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咱们明台再见！”江俊明两手抓住栏杆，俯身下来大声叫嚷。
“好啊！”李青笑着挥挥手，目送江俊明所乘的大船转向，向着东南方去了。
他转过身，脸颊那抹笑容转瞬间无影无踪。
“呼。”方勇长长舒了一口气，一脸轻松，“终于可以回家了。”
李青轻轻瞥了一眼那海面上渐渐远去的船影，而后又收回目光环视甲板上的每个人，沉声说道：“开船吧。”
一百五十多人呆在这艘小船上显得颇为拥挤，姜宇只好临时将一部分人安置在货舱里休息，而后随着李青等人一道走进了休息舱。
几个黑色的大防水袋摆在船舱正中央，李青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从这些口袋边绕过，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方勇凑过去，捏住拉链将一只黑色防水袋拉开，盯着里面密密麻麻的散乱钞票，禁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我艹！这么多钱！这几个口袋里不会都是吧？”
他扭过头看看李青，又看了看同样一言不发的姜宇和范慧兰，感觉有点儿尴尬，只好默默的将拉链重新拉好，也找了个位置坐下。
小货船已经启航，向着明台金角港去了。按照原地计划，以这艘小货船大约十五节的速度，他们只需要再等待四五个小时，就能够在港口登陆，而后乘车安然返回港北。
不过此时此刻，气氛却并没有预想之中的轻松。在这间只有四个人的休息舱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方勇最先沉不住气了，他在椅子上扭动了一下身体，使得身下破旧的椅子发出一阵不安分的“咯吱”声响。
“哎，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咱们马上就要回去了，怎么一个个都好像无精打采的？”
李青轻轻摇了下头：“不对。”
“啊？”方勇瞪了瞪眼睛，满脸愕然，“什么不对？”
“不对...”李青继续摇头，又重复了一遍，而后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一片虚空，“德墨特尔的人究竟去哪里了？”
方勇叹了口气：“哎呦，青哥，你怎么还在纠结这个啊？估计是他们看斗不过你，主动放弃了，打算以后再找机会呗。”
李青淡淡的说道：“赵振手中的王牌还没有亮出来，怎么可能放弃。”
范慧兰坐在角落里，处在一片阴影之中。她一身也不吭，好似自成一片天地，周遭的所有都同她无关。
“范大姐。”李青忽然偏过头来盯着她，“你怎么看？”
“我？”范慧兰有些惊讶，“为什么要问我？”
“呵呵。”姜宇也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咧嘴笑道，“李先生觉得你是聪明人。”
范慧兰轻轻“哼”了一声，思量片刻缓缓开口：“目的。”
姜宇眉头一蹙：“目的？”
范慧兰继续说道：“每个人做事都有其目的，你们起码要知道对手的目的是什么。在此基础上，再考虑他们为了达成目的，会选择采取怎样的手段。世界上的傻子终究还是少数，如果有更近的捷径，很少有人会选择绕远路。”
“目的...”姜宇低低重复着，伸手轻轻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如果德墨特尔的目的只是要破坏这次交易，未必会选择同我们直接起冲突。”
“的确。”李青点了下头，“他们选择去对付江俊明，要容易很多。”
姜宇再度蹙起了眉头：“可是...江俊明平安抵达了预定位置，并没有发生危险。”
“哎呦。”方勇两手一摊，“这不就没问题了嘛，你们就别胡思乱想了，事情可能根本就没有那么复杂。”
“如果...”李青忽然灵机一动，“如果赵振的真正目的不是破坏这次交易呢？”
姜宇嘴巴一歪，斜着眼看他：“搞什么啊？他的目的不是破坏，还能为这次交易保驾护航不成？”
李青身体微微前倾，语调略显急促：“我的意思是说，破坏这次交易只是赵振浅层目的，在此之下，有更加重要的真正目的。”
姜宇依旧是一脸茫然，但李青却是揉揉太阳穴，顿觉豁然开朗：“赵振上次将一批军火运抵明台，派杜化笙假意同江家交易，还不是为了吸引警方视线么。”
