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发簪?”高故立刻蹭上前去,钻到叶棠梨面前,好奇地问道,“金的?银的?白玉的?翡翠的?长什么样子?在哪儿不见的?”
突然听到有人丢了东西,他脸上立刻露出几许兴奋来,目光灼灼,似乎对东西遗失这种事情,甚是感兴趣。叶裴风见他如此反应,不禁蹙眉,带着一丝厌恶。
叶棠梨所有心思都在发簪上了,对高故显得异常的反应,并没有太过在意。
“爷爷,我们见面的时候,你还记得我带的包袱吗?”她望着高故,企图让他帮着一同回想,“那个包袱里,我放着随身携带的换洗衣服,还有一支黄金打造的凤簪。那簪子,是及笄的时候,母后送给我的。此后,我一直都带在身边。可后来跟行李放在一起,没留神就给忘记了。”
“纯金的?”高故一听,立马跳脚,“你这丫头,怎么这么粗心!那可是纯金的,还是凤簪!别说长宁这种小地方,就算是放到临安那种大城市,谁见了不会心动?”
被他这么一说,叶棠梨倒越发自责了。她从小在流漓谷内长大,对金银珠宝的贵重程度,并没有太大的感触。这金凤簪虽然值钱,可也不是一般的当铺敢收的。旁人若是偷了去,也不见得能够换到对应的银子,指不定还会被当做小偷给抓起来。
毕竟,整个晋轩,能够佩戴凤簪的女子,只有那么几人。皇后冠盖六宫,自然是金凤的主人。剩下的,便就是她们几个公主了。不过,他们的凤簪,与皇后的仍有区别。只有皇后的凤簪,才是纯金了。公主们的簪子,只有雏凤的外表,却并非纯金。
而叶棠梨及笄的时候,皇后心中偏爱这个小女儿,特意给叶萧远请示,打造了一支纯金的雏凤簪送给叶棠梨,算是她成人的礼物。
叶棠梨也十分喜欢这支金凤簪,所以一直随身携带。此外,朝中但凡有些地位的大臣,都知道,皇后在七公主及笄的时候,特意打造了一只金凤簪送给公主。因此,这支金凤簪于叶棠梨而言,跟她腰间的那块玉佩一样,代表了她的身份。
不过,众人虽然听说过七公主获赠金凤簪的事情,却并没有人见过那簪子,也就不清楚,那簪子到底是什么模样。所以,只有各种各样的传闻,说那金簪多么漂亮,做工多么精细,价格多么不菲。但叶棠梨心中却分外清楚,那金凤簪,其实与皇后的凤凰簪乃母子簪,是一对。做工的确精细,除了簪子本身材料价值不低,能够当不少银子。就外表看起来,却并不特别惹眼。
若是放在一对珠宝首饰内,乍一看去,不见得会被它吸引。叶棠梨这次出门,方才敢带在身边。一来她心中有些挂念皇后,时不时看看,也能做个念想。二来,便是为了以防万一。这簪子,在必要的时候,说不定能够搬到救兵,解一时之围。
“爷爷,那簪子,看起来不太像金子打造的。”叶棠梨喏喏道,“虽然它是纯金的,可表面镀了一层暗灰色的颜料。母后说,这一来是为了合理法。二来,也是防止万一被人偷了去。所以那金簪,就这么一眼看去,不识货的人,是看不出来的。”
高故听了,点了点头,片刻却又立即摇头:“孙女,你都说了,不识货的人看不出来。可那小偷若是识货的呢?那岂不是瞬间完蛋?小偷嘛,可都聪明着呢。”
他越是这么说,叶棠梨越是担忧。
“你好不容易有机会离开这围龙屋,爷爷我还以为,你会趁机甩掉那些侍卫,想办法逃走呢。”高故朝她身后的屋子内望了望,又道,“难道,你回来,就是为了找这簪子的?”
“嗯。”叶棠梨点点头,又觉得这个回答不完全对,“也不是,我还要找一块君师叔给我的玉佩。”
“玉佩?”高故眨巴眼,神色诡异地望着她,“君师叔?”
