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屋外众神咤军面面相觑。
本来,那绿袍女子叫破吴寒来历后,众人便已各怀心思。且不论那名已经尸骨无存的龙雀余孽所说的话真假与否,只要吴寒有半分可能是皇室遗脉,活捉下来便意义非凡。
且不论吴寒的护身之宝,单是皇室遗脉的身份,上报到左右二禁中是大功一件。
但怎么一眨眼的功夫,里头那两人死了?
起先李不琢下令用画像寻找吴氏师徒二人,又是吴心把李不琢带到藏身的竹屋里,众人还以为李不琢和吴心关系不浅,孰料说翻脸就翻脸,竟然闹得以死收场。
“还要我请你们动吗?”李不琢道。
刘文书连忙收起疑惑,连声说不敢,斥责那两名小旗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尸体收殓了!”说着看向李不琢腿上的伤口,小心问道:“大人的伤……”
李不琢肌肉一紧,硬生生止住血,一摆手道:“无妨,先回司所再说。”
刘文书等人这才走入屋中,吴心和吴寒的尸体静静躺在那儿,吴心身上有激烈打斗的痕迹,定是李不琢下的死手无疑,具体死因如何,却要进一步探查。
刘文书的目光落在吴寒身边的铜棺上,心道:“那少年身怀异宝,这男子又能杀了那逃走的大夏龙雀,这铜棺里也是宝物,难道李不琢见宝起意,为了不让上头知道,索性杀人夺宝?”
“那少年是个没有炼气的普通人,凭着身上那件疑似前朝皇室遗留下来的宝物,便能抵抗两名黄芽境的围堵,这等宝物就算换数万亩良田都不在话下,现在定已落入李不琢手中……”
马车已开到竹林外,众人各怀心思,收殓了二人的尸体,小心装在马车后头。李不琢把铜棺夹在腋下,众神咤军收兵回司所。
马车还未开动,李不琢在车辕边突然回头对众人说道:“今天事后,诸位各自到内库领金锞两枚,今天的事,就请诸位烂在肚子里。”说罢,大步跨上马车。
“两枚金锞……”刘文书闻言,略有动容,但比起那疑似前朝皇室遗脉的少年,和那铜棺中的宝物,这些钱却是不值一提。
边上的萧山一拍刘文书肩膀,笑道:“千户大人真是阔绰,只是半日,就赚到两枚金锞,这等肥差我已许久没遇着了,刘兄,今夜咱们一道喝酒。”
刘文书微微皱眉,与这位负责河东县眼线的总旗相处日久,刘文书心知萧山城府深沉,两枚金锞不少,却不至于让萧山欢喜到这地步。
萧山转身走开时,又压低声音道:“李大人虽上任不久,但据说他接替袁熊的位置,是拿了那位大将军的亲趣÷阁手书来的,岂是咱们能算计的。那吴氏师徒二人若没死,这事的消息还能有些价值,但眼下这吴氏师徒二人已死,与此事有关的宝物都落在李不琢手中,那少年就算身上真流着武家的血,眼下也已经凉了,成了死人。死人还有什么用?”
刘文书目送着着萧山走开,心中一动,暗道此言不假,若吴氏师徒二人没死,他把这消息透露给袁熊,还能搏到些好处,或许还会惊动上头的左右二禁。但眼下,不论那吴氏师徒二人的身份有何隐秘,李不琢既然下狠手杀了那二人,这事就已结束,拿着两个死人的消息去得罪李不琢,纯粹是亏本买卖。
……………………
马车回到神咤司,李不琢包扎了自己腿上的伤口,让人把尸体送到停尸房。
神咤司刑罚之酷烈,在浮黎十六州中赫赫有名,眼下第十三司所的地牢里,便关了从两县之地扣押而来的近百名囚犯,囚犯们所犯的罪行,多是私传秘籍,私学炼气法门,勾结异党。地牢环境极差,通风不佳,就算一个壮年男子进去住几天,都能被熏出病来,而那些关押久了的犯人,难免身患恶疾,死在牢里,是以停尸房里的新鲜尸体从不缺货。
停尸房里的尸体,处理方法大致有两种,若是患了恶疾死的,为防瘟疫,便会连同衣物把尸体焚化。若是受外伤而死的,便会被扔到三里外,旧朝留下的万人坑里。
按说吴寒疑似前朝皇子,就算死了,也该修文书一封,通知上属,派人来彻查此事。但眼下李不琢就是第十三司所最大的官,除他以外,没人敢僭越到越过他去联系左右二禁,吴氏师徒二人的真正死因,便能就此瞒下来。
待尸体腐化,此事的真相,便也会烂在万人坑中。
黄昏,装尸体的板车停在万人坑边,护送的人除李不琢,还有专门处理尸体的一名小旗。这小旗是副千户孙崇德的亲信,李不琢却是故意带他过来。毕竟出手杀死吴氏师徒二人,在孙文书萧山等人眼中已有些奇怪,若处理尸体时李不琢还是单独过来,不准外人跟随,便会徒增怀疑。
“待此事平息,再将你尸骨拾回厚葬,抱歉。”
万人坑边,李不琢把吴心的尸体扔下去,看着他落入尸骨堆里,心中默念了一句。
随后,推下吴寒尸体时,李不琢不动声色在他胸口轻轻一拍。
封住吴寒气脉的内炁被他一拍而散,本已气绝的吴寒气息微微一促,但十分微弱。李不琢恰到好处轻咳一声,不再去看吴寒,转身离开,唤来那跟随一同处理尸体的小旗,眉头一皱。
那小旗提着一个烧着艾草的铜熏炉,没察觉到吴寒的动静,并未怀疑,赔笑道:“大人是第一次来,这地方有尸毒瘴气,往常连野兽飞鸟都不会接近,属下每次扔了尸体,也从不会久留的。”
李不琢闻见熏炉里的艾草味道,面色稍缓,点点头,让小旗随之一同离开。
就在李不琢与小旗推着板车离开后,万人坑底,被坑壁突起的乱石撞得鼻青脸肿的吴寒呻吟一声,看见微茫天色上被瘴雾遮掩的一轮新月,费劲地睁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