“没错。”姜宇点了点头，“他们的根本目的始终都是灭掉江家，而不是单纯的破坏一场交易。”
李青径自说道：“错了。”
“嗯？”姜宇眨了眨眼睛，扭过头来看着他，“哪里错了？”
李青解释道：“赵振的根本目的不是灭掉江家，而是抢占东南亚的军火市场。”
方勇毫不犹豫的举起了一只手：“青哥，我没听懂，你们在说什么？”
“我不妨说得更加清楚一些。”李青故作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角落里的范慧兰，而后收回目光，盯住了休息舱内装钞票的放水口袋，“赵振为什么要破坏我和江家的交易呢？”
微微停顿了一下，李青继续说道：“因为只要破坏掉我们之间的交易，江家就会陷入两种选择。其一是就此停止军火买卖，其二是转而寻找新的合作伙伴。如果江家停止长期作为主要利润来源的军火生意，无异于自取灭亡，这绝对不会在江元州的考虑范围之内。而当他们转而寻找新的交易伙伴时，就只剩下了德墨特尔这唯一的可能性。到了那个时候，德墨特尔又会想出新的办法来灭掉江家。”
“啊，我明白了！”方勇瞬间恍然大悟，“青哥，你的意思是说。这个赵振表面目的是破坏你们的交易，实际却是为了灭江家。啧啧，有意思啊。”
李青摆了下手：“远不止如此啊，赵振执意灭掉江家又是为了什么呢？如果江家不在，东南亚的反动武装和海匪就没有了武器来源，他们就必须寻找新的供货方。所以，赵振最根本的目的，还是为了抢占东南亚的军火市场。”
“啧啧，破坏交易，为了灭掉江家；灭掉江家，又是为了抢占市场，一波三折，果然是好大的一盘棋呢。”姜宇嘿嘿笑道，转而看着李青，“不过...你说这个又有什么用？”
李青道：“既然我们知道赵振的根本目的是取代江家，成为东南亚地区的军火供应商。那么按照刚刚范大姐提出的思路，只要从根本上来考虑问题就好了。如果现在摆在赵振面前了另外一个机会，让他完全可以绕开这么大的圈子，直接取代江家在东南亚军火供应商的位置呢？”
“啊？”姜宇眉头紧紧蹙起，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你的意思是说...赵振绕过了我们，尾随着江俊明往东南亚去了？”
“你不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么？除非赵振干掉我，否则他即便破坏了这次交易，也无法动摇江家同我合作的决心。可事实上，他意图干掉我的计划失败了。”
方勇终于明白过来了一点儿，从旁连忙说道：“啊，就是公寓的那起命案，实质上是冲着青哥你来的。”
“不错。”李青点了下头，“在这种情况之下，赵振与其冒着极大的风险同我正面相抗，还不如尾随江俊明前往东南亚。如果他在江俊明和东南亚人交易军火的时候搞出乱子，不就能让江家的信用大打折扣了么。”
“的确如此，这对于赵振来说，是性价比最高的选择。”姜宇沉声说道，“可我们都留意过了，他们不在江俊明的船上，难道...还有遗漏？”
李青目光微微一凛：“应该不会有遗漏，为了隐藏身份，他们肯定不会提早暴露出来，一定会选择在中途登船。”
方勇道：“可是江俊明也不是傻子，不可能让他们登船啊？”
李青再度看向姜宇：“江俊明这次带了七八十个人，你觉得以军舰上储存的食物和淡水，足以支撑他们抵达东南亚么？”
“肯定不够，我们之前就没准备远航，所以对物资的准备并不充分。以他们的人数，军舰上的食物和水最多只够维持四五天，而前往东南亚最少需要十天，这还是在天公作美，航行顺利的情况下。”说完这番话，姜宇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巴掌，“对了，他们一定会在沿途靠岸，一定会在沿途靠岸补充物资！”
李青低声道：“赵振一定会趁着那个机会偷偷混到船上去...”
“我需要马上给钟厅长发消息，我这就去。”姜宇说完这番话，转身急匆匆的走出了休息舱。
方勇盯着姜宇的背影消失在舱门口，转过头来看看李青，而后又看看范慧兰，嘴角狠狠一扯：“青哥，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李青身体后仰，轻轻叹了口气：“这件事还是交给若曦去考虑吧，我们现在只能是默默祈祷，但愿不会再生出其他的乱子。”
“是啊。”方勇连连点头，“我从昨晚到现在，真是一点儿东西都没吃，难受死我了，现在真的好想回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