“是的。”叶棠梨颔首,却无心再与他多说。不仅那金凤簪丢了,就连君梓言给她的那半块摄魂血玉都不见了。只是,她暂时还不敢声张。毕竟,弥嵩说了,紫阳宫的真实目的,是在那半块摄魂血玉上的。用这谢家的信物,找赫连忘归做事。
“额,那个,小孙女儿啊,东西掉了,总能找回来的。”高故脸上的神色更是奇怪了,连连挠头,有几分语无伦次道,“慢慢找,如果真的是掉了的,总会找到的啊。你也别太过担心,若是真像你说的那样,玉佩不值钱,簪子又看不出是值钱的,那别人偷取了也没有。兴许是你一时不小心放顺了手,忘记了。没准儿过一天,你就想起来了也说不定。啊,别着急,慢慢找。”
他说着,拍了拍叶棠梨的胳膊,转身离开:“老爷子我得去补个觉了,可是困死了。”
叶棠梨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有几分异样的感觉,但一时间却是说不上来。高故似乎,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们。可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已经对高故的为人处世,有了大致了解。
此人性情洒脱,并非什么金钱财宝能够收买。他武功高强,心性贪玩,也不是什么毒药利器能够威胁的。加上他一直孤身一人,四处飘荡,也没有什么亲人能够被用来威胁利用。所以,这样一个人,看起来实在是毫无缺陷可言,几乎算得完美。
这样的人,却独独与她亲近,还孙女长孙女短地叫唤。之前叶棠梨本以为,他可能脑子有些问题,便不在意,也就任凭他去了。可直到如今,她才发现,高故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此人不仅认识慧海大师,似乎还对江湖上各大门派管用擅施的武功秘术颇有了解,而且无一不是变幻多招。他本人所使用的功夫,套路更是奇怪。叶棠梨怎么看,都看不出是何门何派。她后来还就此事询问过叶裴风,然而叶裴风的回答,也并不明朗。
高故所使用的功夫,有几分像失传多年的沧浪套。有且是里面的踏云步法,与传言中沧浪套记载的极为相似。但叶裴风也不能完全确定,究竟是不是。毕竟,沧浪套早已失传上百年,书中的记录,各种各样,并不完全一致。所以,这种事情,说不准。
如今叶棠梨突然提起,自己丢了东西。刚说那金簪还好,高故只是颇感兴趣,而一提到那玉佩,他似乎知道点儿什么,却又不愿意多说。
“你怎么不问?”叶裴风上前一步,与她靠近,压低声音问道,“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叶棠梨抬眼望着他:“你也知道高爷爷的性子,他若不想说,就算你拿剑抵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会说的。可能,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那,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叶裴风也不再执着于这个问题,转而询问道,“要逃出去吗?”
叶棠梨摇头,脸色凝重。
“风师兄,我发现,对方比我们之前所了解的,要可怕得多。”她将见到弥嵩道长的事情,详细与叶裴风说了一番,又将今日紫阳宫的那些弟子和紫阳宫宫主的一些花边消息一并说了。
两人最后提到那个粉衣圣姑,都是皱了眉。
“也不知道,这圣姑和他们口中的君上,又是何人。”叶棠梨愁眉苦脸地说道,“我想,我们留在这里,或许能打探到一些重要的消息。而且,整个长宁,也不是我们看起来那么简单的。”
“你是指?”叶裴风隐约觉察出了点什么,“那个被他们称作君上的人?”
“嗯。”叶棠梨点头,“我们的行李包袱,只怕是在长宁就被人掉了包。后来一路上匆匆忙忙,也没有仔细检查过。等再被囚禁于此地的时候,包袱又莫名其妙地回来了。”
“你的意思是,这回来的包袱,才是我们本来的。”叶裴风了然,“那,什么人嫌疑最大?”
