避一避。
可周遭只有些繁茂的树木,并没有找到能容身的建筑。
冷了冷眸色,只好准备赌一把。她调整好情绪,不急不慌地迎上去,不料,脚下刚一动,便觉得胳膊被人一拽。
下一秒,身子便已离地,腾空而起,“咻”地便落在了一颗最近的树上。
什么人?!
目光一冷,胳膊肘就要朝身后之人捅去。不想,胳膊被人一掌包住,紧接着,耳畔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阿绾,是我!”
与此同时,鼻端飘来熟悉的寒凉清香。
宋清欢紧绷的弦蓦地一松,转头朝身后之人看去,压低了声音道,“阿初,你怎么来了?”
“放心不下你。”沈初寒的眉眼间有凉淡之色,带了点点阴沉。
宋清欢唇一张,刚要说话,却被他修长的手指抵住了唇瓣,“嘘。”他轻嘘一声,锐利的眸光朝下望去。
那队玄甲军很快走了过来,步伐整齐划一,目不斜视,并没有看到树上藏着的他们。
待玄甲军走了,沈初寒却并未急着带她下树,而是眸色沉沉看向他,“阿绾欲往何处?”
宋清欢张了张唇,似有无数的话想要同他说,可话临到嘴边,却又不知从何开头,一顿,问出了现在自己心中最关心的话题,“阿初可听说过春风露?”
话音一落,沈初寒的眸色陡然一冷。
宋清欢蹙了眉头,语声焦急,“阿初,你知道?是什么东西?”
“春风露,春风一度,是令人欲仙欲死的春药。”沈初寒神情有些阴寒,冷冷吐出这一句话。
春药?!
宋清欢猛地一惊。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苏娆派人灌醉宸帝和苏妍,又让人将春风露下在苏妍的酒中。这是……这是……
心中一阵反胃。
她知道苏娆向来心狠手辣,却没想到,她竟然狠辣到这种地步!那可是她的妹妹和父皇啊?!
正沉思间,见沈初寒神情越来越阴翳,宋清欢知道他误会了,忙道,“不是我,是苏娆想用在苏妍身上。”
沈初寒神情微霁,讥诮地勾了勾唇,“狗咬狗?”一顿,语气柔和了些许,“阿绾想怎么做?”
“你可知苏娆给苏妍找的奸夫是谁?”宋清欢咬咬唇,心底略觉恶心。
“谁?”沈初寒入鬓的剑眉一挑。
“宸帝!”宋清欢沉沉吐出这两个字。
沈初寒面上有难得的一瞬怔忡,很快玩味一笑,眸中清寒泠泠,“有意思。”抬眸看着她,“阿绾有什么计划?”
原本她只打算去看看春风露是什么东西的,现在既然知道了,那便让苏娆也尝尝这欲火焚身的滋味好了。
“让苏娆自食其果如何?”宋清欢唇畔一抹讥讽。
沈初寒眸中难得地露出一丝恶趣味,“阿绾这是想便宜宸帝?”
