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愣了一会儿过后,阿九却是渐渐地品出了嘉璃这句话里的味道。原本的费解,几乎是瞬间便成了心疼,小心翼翼地抬眼去看嘉璃,果然还是微微地垂了头,宛如被人抛弃了不知该往何处去的小可怜一般,阿九一时间也是控制不住地叹了口气。
方才还觉得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分量不够,现下想来,却是自己那一问最为贴切的回答,比自己心里先入为主的答案还要贴切。再一想嘉璃方才话里对梅倾的推崇,一切便都得到了解释。阿九当然能够分辨得出,嘉璃对梅倾的评价,绝非只是出于礼貌与教养,毕竟霁月光风实在不是一个可以随便使用的词。
嘉璃这般评价,定是他见过了梅倾,且配得上这四个字。那么,这样的梅倾,虽然阿九还未曾见过,却也明白能后将自家哥哥碾压于无形之中。毕竟都是一样出身的少年,甚至于陆家还要清贵了许多,但是能够叫嘉璃如此发自内心的折服于情敌,那便是各方面都傲然的存在了。
尽管阿九对那梅倾,因为诸多传闻与流言,并不喜欢,但是凭着嘉璃的态度,阿九对其也生出了些敬佩之意。一时之间,甚至都想亲眼见一见了。只是,从荔香院到芝兰院,这一路上白术与杜若,几乎算是将帝京近半个月关于乐遥与那梅倾的传言都听了个便,自然而然的,也对梅倾的家世了解了个大概。
梅家陆家,若只论家族,还是陆家更胜一筹。毕竟朝中地方,一个当朝太傅一个内阁阁臣还有一省总督,已经算得位高权重。更不必说,泉州济南的大哥二哥,翰林院里的三哥,礼部的四哥,也都在各自的职位之上干得有声有色,几度褒扬。而这,只是于权位之上的一面,还有自家那常年不着家的三叔,虽然作为父亲的他不称职,但是作为名满天下的牧野先生,却是极尽风雅。
这样人才济济花团锦簇的陆家,俨然也有了顶级世家的雏形,不过是因为少了岁月的沉淀,但是假以时日,再悉心经营几代,与世家便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而梅家,显然是不能与陆家相较的。虽然家学渊源,毕竟梅州第一书院清鹿便是由梅老先生一力完成。从无到有,从微末星光到耀眼灼目,甚至还能与莱阳谢氏书院相提并论,也不过就二十余年的时日。梅家,也因此显得清雅贵重了许多。毕竟,他们只负责教学,并不入朝。
但是名声归名声,除了一个清贵的名声,与莘莘学子之外,便也再无他物了。虽然,凭着这样的好名声,宁海侯府求娶了梅家姑娘为妇,但是世家本来也更为注重名声。权力财力清名这些,世家本也不缺。哪怕如此,梅家姑娘也只是嫁的也只是当年的宁海侯府三公子,也就是如今,与自家三叔齐名的周三先生。
这自然是一桩好亲事,夫唱妇随,不止是周三先生风雅得紧,连带着夫人并儿女三个,都是将雅致二字体现到了极致。尽管,阿九至今都未曾见过周家人,但是乐遥却是与宁海候府的周三姑娘极其要好。而周三先生之女,便是乐遥这一位好友周芾的堂姐周芷。纵然,梅家因此与世家也有了些关联,但是这样细若游丝的纽带,随着侯府一分家,便也再无瓜葛,又如何能够与陆家匹敌呢?
这些利害,连阿九都看得分明,更不必说嘉璃。陆家的种种,时人都看在眼中,陆家人自然也都明白。是以,阿九才会更加的好奇,到底那梅倾是如何惊才绝艳的存在,世家子也便罢了,天然的有些鸿沟。然而他显然不是,如此能叫乐遥直接变了心,且还能叫自家哥哥发自内心的叹服,可见其人该是妖孽一般的存在了。
只是如此家世,许七夫人,当真会应允吗?许家,当真舍得将乐遥的价值扔在脑后吗?到底与许家隔了房,许七夫人虽然被换做许七夫人,那也不过是因为其夫君,在许家大排行之中行七。乐遥都唤许老夫人为伯祖母,乐遥的许家与首辅许府,到底是不同。是以,不论如何,乐遥父母双亲,都不会点头应允的吧!
既是如此,何以便嚷嚷得满城皆知呢?这不像是乐遥一贯的作风。更何况,哪怕是之前与自家七哥哥两情相悦,两家门当户对,且还能够给乐遥的小许家带去许多助力,哪怕道破了也不怕什么,但是偏生两个人都将心事瞒得异常的紧,若非自己当日在场,怕是也不能知的。从前的小心谨慎与如今的恨不能人尽皆知,着实不是自己所了解的乐遥的风格。
毕竟人不能预知后事,除非,乐遥有什么旁的打算。
思及此处,阿九不由自主地,便打了个寒颤。若是当真乐遥有什么别的打算,那么会是什么呢?
毫无意识的,阿九便又一声长叹一出唇边,怪道嘉璃先是造化弄人,而后又是万般都是命的感慨呢!
“阿九这又是在感叹些什么?”
阿九怔怔不知作何反应之时,嘉璃的声音又响在了耳侧。看了一眼脸都凹下去了的嘉璃,阿九也算是明白了他大醉一场的糟践自身,原因为何。还不够分量,终究并非在家中的分量不够啊!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嘉璃之意的阿九,却是眼中含泪,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而后低声说道:“叹哥哥不易!”
“我又有何不易?”嘉璃却是轻轻地皱了眉,扭头去看并未支起的棱窗,神色幽幽:“许姑娘,才是不易。若是我,唉......”
嘉璃再说不下去,阿九却是明白。这便是命了,连假设与如果,都不给到嘉璃与乐遥。虽然阿九尚且不知内情到底为何,但是凭着多年以来对乐遥的了解,阿九也能够想到,或许她的婚事,也被父母提上日程了吧!
“若是七哥哥早出生三年,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