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阳犹豫了一下，说道：“这笔钱，是9号那天到账的，昨天是15号，付红亮才把钱交上来。”
周不器点了点头，“200万，多考虑几天也是符合人性的。”
贺阳道：“就怕是揣在腰包里观望，发现态势不对了才上交。他上午把钱交上来，晚上举报的文章就在内网上发出来了。”
周不器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叹了口气，“捕风捉影的事没有必要深究，不管怎么样，他主动把钱交上来了，这件事就过了。把这200万退还给网龙，告诉他们紫微星不兴这一套。如果再有第二次，以后就不会有合作关系了。”
别说付红亮是先坦白，然后举报文章才发出来的。
就算是举报文章先发出来，付红亮才坦白，眼下这个时候，周不器也要保他一保。
不能让背后的人得逞！
尤其眼下这个时候，helo不能乱。
人哪有不贪钱的？
真正能靠着自我内心约束坚定原则的人，少之又少。
贺阳缓缓地说：“我知道付红亮是你的校友，是校内网出来的，可这件事的不良影响已经造成了。”
周不器皱起眉头，“老贺，这就没意思了，他都主动上交了，还要怎样？紫微星现在的制度很不完善。不能把制度上的错误过多地归咎于个人。优秀的制度，可以让坏人变好，劣等的制度可以让好人变坏，紫微星在制度的建设方面还不够成熟，应该……”
贺阳摆摆手，打断了他，“我知道你的意思，眼下这个时间，helo事业部的总裁不能动，也没有理由动。从原则上来说，付红亮没有犯错。”
“嗯。”
“不过，很多时候真相并不重要，认知大于事实。”
“所以说写举报文章的人，才是真正的居心叵测，虚构事实来给公司添乱。”
这是周不器最生气的一点。
这件事情里，付红亮也许心中有过一些念头，但最后他还是守住了原则，把钱上交了，是在举报文章发布之前。
也就是说，论迹不论心，付红亮在事实层面没错。
可是，内网上的文章已经闹翻天了！
很多疾恶如仇的普通员工对这种破坏公司制度的高管深恶痛绝，觉得他们高高在上不好好地为公司谋福利，天天想着自己捞好处……其实也是一种恨人有笑人无的心态。要是他们自己坐在付红亮的位置上，只会变本加厉更过分。
就算紫微星总办澄清了真相，那又如何？
有多少人信？
上位者嘛，都是坏蛋。
除非任何蛛丝马迹都没有，但凡流露出了一点谣言，都会被无限放大，一点点地形成一系列的阴谋论。
在普通员工的认知里，一旦认定了付红亮收了好处费，总办的澄清就没意义了。谁不知道付红亮是大老板的嫡系？是校内网的早期创始人？
认知大于事实。
这污点是洗不清了。
私下里，以讹传讹的声音就会越来越多。
必然会影响到公司形象和价值观。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这必然会对未来付红亮的管理工作造成很不好的影响，个人威信下降。没人尊重他了，他带的团队就很难再形成战斗力。
贺阳对这种事显然很有经验，说道：“现在有一好一坏。好的方面，付红亮不是基层管理，他是m5的高管，手下有一群m4、m3的管理者。优秀的人往往更能理解优秀的人，从这个层面来说，举报文章对付红亮的影响很小。”
“嗯。”
“坏的一面，是付红亮以后要尽量低调了，最好不要再跟普通员工打成一片，这会互相伤害。甚至……甚至一旦以后付红亮升职提拔，都要小心一些，以免引起一线普通员工的非议和不满，产生一些阴谋论，甚至连累到你。他是校内网早期的创始人之一，内网上的高管介绍里都写着呢。”
周不器很头疼，“一个高管，在自家公司里，怎么可能不抛头露面？”
贺阳神色淡淡，“这是你需要解决的问题。归根结底，这次的事是付红亮反应迟钝了，如果他能第一时间把钱交上来，什么后续麻烦都没有。一个巴掌拍不响。”
周不器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有些严厉，“付红亮是一个巴掌，另一个巴掌是谁？”
贺阳笑了笑，“内网是实名制啊，是helo的一个m2，叫顾强。”
“他背后没人？”
周不器语气沉重，这才是最关键的。