宋清欢嫌恶地撇了撇嘴,“苏娆怎么对付苏妍,我不关心。至于她欲火焚身想找谁,那就是她的自由了。”
“好。”沈初寒简短应了。“既然这里是去往映月殿的必经之路,我们便在这里等着红袖便是。”
“也好。”宋清欢点头。
“清元果的事,可有什么进展?”沈初寒又问。
宋清欢便把方才在清心殿房顶上观察到的情况说给了沈初寒听。
沈初寒点头,眸底闪过一抹异色,却没有说话。
两人在树上等了一会,果然见远处红袖朝这边匆匆而来。
宋清欢思忖片刻,在沈初寒身边低低附耳几句,沈初寒点头应下。
树下的红袖低垂着头,行色匆匆,时不时四下张望一番,神情有几分紧张。
这时,忽然有一阵阴风吹来,尚未回过神,便觉背上被人一点,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宋清欢跟着从树上跳下,蹲在红袖身旁,身后在她衣襟前和袖中摸了摸,果然在她胸前处摸到了一个小的白瓷瓶。
将白瓷瓶取出,宋清欢屏住呼吸打开瓶塞朝里头一瞧,里面是一些透明的凝露,每颗不过小指甲盖大小。
看来,这便是那“春风露”了。
宋清欢从袖中掏出帕子,倒了几颗凝露出来包好,然后依旧将瓷瓶放回了红袖胸前。
她抬头看一眼沈初寒,点了点头,闪身避到了一颗树后。
沈初寒飞快地在红袖穴位上一点,也隐入了夜色之中。
红袖悠悠然转醒,头脑还有些发懵,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她有些惊慌地站起来,全身上下摸了摸,见那瓶春风露还在怀中,微微舒一口气。
狐疑地皱了皱眉。
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己为何会突然晕倒?恍惚间好像感到有人点了自己的穴道,可又是为了什么?
四下打量了片刻,见没有任何异样,只得敛下心头的不解,匆匆朝映月殿去了。
不管怎样,还是先完成殿下交代的事要紧。至于方才发生的那莫名其妙的事,既然自己没有受伤,春风露也没有丢,就……不必告诉殿下了吧。
目送着红袖的身影走远,宋清欢和沈初寒从树后走了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宋清欢当机立断,脱下身上的宫女服装,“走,去苏娆寝宫。”
夜色笼罩下,两道黑影朝苏娆的寝宫飞快行去。
苏娆寝宫离翠微宫不远,因着苏娆不在,门口守卫的内侍有几分懈怠,不住地打着呵欠。寝殿内燃着微弱的烛火,明明灭灭。
宋清欢指了指门口的两名守卫,朝沈初寒示意一下,沈初寒默契地一点头,立即明白了宋清欢的想法。
寂静的夜色中,忽然响起“啪嗒”一声的声响。
两名内侍神情同时一凛,相互看了看,眸光中都有几分迟疑。待仔细凝神一听,却没了声响,咽了咽口水,没放在心上。
然而一颗悬着的心刚放下,不远处那“啪嗒”的奇怪声音又响了起来。
月色隐入云中,夜色如泼墨一般浓黑,目之所及不过几尺远的距离,压根看不出有什么。
“你去看看。”一人迟疑着开了口。
“我……还是你去吧。”另一人扭捏了半天,面上明显有几分害怕。也不知为何,明明不是第一次值夜,可今夜总觉得有些森冷冷的感觉。
“那……一起去吧。”又推迟了一会,两人终于妥协。
另一人“嗯”一声,壮起胆子一道朝声音发源处摸去。
两名内侍刚一走,就有两道旋风般的影子飞速入了寝殿,如风过无痕,未留一丝痕迹。
苏娆不在,殿内自没有伺候的人。
宋清欢四下看了看,走到寝殿的茶桌前将茶盏掀开,然后掏出帕子,在茶盏中倒了一颗清风露进去,又用一丁点儿水细细兑开,看着那透明的凝露渐渐化开,直到看不出任何异样,宋清欢方盖了茶盏盖,又掀开茶壶盖,也倒了两颗进去兑开。
剩下的两颗凝露……
她眸光一转,落在窗台上燃着的镂空青铜香炉之上。
快步走上去,将香炉掀开,然后将凝露放在了香灰之中。香炉生热,这凝露会慢慢化开,水蒸气混在香气中飘散开来,只要置身房中,就必然逃不开这气味。
做完这一切,宋清欢才满意地抿了抿唇。
“走吧。”她拍拍手,看向沈初寒。
沈初寒沉凉地负手立在一旁看着她的动作,眼底亦有沉凉的笑意。他走到窗旁将窗户推开,然后抱着宋清欢一跃而出。
“宫宴快结束了。”沈初寒看一眼远处灯火通明的映月殿,“我们也该出宫了。”
宋清欢眉眼间有迟疑之色,局已布下,若不亲眼见到她们的下场,又如何甘心?
