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陈小虎背影消失在酒肆门口,方胜漠然转身望向封红衣,随即冷冷问道:“你看得见?”
这个问题方胜憋了许久,若是没个答案,方胜总觉得自己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活脱脱的傻子。//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已然坐回原处的封红衣,依旧如往日一般侧目聆听,那根竹杖斜靠在桌案一侧,触手可及,然而在方胜看来,这根竹杖或许只是个无用的摆设,因为他不止一次见到封红衣只是用这根竹杖随意划拉了两下,就轻易避过了那些在寻常人看来,一个瞎子根本就不可能察觉的阻碍。
对于方胜的询问,封红衣似乎早在预料之中,其人拢了拢鬓角的秀发,坦然说道:“看不到,但是可以听到!”
这样的回答明显不能让方胜感到满意,如果那道比旁处都要高一些的门槛也可以用耳朵“看”到,这才真是咄咄怪事。
可是方胜没有接着追问,亦或他已经失去了追问的兴趣。不过片刻,方胜就已经在为自己的轻率感到懊悔,方胜想不明白,睿智一如自己,怎么会对陈小虎这样的一个无关人等说出那样一番道理,自己一直以来不是将此人视作自己的心腹大敌?何以其人落入井中,自己非但没有撇下石头,反倒是顺了根绳子进去?
陈小虎此刻肯定也在想着这个问题,甚至于会去怀疑方胜的动机,然而事情原本就该是这个模样,那答案就在某个细节当中。
桌案上的两副酒具,陈小虎夹菜递入空盘的表情,就是这么个小小的插曲,却打动了方胜的心,也救了陈小虎的性命。
酒肆外的洛风知道一个秘密,可这个秘密本该只属于他一个人,但现在,这个秘密却注定不在只是他一个人的秘密。洛风的懊恼远胜方胜,那攥于掌中的长剑,也因为洛风的愤怒而轻轻抖动,并且将一阵极度轻微的鸣响传入了封红衣的耳中。
“能不能让我在你身边做一名影卫?”
这是方胜今日里听到的最匪夷所思的事情,一个双眼失明又致力于悬葫济世的医者,却想要成为京都之中,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影卫,这震撼足以令方胜感到眩晕。
“你说什么?”
方胜开始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不由的追问了一句。Www..Com
轻抿一口果酒,封红衣的面颊涌上一抹潮红。可即便她试图用低垂下去的头颅来掩饰羞涩,却丝毫也遮不住那一直红到耳根的尴尬。
“你的武艺太差,有我在你身边,或许更安全一些……,这行医济世,终究医不了横祸,我想看看,这灾祸的根源究竟是什么?”
抬眼望向对面廊下,方胜的心狂跳如鼓,暗自欣喜之余,他更担心自己现在所在的这处店铺会不会也被人劈成两半,可那灯火映照之处,却已少了一个人的身影。
洛风走了,再一次带着失落与愤怒走了,可是他一定还会回来,因为他是浪子,心不存怨的浪子。
三成街的某处宅院中,谢观星不得不面对另一个落寞的背影,林仙儿已经从晕厥中醒转,可无论他如何解释,这林仙儿却是一句话也不肯再说,也不去更换自己被井水浸透的衣物。
看着那具还在瑟瑟发抖的身躯,谢观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曾有一刻他想要上前为林仙儿披上衣物,不曾想却是被其人一掌劈落。
“我真的没有欺瞒你的意思,只是这当下的状况……,你莫要多心,此番确是无奈之举,如烟心思没有你这般细腻,红菱性情率直,此样事终需有人照应。只待你去了那里,自会明白为夫的用意。”
能被谢观星从井中救出,林仙儿已然清楚谢观星并没有要害自己性命的意思,可是这些时日的委屈,还是让她生出太多怨念,林仙儿觉得自己可以忍受屈辱,却无法容忍来自谢观星的怀疑,自己已经落到这步田地,难道还换不来他起码的信任。
许是见到林仙儿不在抽泣,谢观星抹去额头的汗水上前说道:“且先回房换了这身湿衣,若是病了终究不妥,你若真的不肯谅解为夫,为夫今日便带你回府。那事儿原本就已安排好了退路,不过是让方兄往安平王府走上一趟便可无事!”
听闻谢观星此语,林仙儿身躯无来由的一抖。见到此种状况,谢观星赶忙再次上前将手中衣物披在了林仙儿的身上。
这一次,林仙儿没有拒绝,可是她依旧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低着头问道:“你若是不说清楚究竟生了何种事端,林仙儿今日起便和你一刀两断,那休书我自会送往官衙备案,只待消了户籍,你我便是路人!”
