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的白色墙面斑斑驳玻满是污黄，灯光昏暗，空气中是香水和化妆品的廉价味道，让人没来由得就生出一种憋闷感。几张床连成一个大通铺，占去了屋子的五分之四，衣服裙子高跟鞋甩了满地，几乎没有可供下脚的地方。
这里看起来像个宿舍，七八个女孩儿或站或躺，让房间更显拥挤。她们对门外传来的动静全然无动于衷，只是机械性地剥掉衣服，对着镜子随意抹掉一脸浓妆，掏出药来揉身上的淤伤。
“草泥马！让那女表子小点儿声！这边拍片子呢！”
随着屋外传来的一声咒骂，孙将安的声音明显小了很多。
顾渊拉了两下门，毫无意外被锁住了，转身又跨过房间去推窗子。
“别费劲了，早就封死了。”一个女孩儿满脸嘲讽地说。
“你有手机？”顾渊惊讶地看着她。
“干嘛？我是不会借给你打电话的！”女孩儿捂着手机往墙里缩了缩：“你敢打电话我就告诉他们！”
“..........”
房门再次被拉开，一高一矮两个男孩儿拖着疲惫的脚步走了进来。高的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矮的看起来超不过10岁。
“呦！小野，又赚了多少钱啊？”女孩阴阳怪气地问。
“切！干你吊事！”矮个子的小男孩骂了一句。
“哼！拍视频，赚大钱，不就仗着自己小么？还真把自己当明星了？”
“老子以后肯定有钱！谁要跟你们一样一辈子烂死在这儿！”
“是是是！我们没你厉害！”那女孩儿一边掰着脚趾头涂指甲油一边继续嘲讽：“你是三好学生，以后要做大老板的！金子，你就是没有小野有出息，看人家多会做梦！”
高个子的男孩儿瞪了一眼，却并不回嘴，兀自扯过一条旧毛巾狠狠擦着后背。
小野甩掉拖鞋窜上床，从枕头下翻出一只手机，动作有些吃力地半躺下身子，戳戳点点打开了一段游戏视频。
顾渊满脸狐疑，他们都有手机，何狗子居然允许他们有手机？
正疑虑间，孙将安踉踉跄跄跌进了房间。
她显然是遭受了一场凌虐。满脸残妆被眼泪和汗水冲刷得斑斑驳驳，长发凌乱地粘在脸上，全身不着寸缕，泛着殷红的淤伤密布胸口大腿，烟头点烧过的旧伤结出狰狞的伤疤，看得人触目惊心。
她全身过电般地颤抖，双腿一软直直跌落下去，像一片风中的落叶。
顾渊赶上前伸手接住她，咬着牙用尽全力将她扛到床上。再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顾渊抽泣着唤到：“安安..是你么....安安.....”
孙将安无力地扯出一抹笑容，指指柜子：“里面有药。”
顾渊手忙脚乱地翻出一个纸盒子，孙将安捡出一颗小药片干吞进胃。
顾渊笨拙地拧开药水瓶，像从前一样沾着红药水轻轻擦拭孙将安破裂的唇角。
孙将安冰凉的手掌反握住顾渊的手，极尽温柔地摩挲着让她别怕，强撑着力气问：
“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顾渊垂头，满是悔恨地嗫嚅，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想抄近路，就走到这边了...”
孙将安小心翼翼地轻抬起她的下巴，眸色深深地帮她揩掉眼泪：
“宿宿，你...还是那么漂亮，也还是...那么傻...”
顾渊咬着嘴唇不说话，眼泪噼里啪啦泄洪似地流。
“当初要不是轻信别人，就不会被拐。”孙将安说。
“对不起....”顾渊在抽抽搭搭中艰难开口：“是我连累了你。”
“不会，不是你连累我，是我连累了你。”孙将安喘了口气，撑着身子坐起来，顾渊想找件衣服给她穿上，孙将安却抬不起胳膊，只好虚虚地搭在身上。
“听说你后来被救了？”
顾渊点点头。
“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顾渊低垂了眸子：“被救以后回了学校参加高考。奶奶过世了，现在靠好心人资助读师范学院。”说完抬起头问：“你呢？”
孙将安嘲弄地惨笑一声：
“我？我可就没那么幸运了。那年咱俩同时被拐，他们把我买给了一家夜场。我逃过，也求过客人救我，可是没用....后来想想，反正回了家也是这样，干脆就认命了。这些年颠沛流离，半年流了三胎，这身子算是彻底完蛋。”
越是轻描淡写越是悲惨。孙将安毫无自怨自艾的意思，反而轻轻抚着顾渊柔顺的长发，像是在安慰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宿宿，我这辈子没有希望了，但是你不一样。放心，我会想办法帮你逃出去。那之前不要惹他们，会吃苦头的。”
不听话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顾渊畏惧地看着孙将安身上的伤，点点头，随即指着身边的男孩儿女孩儿说：
“他们不是都有手机么？为什么不报警？”
一句话惹得全屋人虎视眈眈。
孙将安冲着旁边人摆了摆手：
“不会报警的，这屋子里的人出去也没有活路。这里好歹有工开，有饭吃，有钱赚，只要听话就不会吃苦头。对面那些想跑的被看管得很严，也摸不到手机。何狗子他们只要发现有人不老实就会下狠手教训一顿，都打怕了。”
小野抱着手机不知在看什么，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为什么....还有这么小的男孩子...”顾渊问。
孙将安重重地叹了一声：
“宿宿，你从小就被保护得太好，不懂得天上有太阳地上就有阴影的道理。满大街的道貌岸然，心都被蛆蛀了。不是只有女生才招惹苍蝇，有些人就喜欢糟蹋小男孩。他们拍照片、拍视频放在网上卖，有钱又看中的就会被送过去....”
“刚刚....刚刚那个秃子拍了我的照片，会不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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