沈初寒眉色一凝,沉声唤一句,“阿绾。”
宋清欢诧异抬眸,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沈初寒今日的神情有几分焦躁,这样的他,恍惚间让她想起了前世之时。
“我等宫宴结束后再出宫。”宋清欢摇头,心意已决。
沈初寒眉头蹙得更紧了,气息有几分隐忍的压抑,“阿绾,听话。”他语气沉沉,握住宋清欢的手有几分凉意。
“阿初……?”宋清欢察觉出了他的不对劲,皱了眉头轻唤一声。
沈初寒勉强扯出一抹笑意,声音软了几分,“阿绾,你已经在这宫中待得太久了,稍不注意就有暴露的风险。这是宸国的地盘,我不一定能护得住你。”
“我……”宋清欢眉眼一急,正待急急分辨,忽然觉得眼皮子有些重,眼前沈初寒的容颜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她迷惑地摇了摇头,想将这种晕眩的感觉甩出脑海,却只觉意识越来越模糊。
彻底合眼前,她听到沈初寒叹息一声,语声轻柔却又带了丝莫名的寒意,“阿绾,我还是做不到放手让你一人。”
将宋清欢的身子抱在怀中,沈初寒温柔地凝视了她一瞬,忽的敛目,沉声唤一句,“玄影。”
玄影挺直的身影应声而出。
“把殿下安全带回清寒小筑。”他冷声吩咐。
“是,殿下请放心。”玄影抱拳应了。
沈初寒将宋清欢小心交到玄影手中,还未撒手,目光落在玄影握住宋清欢手臂的手上,面色蓦地一寒。
玄影神情一凛,慌忙将手一握,以拳头抱住宋清欢的身子,尽量避免与她有太多的接触。
沈初寒神情微霁,冷冷颔首,“去吧。”
玄影应了,抱着宋清欢飞快消失在夜色中。
沈初寒收回目光,眸中一抹嗜血的冰寒,看一眼东北角那处高耸的宫阁,足下发力,运气轻功而去。
此时的映月殿中,依旧红烛高照,灯火流离。
酒过三巡,人人皆有了醉意。
苏妍今日得了不少注视,心中高兴,一时贪杯,这会子已然面色酡红,醉意上头,脑袋有几分昏昏沉沉。
但宸帝不走,她自不敢提前退场,只得命人换了茶水来,强忍着头痛欲裂的感觉端坐在殿中。
苏娆神情玩味,偶尔看她一眼,眼中有琢磨不透的光华。
苏妍被她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越发不敢掉以轻心,只强撑着维持着神识清明。
幸好此时时辰已晚,再加上宸帝也饮了不少酒,又等了小片刻,宸帝终于宣布散席。
苏妍再也顾不上其他,赶紧让宝笙和宝琴扶着她回宫。
席上的苏娆眯了眼眸,若有所思地看她背影一眼,眸中划过一抹势在必得的冰冷。她眸色一转,看回了上首。
宸帝也似喝多了,脚步都有几分踉跄,皇后忙扶住他往偏殿走去。
苏娆眨了眨眼睫,嘴角现一抹冰冷的笑意,起身跟了上去。
“母后,儿臣送父皇回宫吧。”她走到皇后身边,浅笑盈盈。
皇后陪着宸帝也饮了不少酒,见苏娆过来,倒也放了心,点头笑道,“也好,你父皇晚上喝多了,你扶着他些。”
“嗯,母后放心吧,您早点回宫歇着吧。”苏娆乖巧懂事道。
皇后对苏娆行事向来放心的很,闻言也没有多想,点头应了,在宫女的搀扶下回了宫。
宸帝眯了眼眸看她一眼,呼吸间有几分酒气,却仍是强撑,“娆儿啊,朕没醉,你自己回宫吧。”
苏娆甜甜地一笑,“是是是,父皇您没醉,儿臣只是想尽尽孝心,扶你回宫,您就满足儿臣这个小小小的心愿吧。”
宸帝这才住了嘴,嘟囔了一句,由着她扶着往清心殿而去。
走了一会,翠微宫出现在了前头。
苏娆看着那黑夜中的一点烛火,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意,嘴里却是装作不经意道,“六皇妹今日似乎也喝了不少酒,她不胜酒力,这会可能也醉了。”
听到苏妍的名字,宸帝怔忡了一瞬,脑海中浮现出她方才在殿中巧笑倩兮的容颜,心神不由一动,鬼使神差般,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是吗?娆儿,你先回宫吧,朕去看看妍儿。”
说着,许是怕苏娆会不高兴,忙补充道,“朕平日里也没怎么来过翠微宫,今日既然到了,便顺便看看她。”
苏娆心中冷笑,面上却只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神情,“可是,父皇您还撑得住么?”