“这就不好说了。”贺阳摇了摇头，“你周大老板亲自出马，给helo设计了一个基于游戏的战略业务，一下就让helo找到了变现方式。游戏坑位费，一年就能赚2亿！付红亮只是个m5，有可能是怀璧其罪，惹人眼红了。”
紫微星现在很庞大。
有诸多派系。
两大核心派系，一个是以张一明为首的朋友网派系，人才最多、收入最多，实力最强大。一个是以石婧琳、郭鹏飞为首的校内网派系，关系最硬、底蕴最厚。
其他的几个派系，一般不参与竞争。
紫微星的大老板是周不器。
二老板有两个，一个是张一明，当初一手创办了朋友网，一个是郭鹏飞，一手创办了校内网。这俩事业群才是焦点。
张一明和郭鹏飞肯定没有矛盾。
每人持有1.2亿股，以上一轮融资的价格来看，估值都超过30亿美元了，早就没什么物质的追求了，就想把紫微星做得越来越好，完成精神追求。
可他俩手下的人就未必了。
他们的股票还不够多，他们的权力还不够大，他们还希望能更进一步，拥有更高的职位，争取在上市之前赚到更多的股票。
周不器有意协调两派的矛盾，让石婧琳和郭鹏飞都对张一明汇报，来化解这种矛盾。
目前来看，效果很不好！
张一明似乎不擅长处理这种复杂的人际关系，人性、权力、欲望、财富之间的争夺，真是太原始了，人类永恒的难题。
也不奇怪，他太年轻了。
别说张一明，哪怕是两世为人的周不器，都有点有心无力，觉得应付不来。
过去这半个月，周不器忙忙活活为helo铺路搭桥，造出了一条通天大道，通过游戏面板的创意，把整个游戏产业都带动起来了。
尤其helo快捷登录的提出，更可能让helo成为全国最重要的一款产品！
运作好了，全国所有的网站、软件、游戏等互联网产品，都可以接入helo，使用helo的快捷登录服务！
helo就是一块超级大肥肉啊！
而付红亮因为年轻资历浅，他现在只是个m5，上面还有一群m6、m7、m8。
但凡谁有心，都可能伸一脚进来。
这些高管中，谁最可能？
其他派系的人缺乏竞争力，不敢出手。校内网派系的就更没必要出手了，付红亮本就是校内网的人，helo越成功，校内网派系的人就越高兴。
那么就只有朋友网派系的人了……
此前，朋友网是紫微星赚钱最多流量最高最核心的业务。
现在，helo的活跃度已经超过朋友网了。
在周大老板的帮助下，helo也开始了盈利之路……
简单地分析就能得出结果。
这件事的背后，很可能是张一明的人！
张一明肯定不会出手。
那就是他的那群在朋友网的嫡系干将了。
朋友网做的是社交，helo也是社交。
付红亮下台了，很有可能是从朋友网调派一个副总裁过来，执掌helo事业部。
周不器也没经历过这种事，如果摆在桌子上面谈，什么都好办。可是桌子底下的刀光剑影，就很难处理了。
捕风捉影的事，查都不好查。
只能向贺阳请教。
贺阳道：“抓大放小。”
周不器连忙问：“怎么说？”
贺阳似乎早就想好了，干脆利落地说：“处分张一明。”
“啊？”周不器愣了一下，“这件事，应该跟他无关吧？helo本就是他分管的业务部，他和付红亮打配合也挺好的。”
贺阳道：“他失察。”
“呃……”
“内网的举报文章，闹出了这么大动静，不处理肯定是不行的。可是，不能处理小喽啰，那样只会让底层员工和基层管理者寒心。要处分，就直接处分最大的管理者。要是出了事就找临时工背锅，会闹笑话，时间长了，总办的公信力就没了。”
周不器点了点头，“有道理。”
贺阳接着说：“这件事不要往下查了，总办出个声明，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帮付红亮澄清就好了。不过，这事的背后不可能是一个m2，应该是朋友网的那群人搞的。”
周不器深以为然，“我也这么认为。”
贺阳道：“朋友网是张一明一手打造的，他是朋友网的灵魂。他的手下惹事，是他没管理好，让他背锅，他不冤。”
周不器略有迟疑，“让张一明背锅肯定没问题，他也不会有意见。就怕……我要让他接班啊，这会不会影响他的威信？”
贺阳笑道：“恰恰相反，这样处理，可以极大地增加他的威信。作为员工，大家都希望跟着一个有担当、敢担责的领导做事。这件事跟张一明无关，可他愿意站出来承担责任，大家只会更加地尊敬他，并且同情他、理解他。这既能震慑高管，也能安抚基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