谢观星没有想到林仙儿会如此,一时间竟愣在了原地,可片刻之后,谢观星轻抚其人肩膀开口说道:“谢某不想瞒你,你那出身我心中确有郁结,可自你应承此事,谢观星自问,再也没把你视作外人,你若觉得横祸当前,一心想走,谢某也不拦着你,只是无论如何,总需先照应一下自己的身子。”
谢观星此言一出,林仙儿当即起身,抬手一掌便搂向谢观星面颊,可真当其人对视谢观星双眼,这手掌却再也打不下去。
一阵无力感让林仙儿再次瘫软下去。
但有可能,谁家父母愿意将子女送入妓馆?但有可能,哪个怀春少女愿意卖笑为生?自己连死都不怕,怎会在乎什么横祸当前,若是想走,当日在五柳巷大可讨要些银两田亩安身,或者依着安平王的说法到王府内寻个妥当职司,可自己定要跟着他谢观星,难道就是为了今日的离开?
林仙儿再次望向那口水井,这举止当即将谢观星吓了一跳,不顾林仙儿的厮打,谢观星将已经瘫坐于地的林仙儿一把抱起,径直向着林仙儿的卧房走去……。
踢开房门,谢观星顾不得许多,只管替林仙儿更换湿衣,这大异涉川习俗的行止,反倒是将林仙儿吓得连踢带打,脱口咒骂。
不得不说,妓馆中的头牌,这骂人的本事当真无人可比,几番辱骂踢打之后,便是心存愧意的谢观星也动了火气。
只是用拇指在林仙儿大腿及肩膀某外轻轻一按,这林仙儿当即闷哼一声便停止了踢打,谢观星下意识的想要向身后摸索绳索,可这一摸之下,谢观星猛地想起,自己此刻是要救人,并不是想要绑人。
林仙儿眼中的惊恐与鄙夷,让谢观星心头暗火狂升,也不管其人如何扭动,谢观星只管撤拽着林仙儿身上的衣物,可真当一具白皙的躯体呈现在谢观星面前,谢观星却停止了动作。
谢观星这是第一次见到林仙儿裸露的身躯。新婚燕尔,谢观星一直就留在红菱的房内,其后更是懒得踏入林仙儿卧房半步。并且偶而夜间回返,谢观星路过林仙儿卧房之时,时常会对卧房内传出的呻吟或抽泣之声嗤之以鼻,可今日见到林仙儿裸露的身躯,谢观星终于明白,自己错了。一个京都妓馆内的头牌,远没有外表看上去那样光鲜,事实恰恰相反,她们的苦,绝非自己可以想象。
一道道或深或浅的伤痕遍布林仙儿身体各处,那伤痕有的老旧狰狞,有的却似新近才出现。
轻轻抚过林仙儿身上的伤痕,谢观星的手掌停留在了林仙儿的左腿之上,那上面一个个细小的伤口清晰可辨,有的貌似刚刚结痂,只看那伤口形状,谢观星断定,这分明是用女子梳妆用的簪子锥刺而成。
“你这又是何苦!过往便有委屈,怎可这般轻贱身体?”
抬手解开林仙儿被控住的经脉,谢观星倒退两步,坐到了身后摆放着的一把木椅之上。
缓缓扯过身侧的干衣遮住身躯,林仙儿的面色惨白如纸,一直以来,林仙儿的房中便只有一盏纱灯,即便她曾经无数次臆想过谢观星于晚间悄悄进入自己房中,可每每自己要做的头顶大事就是吹灭那盏纱灯。
林仙儿不想让谢观星看到自己身上的这些伤疤,一个妓馆中的头牌,一旦从良,所能依仗的除了这副身躯还能有什么?若是吹拉弹唱能够留住眷顾挣来银钱,何以那么多色艺俱佳的清倌人最后还是会走上和自己完全相同的道路。恩客们要得便是这副身躯,所谓“头牌”不过是多费些银子,一旦上了床榻,又有哪个知道怜惜?
默默看着谢观星,林仙儿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这一刻,即便是死亡也不能让她得到任何解脱,她的男人,终于知道了自己刻意隐藏着的一个秘密,至于这些伤痕的来历,林仙儿不想去言说。她最精彩的生命,或许永远停在了某个瞬间,停在了那个左脸出入,右脸平安的大男孩脸上。
“好吧!我会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但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着……,从今往后,你林仙儿就是我谢观星的女人,我不会让任何人在伤到你,这其中也包括你自己!”
命运的巨轮有些烦了,他抖动着身躯,试图向某人传递一个信息。
男人的承诺,往往很不靠谱,这一点,对于谁都一样。可真正能打动一个女子的并不是你敢不敢承诺,也不是你能不能兑现自己的承诺。女性的世界里,也有江湖,并且那句话同样适用。
“要让我信,十年为期,要让我信,舍得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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