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地方了，你能告诉我什么？”杨若启按下青石路面最边缘的一块石砖，随着机关转动的声音，一道暗门出现，灵石的微光隐隐闪烁。
不过此时，他身后仅仅跟着石砂一人。
“这说来可就话长了，不如您来提问吧。”
“那你就……从这云山宗说起吧……”
……
“你就……什么话都不说吗？”
书生单薄的白袍已经不足以抵挡化雪的冷气，天色已昏，落日余晖留给他的只有寒凉。
而回应他的，只有墨清的沉默。
书生绝望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人，无论是那些嘲笑他的蛮子还是那些鄙夷他的同学，甚至路边的强盗都至少会说上一两句话然后再抢劫别人。
唯独这个人，当真的是一言不发，就靠着墙，静静地立着，如同一块没有生命的冰块，如果不是寒风中青衣偶尔波动一两下，他真的以为对方是个雕像。
书生最强大的武器第一次连施展都无法施展，他只得放弃了套出自己保命方法的歪主意，缩成一团，在小巷墙沿蹲下，瑟瑟发着抖。
忽然，墨清仿佛听到了什么一样，突然从墙沿下走了出来，站在了巷口的路中间。
书生不明所以，但本能地感觉情况有些不对，走到了墨清的背后。
“离我远点。”
书生立刻连滚带爬，缩入了小巷深处的黑暗之中，夕阳斜照，墨清的背影染上赤霞。
而他面前，三人顶着余晖站了出来，一人衣着全白，一人周身半青，一人打扮全青。
“杨叔呢？”周身半青的任海波发了问。
“无可奉告。”
“裴世鑫才是真正的内奸。”他下定了决心，抛出重量级的消息。
“我早就知道了，而你并不是。”墨清只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话，随后又补充了几句。
“感谢你的情报，但安全屋里面有一个有用的人，不能被她杀了。”墨清说这话时，指了指白千。
按照小青的脾气，刚刚现身时没说话就已经是奇迹了，何况现在自家小姐又被人指指点点，便立刻开口反驳：“你一个人，又拦不住我们三个，凭什么觉得我们杀不掉那个人。”
她说这话的同时，自己的内力已经调动了起来。
一旁的白千闻言，却并没有跟着出手的意思。
“因为，阻拦你们的不止我一个。”墨清高声喝道：“老裴，奈姐，你们还要等多久？”
他的呼喝惊起了一只漆黑的飞鸟，那矫捷的身影踏枝起飞，乌啼……雪落。
裴世鑫缓缓地从墨清左侧的阴影中浮现，仅仅是冰天雪地，他也没换掉那身短袍，乱发上，还有刚刚落下的残雪。
腰间，还是那把怪刀。
林奈在旁，脸被曼纱尽数遮住，面纱下的朱唇轻启，飘出了一声三分哀怨，四分自艾，两分愤怒和一分无奈的呼唤：“小任……”
“奈姐……”
任海波脸上不知该摆出怎样一副表情，小青却已然内力激张，已经做好了三对三的准备。
“你不动手，性命无忧。”裴世鑫突然的一句话，彻底堵死了任海波的最后退路。
他知道裴世鑫在这里杀不了他，但他也同样知道，裴世鑫口中的这个「性命」，指的是奈姐而非自己。
“阿平你还愣着干什么，这个人就是打伤你的那个同僚吧！”白千先开始还有劝阻双方的意思，但只看了一眼裴世鑫的兵刃，就已经知道了之前任海波受伤的原委，立刻换出了小星。
“平？”裴世鑫听了，直接忍不住笑出了声：“难道你连真名都没有告诉他们吗？任海，平！你还真是个值得人信赖的合作对象啊。”
“真名？”小青一听，虽说目光仍然盯在裴世鑫身上，但语气中的愤怒和怀疑已经是不加掩饰了。
任海波张了张口想要解释，但一对上白千那双眼睛，千般万般的解释，又都说不出口了，他又回头看向奈姐，只在奈姐的眼中读出了痛苦和悔恨。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任何人都不可能在这种局面下做出比逃跑更好的选择。
