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西北,与冷宫相邻,独独的一个院落,却是腥臊恶臭之气扑鼻,凡来之人经过之人无不掩着口鼻,领了这差事的婆子更是怨声载道,一路低咒着她,恨不得赶紧把她抛进净房里好回去交差。
静书也被遣走了,如今她的身边再无他人,一个宫奴,是不可能再有人照顾她的了,肩上背着她的小包裹,那是如央给她的东西,皇后倒也不曾派人细查,本来也不把她当盘菜吧,皇上从来也不曾宠过她,所以对于皇后娘娘来说她也没什么威胁,当真是不必怕她的,只任其自生自灭就好了。
“快走。”婆子低喝,看着她都是烦,再美也当不得饭吃,在净房那样的地方,只需呆上几个月,她的美貌也就会渐渐淡去,一身的腥臭,别说是男人会要她,就算是多看一眼也会让人没了胃口。
纳兰飞香,她这辈子算是完了。
皇后娘娘说是不狠,却其实是最狠,要是送去浣衣局也比这净房好一些呀,至少不必天天接触那些脏臭的恭桶。
叹息着,就这么一个如花的美人呀,那纤细白嫩的玉指,从此要做的就是在这个宫里日日刷洗恭桶。
一个小公公始终随在身后,到了净房的大门口,他手中的拂尘一指,“纳兰飞香,你进去吧,从此,这独门独院就是你的了,没人会跟你抢也没人会跟你争,吃的用的宫里会派进来,你不用追也不用问,该给你的自然会给你,不该给你的,你讨你要也没有用,干活去吧,只要送过来的恭桶都要刷洗干净,再送到这门口,否则,就罚你两天饿肚了。”
小公公很实际的说着,每一句话都很残忍。
做不完事就两天没饭吃,可她不吃饭她的孩子又怎么能长大呢。
心里滴着血,忍吧,她的命真不好,怎么也不想一辈子竟是这样的命。
宫奴,一辈子的宫奴呀。
还是一刷恭桶的宫奴。
“进去。”小公公推搡着,让她一脚被迫的向那净房的门槛跨进去,院子里那些恶臭的味道让她皱了皱眉头,她何曾做过这样的事情呀。
可职业无分贵贱,为了活命,她只能做了,进去吧,刷恭桶就刷恭桶,再身份尊贵的人也一样要吃要拉要撒,真的没必要那么嚣张的。
可就在她全身都跨进了那院子里之时,奇异的,那院子里原本的难闻的气息竟然神奇的就被她满身的香气所遮住,那蓄了水的池子,还有那不停流淌的小溪,还有那数不尽的一个个的恭桶,干净的,不干净的,散发出来的再也不是难闻的味道。
而是,都泛着香。
站在院子外的小公公和嬷嬷顿时都被这变化给怔住了。
这太神奇了,就因为纳兰飞香身上的香气吗?
她身上的香,淡淡的,却香的淡雅,香的宛如水般的澄澈甘冽。
“纳兰飞香,你出来。”小公公好奇的吼道,有些不相信这院子里的变化会是因为她。
飞香只得退了出来,可人才跨出门槛,立刻的,那净房的院子里又是飘出来漫天的恶臭,让人不自觉的掩住鼻子。
“纳兰飞香,你进去。”小公公低吼,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飞香的脚,可不信也要信了。
因为,就在飞香的脚再一次的踏进净房的院子里时,那恶臭的味道果然就瞬间转换。
小公公定定的看着她,“她是妖孽,她一定是妖孽,快去禀报皇上和娘娘,纳兰飞香是妖孽。”
一传十,十传百,有些人,先还是远远的看着并不想靠近,可见没什么异味也就大胆的靠近了净房。
果然,原本恶臭扑鼻的净房如今散发出来的却都是浓郁的香了。
皇后娘娘派来了近身的吴嬷嬷,可吴嬷嬷看了又看,也得不出个结论来,还是那个纳兰飞香,鼻子眼睛眉毛都没有变,她安静的刷着一个又一个的恭桶,那模样真的不象妖孽。
净房外的那条弯弯曲曲的路上,一乘小轿悠然而来,轿子里坐着的正是阮容华,她是奉了皇后的懿旨前来查看净房里的奇异现象的。
扶着沁画的手下了轿子,袅袅生姿的走向净房,果然,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香气。
那道门槛,来看的,只是好奇,却无一个人想进去,阮容华一笑,也不犹疑,一抬腿就跨过了那道门槛。
院子里,飞香早已安顿好了自己的一切,其实她也没什么可安顿的,只不过将她小小的包裹放好在柜子里罢了,再几件随身的衣衫,除此外她就什么也没有了。
她得干活,小公公说了,刷不完院子里的那些恭桶,她就会两天没饭吃,顾不得门外那些异样的眼光,她得活命要紧。
刷吧。
人真的无贵贱之分。
她原本也不是什么公主,又何来尊贵。
这世上,干净的是人的心,而不是那些表面看到的脏臭,恭桶不脏,嫌恭桶脏的人,不是也一样的排出了大小便吗。
皇上皇后也不例外,一样的都是人。
要是恭桶脏了,那皇上皇后也脏了,因为,他们的排泄物也弄脏了恭桶。
“飞香妹子,你过来。”阮容华软软的叫,是她把飞香从冷月宫里接出来的,她以为她多少会沾了飞香的光,却不想只有那么一两天的光景,飞香就从香才人变成了宫里人尽皆知的宫奴,这是怎生的一个凄惨呀。
想一想,她多少有些歉然,她曾经答应过的,她要送飞香出宫的,可如今这光景,飞香早已成了众人之瞩目,除非日子久了,飞香在众人的视线里淡了去,她才有办法利用阮家的权势送飞香出宫,可一个再无利用价值的女人,她这样做,真的有些不值得了。
“容华主子,有什么事就请吩咐吧,我真的很忙,我走不开。”飞香早就听到了阮容华的声音,可她,真的没有理会阮容华之心了,走到如今的这步田地,看到谁都是一个难堪,她只是一个卑微的宫奴,她只想安安静静的在这里生下孩子,然后想办法让孩子得到幸福,除此外,她什么也不想。
简单的,也是现实的,生活就是这么残酷。
“飞香,对不起。”阮容华低声道,语气里倒也有些诚恳。
飞香一笑,“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有了孩子,我只想生下这孩子,你走吧,我与你再也没关系。”本来,她们之间也没什么感情,只不过是阮容华要利用她见到皇上罢了,可皇上,想要留她身边的原因就只是因为恨,因为想要报复她。
现在,皇上不理她了,连报复也不屑了,她成了不贞洁的女子,她成了满宫上下第一个怀了野男人孩子的女人。
“飞香,一定是因为你身上的香才让这净房也香了的,你不是什么妖孽,我这就去禀报皇后娘娘,飞香,你要好好照顾你自己。”瞧着纳兰飞香,说不出为什么,阮青鸾就有些心软了,这女子身上那奇异的香本就是个奇迹,如今再引发得她的周遭也散着她身上的香气,这就更是奇迹了。
飞香没害过她什么,只是飞香的命不好罢了,既然飞香再也离不开这净房,那她也不想再往飞香的身上添一把火,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谢谢。”简单的两个字,飞香也不想矫情的说什么客套的话,说了也是没人信,可她真不是妖孽,只不过是一个异时空里穿越过来的女子罢了。
阮容华走了,来得匆匆,去得也匆匆,净房这地方,她肯走进来已经是她的极限了,所以,她只远远的与飞香说了几句话就回去向皇后娘娘复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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