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天色放明,西门护军十人尉庄简却不敢返回自己的住处,貌似只要这漫长的一天还没有结束,而他庄简又没能看到出现在城头的第一缕阳光,那么他依旧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Www..Com
呆坐在角楼之下的庄简很想喝上两口酒,并且他知道,有这种想法的人绝对不止自己一个,可是他不敢,一众兄弟的尸体到此刻还摆放在城下的藏兵洞内,而他们的脑袋则被悬挂上了城头,这样的结果究竟是好是坏,庄简自己也说不清,那些下了剧毒的酒水兄弟们还没能来得及“享用”,这或许对于他庄简来说意味着一种运气,可兄弟们临了还是死了,而且同样死得毫无价值。
回想着昨日凌晨时分发生的事情,庄简的身躯止不住的一阵颤抖,原本自己也会和那些兄弟一样,成为一具冰冷的无头尸体,只因为自己喊出了那个人的名字,这才侥幸逃过了一劫,而此时此刻,看着手中的那块象征着大好仕途的令牌,庄简的身体却抖得愈发厉害,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如果只是为了出人头地,那么自己做得已经够多了,可是就现在看来,这一切似乎还远远不够。
“按涉川律,城门当值,聚众饮酒,当如何?”
“从者当诛,举事者处糜刑!”
“当啷”一声,随着手中酒盏在青石铺就的地面上摔的粉碎,庄简做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跪倒在地。
在军中呆了这些年,讲究得就是个听话听音,庄简听出了这言语中的分量,但他不清楚,那后面跟着的会是什么?
谁都知道这涉川乱了,这城门值守一职难免会得到特别的重视,可是谁都没有想到,这夜巡怎地说来便来,并且如此兴师动众。
就在庄简送走那辆粪车后,不过两个时辰,西门护军别院中便出现了无数手持兵刃的禁军军士,然而与自己过往记忆中的夜训不同,这一次,却没有人事先通报,也没有人提前点亮灯笼火把。
禁军军士出现的极其突兀,几乎是在庄简举起酒盏的同时,别院的大门也被人悄无声息的卸下,而惊恐之下的庄简,他在跪倒之前便只来得及做一件事,那就是眼睁睁看着这些身穿护军服饰的禁军大模大样进入院内,随即问也不问便制住了那些还在等着自己训话的兄弟。
有人想喊,当即便被人切断了喉咙,一旦见了血,庄简的心立时凉了大半,直到那个随后进入院内的禁军将领提出一声问询,庄简这才确认了一件事,自己的运气当真坏到了极点,这次连下毒都不用了,在场的兄弟只怕都难逃一死,而自己这个一个小小的十人尉,充其量不过是脑袋挂得更高一些。
杀人立威,这是军中的惯例,可谁也没有想到会轮到自己,所以当那个身穿凌山寒铁甲的将领口中吐出一个冰冷的“杀”字,别院中摆好的桌椅当即被掀翻一片。
然而没有几个护军军士能躲过劈面而至的钢刀,几把木椅根本挡不住锐利的锋刃,仓促之间,只有一名护军拔出了自己身上佩戴的腰刀,可还没等他再有动作,一只急射而至的长箭已经贯穿了他的咽喉。
长箭同样射向了庄简,只是做过百人尉的庄简自然有些独到的本事,他的身躯本能的做出了反应,只是一扭,便躲过了急射而至的两只长箭,当然,如果仅仅如此,庄简难逃一死,他能够活下来,多半原因还是源于反应够快。
“十人尉庄简求见成怀素成将军,小的有要事禀告!”
“咦”的一声,似是听到了庄简的话语,那身穿凌山寒铁甲的将领猛地抬起了手臂。
指向庄简的箭矢有所停顿,但针对其它护军的杀戮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看着一个护军兄弟手捂咽喉爬向自己,成怀素连连后退两步,这下意识的动作立时招致一片弓弦拉动的声音。
“薛义,让兄弟们把弓箭收起来吧!记着过会让那个准头不错的小子过来见我!想不到禁军之中倒还真有一些拿得出手的角色,若是再能找来三两个,本将军升他做百人尉!”
似是看到了一张残存桌案上摆着的酒盏,这名身穿凌山寒铁甲的将领伸手端起了酒盏。
“将军……那酒……喝不得!”
