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份,天气渐渐变凉了,胡佑民一点也没感觉到秋意。公司各方面都很顺利,女儿也会笑了,他每天回来就抱着女儿不松手,逗她笑,陪她玩。
王蕾看他在外面累了一天,想抱一会儿,让他休息一下。他笑着说:“我不累,你抱一天了,晚上该轮到我抱了。”
刘月香在一边说:“不哭的时候好带,哭的时候只怕你冒得个杂耐心哒。”他说怎么可能,又对女儿说:“是吧,婧婧,你最乖了,怎么会哭闹呢?”
没过多久,女儿有点不耐烦了,老是扭过头朝别处看。胡佑民怎么逗她都没用,最后还哭了起来。王蕾说:“她饿了,给我喂奶。”
他将女儿小心地给王蕾,嘴里还不停地说:“婧婧饿了哟,早告诉爸爸呀,我还以为你不喜欢爸爸了呢?”
女儿一含上,立马不哭了。他不满地说:“你只知道吃,多陪爸爸玩一会儿都不行。”郭春兰听了,在一边捂着嘴笑。
自从女儿出生后,胡佑民的神经不像以前那样绷得紧紧的。看透了一些东西,也看淡了一些东西。
上班的时候,胡佑民偶尔和前台打一个招呼,让那个小姑娘受宠若惊,兴奋了好几天。
虽然他面带微笑,从不板着脸,但很少主动和员工打招呼。他身上有一股无形的威势,令人不敢亲近。
到办公室没多久,黄修远来了。他先汇报了微电子研究所的工作进展,根据研发计划,已经初步完成了在ad推出的soket462(soketa)架构上进行改进、优化的电脑主板设计。
他接着说:“现在要尽快招两名程序员,集成电路测式人员。我们用的电脑太落后,最好换好一点的,工作效率会高一些。”
“还要建一个实验室,采购一些实验设备,配备相关的实验操作人员。研究所还要配一个文员,负责文件、资料的传递和整理。”
说完递过来一份资料说:“这是采购和人员配备清单。”胡佑民仔细看完后问:“电脑还有更好点不?不要买回二年又落伍了。”
他说:“电子产品更新换代很快,这是中高配置,顶配没有必要,够用就行。”胡佑民在清单上签字:“请罗娟尽快办理、落实。”
将清单递给他说:“你去和罗总具体商量一下,她是外行,在办理过程中你参与一下。”
黄修远刚走,田小雨进来了。她高兴地说:“宏达汽车的供货合同已经签了,汉江汽车,西北汽车,南州汽车也快签下来了,加上以前签的合同,大客户这块,我们差不多有百分之二十的市场份额了。”
听到这个消息,他连声说好,接着说:“年底要重奖一批销售人员,这事由你负责,看来第二期建设要加快进度了。”
“另外,你和电池研发部沟通一下,根据研发计划,对应地做好营销计划,我记得先开发的是手机电池,相机电池之类的。”
“这要先做市场调查才能生产,因为手机型号不一样,电池也不一样。型号太多,我们只生产主流手机的主流型号。”
在玉民制衣厂,田玉梅不想这样放弃服装加工厂,她没脸回去面对家人。更重要的是她不想离开白沙,不想离开胡佑民。
这几天她一直跑服装批发市场,那些老板说:“现在都卖冬装了,秋衣秋裤都下架了,冬装你又做不了,做内衣你又赚不到钱,明年再说吧。”
一无所获的田玉梅,心情坏到极点。她疲惫地坐在台阶上,看着往来不断的人流,悲从心来:天地这么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无意中,她看到一个民工穿着工作服,她的眼睛一亮。可以去工厂问问要不要做工作服?这个要求不高,量也大。
想到这里,她忘了劳累和饥饿,开始找工厂去问。可等待她的是无情的拒绝和侮辱,小工厂不需要工作服,大厂一听她只是个体加工厂,嘲笑地说:“大姐,搞清楚了再来,我们一订就是上千套,不是几十套。”
更让她生气的是,一些小老板还对她动手动脚,用一些假话哄她,想占她的便宜。她气怒交加地跑了出来,蹲到马路边哭起来。
哭完后,她拖着沉重的双腿回到家里,找出一包方便面,泡着吃了。顾不得洗涑,躺在床上沉沉地睡着了。
田玉梅睡到第二天九点才起床,刚洗涑完,房东老板来,要这个月的房租和上个月的水电费,她强笑着将钱给他。房东临走时说:“从明年起,房租不能月交了,至少要季交。”
等房东走了,她去找吃的,家里没有方便面了,她只好烧水煮一碗面条。吃完面条,觉得精神些了。
已经走投无路,只能卖掉这间小厂回家了。看着车间里的设备,她心酸不已,这都是她的心血,就这样说没就没了。
来的时候没和他打照呼,走的时候见他一面吧。想到这里,她拿出手机拔打他的号码,拔到一半的时候,又挂掉了。
她不知道和他说些什么?他还记得自己吗?田玉梅心里矛盾不已。犹豫了半天,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拔通了他的电话。
“喂,你好,我是胡佑民,请问你是哪位?”听着电话里传来思念已久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富有滋性。她忍着泪水,没有做声。
“喂,你是哪位?请说话。”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轻声说:“佑民,是我。”电话里沉默了十多秒,他轻声问:“你是玉梅?”
