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的夏候府内,夏初终于等到了那封手信。他派人去闻天阁传了苏浅安回府,把手信交给他吩咐道:“让秉文把这份手信交给邱枝廷,让邱枝廷连着之前陆明曦和安丰镖局签订护送银两的契约,一并转交给陆明曦。再让陆明曦务必换件白色的衣袍,拿着这两样东西,直接面圣,亲自呈给皇上。”
“陆大人刚刚才被送去了城南中央的落梅居,听闻伤势颇重,怕是不能亲自面圣吧。”苏浅安有些担忧的提醒道。
“让邱枝廷找顶软轿送他入宫。进了宫,让他爬也要爬到皇上面前去。”
“是。”苏浅安看他不容置疑的神色领命去了。
倒非是夏初心狠,现在是最佳的时机。陆明曦越惨,杜翰飞的惩罚就越重。皇上也越加名正言顺的好好正一正官风。
蘅芜院的书房内,夏初推门而入。对着侯爷嫣然一笑。
“父亲大人,该是您进宫宽慰皇上早朝后郁结的心情了,顺带等着一场大戏落幕后的巡抚之位提名吧。”
入了夜的墨王府内,许温澜一边喝酒一边对着萧慕白感慨:“我真是越来越倾佩这幕后的幕后之人了。当然,你排第一,他排第二。”
萧慕白没有说话,这几天以来。他也一直在等,等那个人会带给自己怎样的惊喜。
从最初的一纸状文,吴太傅的偶然介入,朱宸霖入狱,一夜之间歌谣四起,再到陆明曦和朱宸霖的无罪释放,汝南郡守被判斩立决。
他总觉得,事情不会就此结束。
果然,朱宸霖刚回了相府。屁股还没坐热,杜翰飞还没骂够。圣上的御林军亲自去了相府,将朱宸霖直接押入了死牢。
据许温澜所言,未时皇上正在御花园与夏侯爷说着话。
李公公突然通传,说是陆大人拖着伤体进了宫。尽管一路上有两个小太监搀扶着过来,但他本就受了大半年的牢狱之灾,身上承过的酷刑数都数不过来。他自宫门处蹒跚到了御花园,三步两喘,伤口早已裂开。如今,这走来的一路。都变成了一条血路……
皇上大惊,赶紧宣了太医,派人抬着入了清心殿。
陆大人入了殿。片刻后,殿内龙颜大怒,皇上连着下了四道旨意。
一、御林军亲自去相府缉拿朱宸霖入死牢,羁押朱宸霖满门入京问斩。
二、传召江州水师提督戚祖海回京,羁押水师参领蔡文勇回京问斩。
三、任命陆明曦为江州巡抚,伤愈后即刻赴任。
四、江州安丰镖局恪尽职守,揭发有功,赐为皇镖。
这四道旨意下来,早朝之上力保朱宸霖的那些官员都慌了,文武百官傻了一大半。
虽然萧慕白不知道殿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隐约也能猜到大概。官银是被海盗劫了,皇上却突然下旨问斩蔡文勇。其中玄机,可想而知。
许温澜佩服的不无道理,陆明曦居然真的能拿出一招致死朱宸霖的铁证。连着萧慕白的心底,都对这个人泛起了一丝欣赏。
是的,欣赏。欣赏他果敢,利落,苦肉计更是点睛之笔,证据提交的时机,也都把握的恰到好处。
萧慕白无意识的转动着酒杯,语气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兴奋。
“他,承的起你的倾佩。”
许温澜正喝着酒,被萧慕白的话呛了一口。磕巴着说道:“墨王殿下也有看的上眼的人了?”
萧慕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许大人此番保持中立,不会受到连累,已是万幸。”萧慕白又给自己斟了杯酒。
“是啊,我父亲正后悔没有站在吴太傅那边呢。”
“也就几个不怕死的言官敢站在吴太傅那边了。”
“这次七殿下可是出尽了风头了,这些年来,从不参与朝中之事。唯有今天的早朝,站在了吴太傅那边。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萧慕白也不甚在意。
“苦恼的是萧言竣吧,怕是我这位四弟,肠子都要悔青了。”
许温澜哈哈大笑,和萧慕白举杯畅饮起来。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有人欢喜有人忧。
早朝之上,文武百官跪了一大半。最靠前,最显眼的两人就是萧言竣跟杜翰飞。
本来吧,杜翰飞也没什么大事。门生贪污,免不了被皇上责骂两句,撑死了罚些俸禄。可偏偏,他上午刚捞了朱宸霖,下午就被陆明曦血谏皇城。
而且人家还拿出了朱宸霖亲自给蔡文勇的手信,信上写明了要蔡文勇带着水师,假扮海盗,劫取官银。就连劫了官银后的运送路线图都附在背面。
铁证如山,压的他动弹不得,无力反驳,翻不了身。
杜翰飞匍匐跪着请罪,皇上冷哼了一声,下旨罚了他一年的俸禄,撤了他春闱主考官的职位。
杜翰飞心下愤恨,皇上这是实打实的卸了他一些权。要知道主考官一职有着诸多的好处,他不但可以安插自己的门生。即便,不是他的门生,从春闱里出来日后入仕的官员,见到他杜翰飞也是要尊一声老师的。
杜翰飞之所以如今能够只手遮天,权倾朝野,承了春闱很大的便利。
如今,皇上以他用人不识为由撤了他主考官的职位,他也挑不出理来。后面跪着的一大半人自身难保,更不可能此时出声,为他说话。
杜翰飞只能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吞,忍着心痛,领旨谢恩。
至于萧言竣,自小便饱读诗书,学富五车。连吴太傅在他幼年时都曾夸过,四殿下极有天赋,又勤勉。日后学识,萧国怕是无人能出其右。
皇上也一直很喜欢这个儿子,他聪慧,英俊,乖巧,人缘也好。宫里似乎没有人不喜欢他,小到太监宫女,大到文武百官。
看着他战战兢兢的跪在自己的面前,皇上胸中怒气难平,恨铁不成钢的对他骂道:“白读了这些年的圣贤书,多跟你七弟学学。”
“是,儿臣知错。日后定当跟七弟多多讨教。”萧言竣握拳的手都掐出了深深的指痕,语气却是极为谦卑。
萧梓穆见提到了他,便出言说道:“四哥也是一时被蒙蔽了双眼,父皇莫要动怒,伤了龙体。”
皇上此时再看萧梓穆,越看越顺眼。
“今年的春闱主考官便由你来担任吧,莫要辜负了朕的期望。”皇上其实一直也在考虑卸了杜翰飞的主考官,究竟交给谁才合适。眼下看见这位从不结党营私的儿子,觉得再适合不过,便下了旨。
萧梓穆闻言面上并无喜色,宠辱不惊的接了旨,语气淡然的回复:“儿臣定不负父皇期许。”
皇上见他从容淡定,心中又是欢喜了几分。
而萧言竣和杜翰飞对视了一眼,两人面色尽是黑气沉沉。
皇上又给吴太傅等言官们赏了些俸禄,珠宝,布匹。夸赞了一下他们的文人气节,和不屈的坚定信念。令他们很是受用。
至于剩下来,跪的乌泱泱的那一片。轻的罚了俸禄,重的官贬三级。
退朝之后,哀声遍布。
唯独吴太傅几人,满面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