宸帝摆摆手,“朕能有什么事?你先回宫吧。”
“是。”苏娆这才恭谨应了,朝宸帝行礼后离去。
宸帝挥挥手,将跟来的宫女内侍也一并屏退。宫女内侍不敢忤逆,行礼后回了清心殿。宸帝在翠微宫外站了一会,这才深吸一口气,踏进了院中。
出乎意料的是,翠微宫的院内却一个人都没有,气氛显得有几分不同寻常。宸帝晃了晃脑袋,勉强维持住神情的清明,迟疑片刻,还是推开门踏入了殿内。
正殿内空无一人,只有几支烛火燃着,被推门而入的风一吹,扑闪扑闪了几下,越发显出有些鬼魅来。
宸帝迟疑了片刻,忽然听得内殿传来一声奇怪的声音。
他一愣,不知为何,心里头攀上一股异样的感觉,脑中愈发迷迷糊糊起来,脚下不由自主地朝内殿走去。
内殿中只燃了一支烛火。
宸帝方才伸手将珠帘一掀,恰带起一阵冷风,只听得“噗”的一声,仅剩的这支烛火也被风吹熄。
殿内顿时暗了下来,只有月光的一缕清辉洒入殿中。
忽的,一声呻吟声又起。
这一次,宸帝总算是听清楚了那声音是什么,脚步一顿,脸色难看地朝榻上看去。这一看,却是大惊失色。
只见榻上躺着一人,钗落鬓散,一头青丝铺满榻。身上的月牙白广袖留仙裙将脱未脱,露出玉白香肩。
正是苏妍!
宸帝不知发生了何事,脚步虚浮地走到榻旁,坐下来轻声唤道,“妍儿?”目光落在苏妍面上,却是心肝儿一颤,月光下的苏妍粉面红透,香汗淋漓,眼神迷离间自有勾人的魅惑。
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脑中愈发浑浊,只下意识去扶苏妍,“妍儿,你这是怎么了,朕叫人进来。”
不想,手一触碰到苏妍玉藕般的手臂,却觉灼烫得很。
他一愣,伸手抚上苏妍的额头,“妍儿,你发烧了?”