他虽然听出叶棠梨话里的意思,却猜不透,到底是何人所为。一开始,他倒是也怀疑永严。可后来看到孙非亮与永严已然决裂,那么对永严的怀疑也就消减了不少。至于那个孙非亮,的确令人怀疑。但孙非亮并没有下手的机会,他们从福宁客栈出来之后,便住进了闵瑞王的那所别院。
“福宁客栈?”忽而想起刚到长宁的情景,叶裴风挑眉,带着几分不可思议望向叶棠梨,“你是怀疑,方家兄弟?”
对于福宁客栈的方掌柜,他本并没有什么怀疑。毕竟这福宁客栈,在长宁开张营业也有这么长时间了。那方掌柜虽然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心底多善良的人,却也不像机关算尽的狡猾之徒。而他的那个弟弟,倒是被孙非亮给好好收拾了一顿,浪子回头,也算有了个好结局。
“风师兄难道不觉得,孙非亮之前抓住方掌柜的弟弟,然后又在长宁百姓面前演了一出好戏,有些奇怪吗?”叶棠梨沉吟片刻道,“若是真的想要在长宁站稳脚跟,以德服人,至此一件事情,远远不够。十年种树百年育人,何况想要收复的是人心。”
听到她这么一说,叶裴风倒是觉得的确有些问题了。
“而且那个孙非亮,一直有问题。”叶棠梨皱眉,回忆起在赵府内见到他的情景,“前前后后,好像完全是两个人。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难道,他之前如此恭维,胆小怕事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吗?可我感觉不像,尤其是他的老母亲,应该是真的。”
“经你这么一分析,事情倒是越来越复杂了。”叶裴风也发现,最近发生的事情,都在暗示,长宁这个小地方,没有它看起来那么简单。之前饶泽雄他们发现,侍其楚在暗中集结兵力,训练军队的时候,便有所怀疑。而如今身陷此地,那种更为强大的压迫感,越发让他感到压抑。
“我感觉到,整个长宁城,就像是星罗密布的一盘棋。我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上面的一颗棋子。可我怎么都看不清楚,那背后执棋的人,究竟是谁。”叶棠梨长叹一口气,开了门,转身往里走,“风师兄不如进来坐坐吧。”
叶裴风默然,跟了进去,心知这次,他们恐怕真的是遇上大对手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回廊背后藏着的两个人,方才探出头来。
“快去回禀圣姑,他们怀疑孙非亮了。”其中一个男子对另一人吩咐道。
另一人脸上露出几分不悦,张了张口,一万个不愿意,最后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来,规规矩矩地往楼下走了去。
“圣姑是什么人?谁不知道。你就知道让我去,你自己怎么不去?要是我这一去不复返了,你们一个个的,就高兴了?”
他刚刚走出回廊,沿着木梯往下面走,便开始大大咧咧地埋怨起来。
走到楼下,却一下子撞进了一个人的怀中,大叫一声,警惕地连连后退。看清楚对方之后,方才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你这人,怎么连呼吸声都没有?我还以为撞鬼了,真是的!”他急急拍着胸口安慰自己,对着背靠墙壁的男子埋怨道。
“哼。”那靠着墙壁的人,却是冷哼,不愿搭理他。
小侍卫这才抬眼仔细打量对方,方才确定他的身份,乃是与叶棠梨等人一并被囚禁于此的侍卫。听人说,好像是闵瑞王的贴身侍卫,叫永严。只是,他不明白,好好的一个闵瑞王的侍卫,怎么会跟在七公主身边?这倒是有些不对劲了,难道七公主此番到前往长宁,不止是与太子有关,还与这闵瑞王,有什么瓜葛?
这些念头,不过一闪而过。对于他这种刚进入组织不久的小侍卫,倒也犯不着去操这个心。不过眼前这个永严,却是冷得令人有些害怕。同样是做侍卫的,他还是第一次感觉,一个侍卫能够发出这等让人畏惧的寒意。
那个北辰弟子身上,散发出的寒意,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可这个永严身上,却是一种令人可怖带着杀气的寒意。
“你,你想干什么?”那侍卫怔怔望着永严,不敢抬脚往前走,有些害怕地问了一句。
永严皱眉,扫了他一眼,自顾自转身离开,留下那侍卫一人,呆愣在原地,半天不敢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