“嗯,你还听得出我的声音?”
“你在哪里?”
“白沙。”
“什么时候到的?”
“年初就来了。”
“为什么才给我打电话?你在哪个地方?我去看你。”
“在你家具厂前面一条巷子里进来,门口挂了一块玉民制衣厂的牌子。”
“好,你等我,我马上就到。”
挂掉电话,田玉梅洗了一个脸,化了一个淡妆。想了想,又从衣柜里翻出那件白色的羽绒服换上。
胡佑民放下电话后,闭上眼靠在椅背上。他脑海里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心里五味陈杂。他喝了一口水,平复一下心情,找洪建明拿了车钥匙,去见田玉梅。
车开到那个小巷子时,胡佑民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可自己从没来过这里,他突然想起那个梦,这不就是梦中的情景吗?
他的心跳了一下,仔细地搜寻那块牌子。在一栋民房门口看到了那块招牌,他停下车,站在门口喊:“玉梅,我来了,你在吗?”
“进来吧,我在屋里。”她在里面回他。他走进去,看见她站在房间门口,她比印象中老了许多,显得有些樵粹。
她也在打量着他,还是那么年轻帅气,只是多了些成熟和稳重,显得更自信了。她张了张嘴,想喊他,却叫不出来,这么多年的思念和心酸瞬间爆发,她一头扎进他怀里,痛哭起来。
等她哭了一会后,他拍拍她的肩问:“发生什么事了?”她有些不舍地离开他的怀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没事,让你笑话了。”
他找了把椅子坐下来,等她也坐下来后问:“你过得还好吧?”她凄然一笑:“不好,我离婚了,现在孤身一人。”
看她的样子不像开玩笑,有些意外地问:“怎么回事?能不能给我说说?”她将自己的情况大致讲了一下。他看着空无一人的车间问:“你准备怎么办?”
她苦笑着说:“还能怎么办?将厂子卖了回去。”他站起来翻看她加工的那些衣服,做的质量还可以。他一边看一边说:“创业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不能冲动。”
“从你讲的情况来看,你犯了三个致命错误。首先是草率,你没有做市场调查和分析,没有做投资分析,就盲目开厂。”
“其次是你的定位不清晰,逮到什么做什么。刚开始还可以,但要慢慢形成自己的特色,没有自己的特色和优势,难以拥有稳定的消费群体和市场。”
“第三是营销呆板,没有前詹性,不能根据市场及时做出调整。比如说你只知道盯着服装批发市场,你可以将面放宽些,比如广告衫,校服,工作服,沙发套等。”
“订单要分短期、中期和长期,不能只盯着脚尖走路。比如说现在,你在保证冬季订单的基础上,要开始找明年春季、夏季和秋季的订单,可以去联系明年春夏的校服、工作服。”
“创业不易,你也不要灰心,还有没有信心做下去?”他转过头看着她。她的脸色好看些了,笑着说:“听你这么一讲,有些豁然开朗,我想做下去,可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做?”
“多年的朋友,我也不能见死不救。我们公司正好要做一批工作服,就交给你做吧。你重新招一批员工,再买一台绣字机,现在的校服、厂服都有logo和校名、厂名。”
“至于工作服的款式、单价和付款方式等,你和公司办公室具体去谈。因为公司还有其他股东,一切只能按公司的制度来。我先私人借给你五万元,作为启动资金。”
她的眼里开始起雾,忍着泪水问:“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不怪我了吗?不恨我了吗?”
他笑着说:“说什么傻话呢?无缘无故我恨你干嘛?光顾说话了,肚子有些饿了,我们去吃饭吧,我请你。”
车子经过聚缘饭店时,她轻声说:“就在这里吃吧?”他将车开进去,老板还认得胡佑民,热情地打招呼:“胡老板,好久不见,快请进。”
两人在大厅找了张桌子坐下,要她点了几个菜,胡佑民又加了一个她爱吃的糖醋排骨。
胡佑民对她说:“我开车了,就不陪你喝酒了。”她笑着说:“我也不喜欢喝酒。”
饭菜上来后,看她吃得很香的样子,他心里有点堵。吃完饭,他要送她回厂里,她说不用送,她想走走。
临走的时候,胡佑民对她说:“我回去后就将钱转给你,你去买辆女式摩托车,以后跑业务方便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