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走出港北国际商厦。
他坐进车里,将文件袋塞在一边,两手撑住方向盘。
“李青,当初的事情,是我们错了,是我们太自私,这或许是我们唯一的补救机会...”
他脑海中回荡着林秋秋的言语,深吸了一口气。
“梦蝶。”李青缓缓平复了心境,低低的自语,“我一定会找到你,把你带回来。”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方勇的电话号码:“喂?回庄园了么?好,给我准备一架直升机。”
微微停顿了一下,他又开口道:“去阿麦岛,我自己一个人。等我回去,马上就走。”
李青挂断通话,发动车子驶往沧澜庄园。他驾车行驶在港北市中心繁华宽阔的马路上,脑海中却不断回想着那个女子手捏珠串,跪在佛前诵经的淡然倩影。
林家的那场内乱,林梦蝶失去了父亲和弟弟。无论从何种方面来说,李青对此都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想起在自己遭难之际,这个女人横渡海峡,不远千里的前来相救,可谓美人恩重。而他又给对方带来了什么呢?他给林梦蝶带来了面对爱情的绝望、痛失亲人的悲苦、海外飘泊的凄凉...
“我真是个混蛋。”李青紧紧咬着牙,眼底泛起了一抹猩红。
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沧澜庄园,刚一下车,方勇便急匆匆的迎上来:“青哥。”
“直升机准备好了么?”李青将那个档案袋卷了卷,捏在手里。
方勇忙不迭的点头:“准备好了,在后面的小机场,随时都可以起飞。”
李青将车钥匙扔给他,随口说道:“这辆破车是督察厅警卫处长胡启的,如果他来取车,给他备份厚礼,我答应他了。”
“是。”方勇应下,旋即又问:“青哥,你这么着急赶去阿麦岛,究竟是为什么啊?出事了么?”
“有点儿私事,我自己要去一趟。去多久还没有定,但保守估计,也得有一个星期吧。”李青忽然停下脚步望着他,“对了,我这次回来得匆忙,还没来得及去谢家。你准备点儿礼物,以我的名义送过去。”
“青哥,那...那钱小姐怎么办?”
“钱含灵?她在哪里呢?”
方勇快步跟上他,回答道:“在客房里,你要不要去看看?”
李青摆了下手:“不用了,她的事情我已经交给秋秋去处理。含灵之前说要留在港北国际,我答应了,秋秋会给她安排职位。”
“明白了。”
两个人一路说着话,乘上了庄园内的高尔夫车。李青快速的交代下一些事情,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位于海边的小机场。
文扬和秦武朝正站在直升机飞机旁说话,发现李青到来,一起跑到近前。
“大哥,你要做什么去啊?”
“去找一个老朋友。”
文扬道:“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就能处理。”李青摇了下头,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和秦武朝留下来,还有要紧的事情。”
“大哥你说。”
“看好莫力,薛悦欣不是恶徒,但也绝非良善之辈。莫力心思太简单,很容易被利用。你们两个照顾好他,等我回来处理。”李青停顿片刻,又再度说道,“丽莎儿没离开临港,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让方勇帮你们,时刻留意一些,如果见到了她,替我和她说句抱歉。”
说完这番话,他便径自跳上了直升机,冲着飞机驾驶员吩咐道:“准备起飞吧。”
螺旋桨旋转起来,带起凶猛的劲风,缓缓升空。
文扬三人站在下面,仰起头望着那飞向海面的直升机,抬起手摆了摆,而后互相对视一眼,皆是一脸懵逼。
秦武朝扭头问:“大哥到底是去找谁?”
“不知道。”方勇连连摇头,同样是满眼迷茫...
李青坐在直升机里,将档案袋撑开,抽出里面的照片,静静望着照片中的女子。
这张照片是用长焦距镜头从远处拍摄所得,也是众多照片中相对清楚的一张。画面中的谢梦蝶两手持枪,静静的伏在草丛中。许久不见,她的皮肤晒黑了不少,神色也愈发冷冽,浑身上下都好似笼罩着一团杀气。
她上身套了一件墨绿色的速干背心,手臂上还缠着绷带,隐约可见渗出的殷红血迹。一条蛇形刺青盘旋右臂而上,蔓延过略显单薄的肩膀,一直延伸到衣服里。
李青将照片翻转过来,盯着北面的经纬坐标,心下微微一沉。
“梦蝶,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直升机飞越海洋,在当晚八点左右,抵达了阿麦岛。
种植园的管家阿桑正端着簸箕在院子里喂鸡,他原本是打算做完眼下的活儿,就回去休息了。正在这个时候,天空传来了猛烈的气旋声。
他抬起头,一动不动,满眼迷惑的盯着星光璀璨的天空。直到一架直升机出现在了视线之中,他这才惊叫一声,扔了手里的簸箕抱头蹲在了篱笆墙下。
院子里的鸡群受到惊吓,“咕咕”叫着四处飞跑,闹腾的鸡毛飞舞,一片混乱。
那架直升机缓缓降落在院子正中央,螺旋桨渐渐停止了旋转。舱门打开,李青跳下直升机。
他的目光在院子里扫了扫,抬手摩挲着下巴:“咦?怎么没人啊?”
