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氏一见那本册子一般的礼单,被吓了一跳,急忙支起半块身子“姑奶奶这是做什么?羞煞我也,哪有这么添礼的,快快收回去。”把册子塞回到张雪慧手中。
“嫂嫂!”张雪慧轻笑着喊了一声“看您!咱们是一家人,您为长,我为幼!其实也不过几匹尺头、一些小玩意一点土特产而已。这几年年节为了避嫌,我们也不曾给大哥与您送过节礼。您便当我是一次性补上的不行吗?还是……”她侬丽的脸上露出一丝伤感“您瞧不起我相公,觉得我们的银子来路不正?”
汪氏一愣,立刻想起了夫家妹夫的发家史,急忙双手接过张雪慧手中的册子“你说的我越发不安了,罢了,我就厚颜收下了。”然后又笑着看向梅氏“看咱家姑奶奶,一回来我们便发财了!”。
张雪慧见她言语轻快、笑意切切,也笑了。虽说自己丈夫官居二品,出身上却多少有些欠缺,英雄不论出身这句话,也仅仅是人们随口一说而已。
京城世家大族不在少数,要想在京城打开社交圈子,出身世家阀门的汪家是她第一个要融入进去的圈子。后日便是满月礼,无论如何也要让汪氏娘家人高看她们夫妻一眼,感觉到她夫妻二人的诚意,不是那种得势便狷狂傲慢的人才是。
给汪氏父兄与侄儿的全是些千金难求的古玩字画、文房四宝;女眷们则是一些新制的首饰与宝石之类的东西,当然更少不了精奇珍贵的衣料。希望这样的安排不会让这些出身书香门第的人觉得他们如同粗鄙的暴发户一般庸俗、粗浅。
梅氏没有说话,看着她姑嫂二人亲密的阔契,脸上的笑容是舒缓而满意的。
汪氏便把京城各位名门贵妃,品级相当的细细介绍了一番,谁与谁家是亲戚,谁与谁又是自小的闺蜜,谁与谁家有旧怨,谁与谁家又是世家。谁家的夫人喜欢什么,谁家的夫人能管着丈夫,谁家的夫人听命于老爷。就连喜好与厌恶都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足足讲了近两个时辰,才端起茶杯喝了。茶润了润嗓子。
张雪慧心思敏捷,听完后心中便有了大概的计较。急忙亲自去换了热茶来,又诚恳亲热的谢过了汪氏。
再过几日是张府二子的满月宴,虽说不准备大操大办。但汪氏却有心在那日把张雪慧自然而然的引进京城命妇的社交圈子,写下请贴后,发现居然也有满满十桌人。
张雪慧拿出自己主持中馈的本领,带着张雪莹办了一个低调中有隆重,不张扬却不失热闹的满月宴来。
短短几日,新上任的漕运总督夫人的名声便在京城贵妃圈子中响亮了起来。
有人说她漂亮的,有人说她直爽的,有人说她大方的,有人说她进退有度,也有人说她谦虚有礼……
接下来的日子里,各种贴子雪hua似的飞进了张府,张雪慧忙了个人仰马翻,总算把京城大小官员的当家夫人差不多见了个遍,心中对各路人情有了了解与计较。
华灯初上,张家大厅里,男人一桌,女子一桌,小孩子一桌,热闹又喜庆。
“你们说怪不怪,禧珍公主频频出事,脸上的伤还没好,逛个玉湖居然掉进湖里,幸好锦衣卫在不远处跟着,不然就做了淹死鬼了。”张雪聪在一边压低了声音对王正说道,眼睛又亮又利。
王正一笑“可见浑人自有天收拾!”仰头干了一杯酒,舒服的叹息了一声“美酒!”。
张雪聪一笑,执起壶又给他倒满一杯“三妹做的葡萄酿虽说香甜可口,却也是有后劲的。”
王正咧嘴一笑“我知道大哥,喝完这杯便不喝了。”
“听说明天禧珍公主要出城到抱朴寺求佛!”王正挟起一筷子醋溜鱼片放进嘴里,眯起眼睛,一副享受无比的神情。
张雪聪一愣“你怎么知道?”自己天天伴在陛下面前,都不曾听到一丝风声。
王正一笑“我自有我的法子!”
在宫中没有消息来缘,岂不成了瞎子与聋子。
张雪聪却板起了面孔,声音急速而低沉“你不要胡闹,陛下在宫中加了侍卫,千万不要轻易收买内侍,打听皇宫中任何人的消息。”
王正收敛笑容,严肃地点了点头“大哥放心,我没有乱来。我虽说是在江湖上打滚的,可京城的规矩多少还是懂得的。”他顿了一下,向前倾了倾身子“平大人在宫中的人告诉我的!”。
张雪聪紧绷的身子一松,脸色也缓和了,点了点头。
却突然又紧张起来,声音硬硬地问道“他是什么意思?”