苏妍此时药效正上头,脑中已是一片浆糊,迷迷糊糊间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身上愈发燥热,忍不住撕扯着身上的衣物。
这时,额上忽然传来一丝清凉的感觉,如一道清流,汇入她饥渴的心田。
见那手要收回,她哪里肯?伸手捧住,贪婪地贴住了自己灼热的脸庞。
宸帝骇了一跳,下意识就要将手收回。
目光却不经意间落在苏妍春光隐现的胸前,腹部一阵热流涌上。恍惚间,他仿佛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儿,正眼波含情地望着自己。
当下脑子一炸。
苏妍此时已彻底失去了意识,哪里明白眼前的人是谁,只凭着本心,伸手勾住那人的胳膊,挺起身子,将一点樱红香唇贴了上去。
这一吻,吻得宸帝身子蓦然一颤,脑中充斥着酒精,已彻底失去理智,竟伸手揽住苏妍的腰,也贴了上去。
苏妍唇瓣小巧柔软的触感,将他最后一丝强撑的清明燃烧殆尽,勾起了心中潜藏已久的浪荡狂想,竟欺身覆了上去。
很快,两个影子缠做一团,房中隐隐娇泣不成声。
月色隐入云层,人间愈显幽暗。
此时的苏娆殿中。
苏娆已回了宫中有一段时间了,正坐在软榻旁,看着窗外深浓夜色出神。顺手端起茶盏轻啜,眼底一抹深思。
算起来,这会子两人也该成了好事吧。
娇娆的面庞上勾起一抹讽刺的冷笑,这事若是捅出去,别说宸国了,便是四国都要哗然,所以她还没有想好,到底该不该将这事抖落出去。
想了一会,还是决定先暂且按兵不动,看看明日宸帝与苏妍的反应再做打算。不过在这之前,她得确认事情没有任何纰漏了。
“红袖。”她放下茶盏,唤了红袖进来。
“殿下。”红袖应声而入,朝她行了个礼。
“你给苏妍下了多重的药?”
“回殿下的话,照您的吩咐,将大半瓶都下了下去。”红袖恭谨道,想起去映月殿前的那个小插曲,眼中闪过一抹不自在。
好在苏娆没有注意到她的走神,兀自想着心事,眸中一丝厌恶浮上。
大半瓶春风露,饶苏妍再想贞洁,这会子也定成了淫娃荡妇。再加上今晚父皇看她的那个眼神,那哪里是看女儿?分明是看女人的神态!
苏娆满脸厌恶地“啧啧”了一声,又吩咐道,“派个机灵点的人过去瞧瞧,不要走漏了任何风声。”
红袖应了,见苏娆没了旁的吩咐,转身刚准备退下,听得苏娆又道,“对了。”
“殿下还有何吩咐?”
“这熏炉里的香,你换了么?”苏娆随口问,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今日这熏香,香味重了几分。
红袖摇摇头,“还是殿下惯用的乌沉香,并未换过。”
苏娆随口应一声,“无事,你赶快下去安排。”
“诺。”
见红袖走了,苏娆懒懒地倚在软榻上,梳理着脑中思绪。
忽然,她觉得身子有几分不对劲了,好像突然间就燥热了起来,心中有团火不断往上蹿。
秀眉微皱,伸手推开了窗。
冷风灌了进来,让她心底的燥意有片刻冷却,可很快又卷土重来,竟起燎原之势。
这是怎么回事?
苏娆抬头抚了抚自己的额头,果然见灼烫滚滚,似发热了一般。
然而,很快她就察觉到了异样,那不是发热的感觉,心中似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咬一般,心中酥酥麻麻得很,空虚寂寞的感觉直冲天灵感。
她神色蓦然一凛。
苏娆素来聪慧,稍稍一想,突然就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不是她也中了春风露的毒?
还是说——
苏妍发现了她的意图,竟趁自己不备将两人的酒壶给调换了?可依着苏妍的智商,应该做不到如此神不知鬼不觉才是。
那到底是什么回事?!
苏娆心中怒火中烧,只须臾便被欲火所遮盖,不听使唤地撕扯起自己身上的衣衫来。
春风露是她的药,她自然知道药效有多强烈,要想解,唯有与男子春风一度,别无他法,故才得此命。
狠狠一咬下唇,再次提气唤了红袖进来。
红袖应声而入,见苏妍脸泛桃花神情迷离的模样,不由骇了一跳,刚要说话,苏娆却是手一摆,制止了她。
“什么都不要问!给本宫找个俊俏的玄甲军过来!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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