急切之下,庄简也只能实话实说,他从来就没有在京都见过眼前这位将领,可是能身穿凌山寒铁甲那便意味着,此人的身份绝对不弱于当年的京都提卫周谨。
似乎是被庄简“善意”的提醒搞得一愣,这将领看了手中的酒盏一眼,随即将其轻轻放回原处。
“薛义,收尸协护,再知会那厮一声,让他的影卫手脚麻利一些!”
那叫薛义的军士点了点头,随即招呼其它军士讲院内尸体拖往院外,不过片刻,整个护军别院内便只剩下庄简和这将领两人。
“说吧!怎么回事?若是你认得成将军,为何此番前来他提也不提!”
庄简的面色已变得惨白如纸,从这名将领方才的言语中,他已经听出了一些反常之处。
首先,这不是杀人立威,肯定不是,便是真想如此,犯不着使用弓箭,那玩意在京都若没有京都提卫的许可,可不是谁想用就能用的!其次,对方可以指挥影卫,这等事若换在过往,绝无可能,并且,要论杀人,有谁能比得过影卫,如果影卫没有出现在自己这里,他们又去了那里?最后,此人既然认得成怀素其人,想必一如自己猜测,确实是安平王府的人,可他深夜到此又有影卫协同,如果只是为了杀掉自己及十数名属下,未免有些小题大作。如此一来,这些人到底想做什么就值得去权衡。
同样是因为在军中呆得久了,庄简还明白一个极其浅显的道理,要想把事做明白,首先要把人做明白,当下的状况,容不得他多想,先保住自己的脑袋才是正事。
看了看四周,确定院内再无旁人,庄简这才压低声音说道:
“启禀将军,两个时辰前,属下曾亲送安平王府的一名密探出城,正是他向属下引见了成将军,属下怕事关重大泄露口风,便想着封了这些死人的嘴巴,不想大人来得及时,倒是让属下的手段没能派上用场,只是那酒断然喝不得,若是将军喝出个三长两短,属下便是百死也难赎其罪!”
那身穿凌山寒铁甲的将领闻言又是一愣,待思虑半晌方开口问道:“便只有这些吗?若仅仅如此,本将军倒不介意送你去见那些死去的兄弟!”
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庄简心知再说错一句话势必会掉了脑袋,可是一时之间他又想不到旁的理由,只得叩首说道:“属下在这西门也值守了一段时日,自问西门防御之弊端无人可与属下比肩,属下原就是韩兴韩将军帐下百人尉,只因触犯军纪被降至十人尉值守城门及登城便道,将军若是能放过属下,来日自当献犬马之劳。”
“若给你一千人可守得住西门?”
听闻这名将军如此言语,庄简的心猛地一紧,既然提到守城,只怕真是谋逆,可如今生机只在一线,想要把握那便只能去赌。
“至少三千!”
“那本将军留你有何用?”
“两千百姓,历时半月专攻土木。”
似是对庄简的言语感到惊奇,这身穿凌山寒铁甲的将领沉默半晌方接着说道:“成将军片刻之后就会来此,你且先行跟着本将军,至于你说的那个密探,本将军一时间还顾不上,待明日事了,你再仔细说给本将军听。不过听你方才所言,应该是与成怀素不熟,可愿意先跟着本将军?若是你当真有说得那般本事,本将军保你来日平布青云!”
庄简到了此刻哪里还敢说个“不”字,当即叩头谢恩。
“本将军还有一点想要问你,既是想要灭口,那几名还在城门前值守的军卒你将作何处理!”
“无人换值,他们自会前来。”
“若是人都死了,便只有你还活着,怎么说得过去?”
“属下事先已和几名不当值的军士喝过酒,那酒中下过解药,故而能活下来的绝对不止属下一人。”
“便不怕掌刑司事后追查聚众饮酒一事?”
“将军只怕是忘了,如今的涉川,军粮尚且不济,倒是有几个护军可以买得起酒水?”
看着那些散落在青石地面上的粗糠窝头,这将领再次端起了酒盏,待凑近鼻翼仔细闻了闻,这将领的面色渐渐变得有些难看。
“你等近日便只有这等吃食吗?”
庄简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将军见状缓缓将酒盏中的清水倒向地面,随即自言自语说道:“若是如此,事情当真有些难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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