王正狭起眼睛,眼中迸出寒色“或许是告诉我,这是个机会,又或许是试探!”。
“那你准备怎么做?他是想抓你的小辫子?用禧珍公主来换张家与王家的把柄,好让他放心吗?”张雪聪神色复杂地轻声说道。
王正想了一下,正欲说话,旁边桌子上的巧姐儿突然发出一声轻笑“弟弟成了小hua猫。”他收住后面的话,笑着看向几个粉嫩可爱的孩子,对张雪聪说道“等会去书房说吧!”。
张雪聪点点头,脸色如常,只眉头微拧。
惹得汪氏频频转首看他,却不好上前相问。
晚膳过后,梅冷正过来了,三人一起到了书房,并谴退了服侍的人。
“有消息说禧珍公主明天要去抱朴寺求佛!”梅冷正的眼睛闪着不明的江芒,看着张雪聪与王正。
“为何不去白马寺或菩提寺,要舍近求远?”王正很疑惑。
“因为禧珍的生母在抱朴寺安放了长生牌位,她一直都是在那里礼佛的。”张雪聪为他解疑。
“哦,原来是这样!”
“这件事你们别管了,交给我。”王正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你想怎么做?你刚进京,不知道东厂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地里盯着你呢!”梅冷正否决了他的想法。
“明天在宫门前动手,务必一击击中。”王正露出一丝微笑,语气平和得像谈论天气。
梅冷正脸上有一丝惊愕,按他的想法,只是将马车弄翻,做得好像马失前蹄一般,命大不大就看禧珍公主自己的造化了。不成想他一出手便是要人性命,而且对象还是当朝陛下最喜爱的公主。
“你们别胡闹了,那是公主!”张雪聪面对这两个胆大妄为的人之间的对话再也听不下去了,低声吼道。
梅冷正脸色一沉“公主又怎样?难道咱们还要敲锣打鼓的报复她吗?现在后宫祸乱频频,咱们浑水摸鱼一把又如何?”
王正点头“就算是向贵妃与平大人姑侄交张投名状,再说了,他们又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做的?”
“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梅冷正笑道,摸了摸下巴上粗粝的须渣。
张雪聪抚了抚额,无奈地叹息了一声道“你们也不想想,禧珍公主才出意外,禁卫森严的皇宫刚被炸了,而且还是神机营严加保管的轰天雷。陛下怎么会在此时让禧珍公主去抱朴寺求佛呢?依我看,十有八九只是一个陷阱,一个诱饵而已。”
“我一直很好奇,到底是谁偷了神机营,炸了珍珑阁的呢?”梅冷正目光闪了闪,将话题转换了。
“如果老王头还没死的话,我相信一定是他,可是,他已经身中毒箭后掉下了飞鸟难渡的万丈深渊。”王正颇为惋惜地说。
“老王头居然是江湖高手这件事,是我万万没想到的。”梅冷正摇了摇头,突然眼睛一亮“哎,你们说,那位婶婶到底是何方神圣呢?居然有这样的高手在她身边甘心为奴,而且忠心耿耿。”
“老王头是我二叔与二婶在游历塞北的路上救的,他自称是一位老镖师。二婶看他病体虚弱,又孤苦无依,才将他留下的。”张雪聪解释道。
“表弟,这番说词只有您这样脚不出门的书生才信吧!”梅冷正笑着摇摇头。
王正嗯了一声“我一直都不相信这番说辞,大哥,你想啊!十七年前老王头正值壮年,又加上身手不凡,就算婶婶救了他,他也大可病后致谢离去。可他却偏偏留下来,成为了一个忠心耿耿的仆人,这怎么可能?就算为报救命之恩,也不可能会卖身为仆啊!我相信他就是婶婶家中的家仆!”
王正说到这里,看了看神情恍惚的张雪聪,又低声道“自从六年前见过老王头,发现他是内家高手后,我亲自到余杭一带打听过婶婶娘家的消息。”
张雪聪闻言身子一震,抬起头看向王正,眼中既有责备,又有惊诧。
“大哥勿怪,我实在是好奇得紧!”王正不好意思的捂着嘴咳嗽了一下。
“你快说说,婶婶的娘家到底是什么样的?依我看想必是世家大族,或是江湖上有名的家族。”梅冷正催促道。
王正脸色变得古怪起来,摇了摇头,缓缓道“根本就没有打听出什么消息,好似婶婶根本就不是余杭一带的人氏。我心中惊疑难安,又将二叔昔日的同窗找到,一一相问,包括二叔所说的那几位见证他婚礼的人。但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