“李...李先生?你怎么来了?”阿桑从篱笆墙旁站起来,惊魂未定,头上还趴着一只“咕咕”乱叫的老母鸡。
李青伸手一指地面,问道:“杜化笙在么?在这里么?”
“在,在。”阿桑忙不迭的点头,头顶那只老母鸡跳下来,撒丫子跑进树丛里没影儿了。
“好,我特意来找他的。”李青点了下头,转过身冲着直升机驾驶室里的两名驾驶员挥手,大声叫道,“你们回去吧!回去吧!”
驾驶员招招手作别,然后发动直升机,逐渐升上了半空。
“我艹!”李青被螺旋桨卷起的脏东西呛得直咳嗽,两手捂住嘴巴跑到了房檐下。
看着那直升机升空而去,他抬手在面前扇了扇,盯着阿桑没好气的嘟嚷:“院子这么脏,也不知道扫扫么?懒货,这要是在我的庄园,早把你开掉了...”
阿桑干笑了一声,小心翼翼的问:“李先生,你来找我们少爷,有事啊?”
“废话。”李青翻了翻眼皮,两手攥成喇叭状,大声叫嚷,“杜化笙!杜化笙!给小爷滚出来!”
“吵死了!”楼上的窗子被一脚蹬开,小杜用一条袍子裹住不找寸缕的身体,探头向下看了看,“搞什么啊?都想死了?”
李青抬手扯了扯沾在额头上的鸡毛,歪着脑袋问:“你特么干什么呢?连件儿衣服都不穿?裸/睡?”
“真是土鳖...”杜化笙骂了一句,扭过头冲着屋子里嚷道,“亲爱的,等我一会儿!”
话音落下,他一步跨出窗子,站在阳台上扶住栏杆向下瞧:“李青,你好端端的临港不呆,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我最近老老实实,可没惹事,不至于让你跨海追杀吧。”
李青招招手,嘴角一咧:“想请你帮个忙,下来谈。”
“请我帮忙?求人百般难,知道么?”杜化笙冷笑一声,转身又蹦回了屋子,“我不管你什么事情,先等着吧,哈哈,这我边还没完呢。”
“哎!”李青眨了眨眼睛,看着他“砰”的一声带上窗子,继续奔赴巫山**去了。
阿桑笑呵呵的凑上来:“李先生,你这长途劳顿,先进屋子歇一会儿?”
李青从地上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掂了掂,瞄准了二楼的窗子。
“使不得!使不得!李先生这可使不得啊!”阿桑脸色一变,赶忙来劝,“我们少爷脾气不好,而且你这...这容易吓出毛病来...”
李青冷冷的哼了一声,考虑到接下来还得求小杜帮忙,正所谓“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这才忿忿不平的扔下石头,拍了拍手。
“给我准备点儿吃的,再安排个屋子。”他说道,“今晚就在这里住了。”
阿桑连忙应下:“你先进屋子里歇着,我马上就安排好。”
“屋子收拾干净,要是有虱子...”
“李先生放心,都给你换新的。”
“这还差不多。”李青点点头,迈步走进了屋子。他在那面拼接木桌旁的长椅上坐下来,听着楼上吱吱呀呀的床响,以及女子放浪的叫声直蹙眉头。
等了十多分钟,阿桑端着吃的送上来:“李先生,已经太晚了,你就凑合着吃点儿吧。”
“嗯,谢谢了。”
阿桑又问:“有自酿的葡萄酒,你喝点儿么?”
“也行。”
“好。”阿桑将酒坛子捧到桌子上,然后欠了欠身,“我去前面的阁楼给你铺床,一会儿再回来。”
李青又道了声谢,然后一边喝葡萄酒,一边慢悠悠的吃东西。这顿饭吃完,又过了十几分钟,他听到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
他抬起头望着楼梯口,又看了看墙角的座钟,嘴里泛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