于是他逃了，即便是他引以为傲的轻身功夫足以踏雪无痕，也难免在自己的心理踏上永远的耻辱。
“那么，你的选择呢？墨清，清理我这个叛徒？”裴世鑫对任海波这样的表现毫不意外，只是缓缓抽出了兵刃。
“你还记得，皇立署的誓言吗？”
“原来你跟杨若启那个犟骨头是一种人啊……”裴世鑫周身气势渐起，二流修者巅峰的内力在经脉中汹涌流淌了起来。
正在二者对峙的时候，白千突然站了出来，脸上还是像往日那样的平静，但白色的眼眸里，现在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光：“你的名字是裴世鑫，对吧？”
“是又如何？”
“我答应了任海平，我一定会和他一起，帮他报仇。”
“哼哼，姑娘，他刚刚可是弃你而去了。”
这句话像是扎进了白千的心里，低下了头，但她并没有退缩，再次抬头时，尽管满眼泪水，声有哭腔，但依旧吐出了清晰的四个字：“你，等着吧！”
随后，和小青一同消失了。
而林奈则早就追向了任海波离去的方向。
裴世鑫看着远走的白千，突然叹了一口气：“有的人，看上去是柔顺的河，谁知道真正干涸了，底下却是千年不锈的精钢。”
“你觉得你比所有人都聪明，可事情根本就不在你的掌握里。”
墨清的挖苦如此刺耳，被戳中痛处的裴世鑫一步踏出，冲向了墨清。
“精忠报国……”墨清手中的符咒已经被火焰燃尽，“嫉恶如仇。”
话音落，身入疾风。
裴世鑫瞳孔微缩，一个后仰的同时抽出了腰中刀锋，用尽全身内力向半空中一扫。
“铛！”
空中金铁交鸣的声音响起，墨清自上而下的一击被裴世鑫后发而先至的一刀挡下。
“你一直在查吧。”墨清笑了，他感到一股畅快的感觉如同泉水在胸中奔涌，这就是做了好事的感觉吗……还真不错。
“哦……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裴世鑫看着刀锋上的裂痕，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我不妨告诉你，就在你离开皇立署我被招入前的那段时间里，我到底干了什么。”
“铛！”裴世鑫突然的出刀仍然被墨清以最巧妙的角度卸开了力，刀锋从剑面上滑了出去，而后墨清旋身回斩一剑，剑芒在空中斩开了一片雪花，划出一条弧线。
这一击，直接斩断了裴世鑫的怪刃，刀锋破碎在空中，墨清立刻后撤，手腕放松，甩剑在身前画出了一个满月。
他早先看过任海波身上伤口的痕迹，知道裴世鑫有怎样的手段。
但预想中的碎刃并没有射过来，而是静静地，比雪花稍快两步落了地。
“林地王国与卫帝国建交初期，卫帝国曾经有过一个趁着和谈，出其不意拿下林地的计划，但在卷宗里记录因为不明原因失败了，或者说，胎死腹中……”裴世鑫说着，又一次笑了起来，“这么说来，偌大个皇立署，里面除了杨若启，就没有一个不是内奸的人了啊……”
墨清再一次开了口，平淡的话中带着令人心悸的杀气：“那个计划中涉及的大小官员四十六人，被我们杀完了。”
“就连宫里那些一流也拦不住你们吗？”裴世鑫一愣，但露出了显然不信的神色。
“因为那些官员本就是些主战派里的小枝小叉，妄自觉得拿下林地王国如探囊取物，杀的轻轻松松，没有出动一流修者。”
“所以是在皇立署的管辖范围内了……你们……其实就是你一个人吧，杀了那么多官员的危险人物，他杨若启居然会私自收了你？”
“作为，林地王国和卫帝国友谊的象征。”墨清再次架出了进攻的样子，“我跟他本就是一种人，本是效力两个势力，因为意外走到一起了而已，不过，都有着「忠诚」这个底线。”
“不过，你到底是在哪一边的，不妨说给我听听，刚刚那个蛊师的态度真的很奇怪。”
“我还有必要和你这个死人多废话吗！”裴世鑫一刀劈出的同时，地上的碎刃如同飞鸟归巢，在空中聚合成了一把新刀。
当头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