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段时间过后,江霁月很满足,她叹息一声,这会儿,梅若馨的捉人行动应该完成了吧?
一想到代乐乐与卫阳私下约会的画面传了出去,代乐乐身败名裂,被马流云休妻,然后风风光光迎娶自己,共举大事,江霁月心中便是志得意满。
她开心过后,朱唇轻启道:
“流云……我们继续吧?”
哪知床上的男人浑身一震,和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呆立当场,随后猛地爬起来,膝行下床,扭头就想走……
糟糕……江霁月像被雷劈了一道……
梅若馨是算准了时机踹门的,身后跟着一群与公主交好的贵女,算算时间,里面应该正是时候。
果然门一开,叫她这个未出阁的女儿家看的都有点脸红心跳。
想起公主殿下对她的许诺,她还是把腰一叉,娇喝一声说道:
“偷夫偷妇,还不滚出来!”
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穿衣的动静,外面的窗户早就有人把守,梅若馨并不担心人会开窗跑掉,于是静静地等待在屏风后面。
过了半晌,一名高大俊朗的玄衣男子,搂着一名柔软无骨的白衣女子出现在她们面前。
定睛一看,吓得梅若馨七魂六魄丢了三成,谁来告诉她,出来的为什么是勇毅侯马流云?
男子一双墨眸不怒自威,一眼风扫了过来,空气都冰冷几分,已经有胆小的女孩子吓得双腿打战起来。
“谁是偷夫,谁是偷妇?”
马流云语气冰冷,聪明如他,脑子早就转了过来,如果今天不是他来乐乐的房间,这群人定会叫乐乐身败名裂。
梅若馨不敢与气势如虹的马流云对视,她脑袋瓜子转得到也快,当即侧着身子福了福,语气低微道:
“对不住侯爷和郡主,若馨鲁莽,敲错房间,打扰了二位。还望二位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若馨。”
她巧妙地把踹门说成敲门,后面的贵女们闻言纷纷效仿,福了一大圈。
“哦?你们本来要敲的房间是哪间?本侯也对捉人事宜颇感兴趣,不如梅姑娘也带本侯和郡主见识见识。”
马流云毫不相让,这些人都欺负到他妻子头上了,他自然一个都不会放过。
梅若馨没想到会碰着一个铁钉子,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就在这时候对面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江霁月袅袅婷婷站了出来。
“何事在此大声喧哗?”
瞥见那两人站在一起的身影,江霁月气得差点站不住脚,一颗心又悔又怒,心中把那马流云和代乐乐两个人恨到了极致……
一定是小杏背叛了她,她要将她的弟弟千刀万剐泄愤。
幸好刚刚说服了卫阳去帮她追回那封信。
见到江霁月,梅若馨等人仿佛有了主心骨,俱都往她身后站去。
江霁月心中恨极,一时间只觉得这群人真是奇蠢无比,以往柔善的笑意便带上几分狰狞,吓得梅若馨惴惴不安,弱弱叫道:
“殿下?”
“你们也真是鲁莽,怎么能到处撞门?”
江霁月假意训斥几句,才转向马流云二人,嫣然一笑,说道:
“二位看在我的面子上,这件事就此揭过如何?”
代乐乐心中记挂着小杏,今天这件事若不是有她转圜,想必是另一番结局,于是准备拉着马流云离开。
谁知马流云站着不动,挑了挑眉毛,说道:
“公主殿下,你的面子在本侯眼里还不如我夫人一根头发,公主殿下如此热心,莫非,今天的事情是公主一手谋划?”
江霁月没想到马流云真的这么泼她面子,气得俏脸一阵红一阵白,正组织语气想要辩解,那可恨的人却搂着代乐乐,一肘子将她撞开,留下一句咬牙切齿的话:
“别让我抓到把柄。”
然后兀自离去。
出了醉春楼,他俩在一颗大柳树后面找到了瑟瑟发抖的小杏。
小杏见来者是自家夫人,顾不得周围来往的行人,噗通一声跪下地,悲戚道:
“求夫人救救幼弟。”
“快起来说话。”
代乐乐伸手扶起小杏,将她带上侯府的马车,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马流云也钻入马车。
细问之下,才知道今天江霁月本来还有一封信要交给马流云,见到信封上面未曾署名,本就多了一个心眼的小杏回侯府报信之后就拿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信封,里面放着叠好的白纸。
而刚好她侯在外面的时候,遇到卫将军像她索要信封,她便将空白的那封递给卫将军,她当时看出了卫将军想要杀她灭口,后来却又犹豫了。
“就是这封。”
小杏双手递出,马流云一把接过,正准备拆开—
“慢!”
代乐乐神色严肃地压住他的手,撩开车帘对门外的车夫说道:
“马上去皇宫,越快越好!”
在马流云一派疑惑的眼神中,代乐乐的神情也变得凝重,再不敢有所隐瞒。
从她在定远关中为马流云挡得那一箭开始,说出江霁月的秘密。
“你是说,那一箭是公主安排?”
马流云双眉紧蹙。
“是,剪上所涂乌金之毒,乃大启独有的毒药。当时我便有所怀疑,直到收复小杏,她告诉我不小心偷听到公主的谈话,小杏。”
“是,夫人。当时奴婢还在公主府上服侍,将军归来之前,误闯公主禁地,看到她在接到一封飞鸽传书之后,当即大怒,一箭射死那只白鸽,口中念到怎么没有一箭将那女人射死……”
时间紧急,代乐乐没有给马流云任何反应时间,当即将小时候自己如何痴恋马流云,却屡遭江霁月戏弄的事情和盘托出,包括“卿澜舞”乃自己所跳。
接着说到公主秘密养着一大帮半大的孩子,加上如今她明目张胆使计勾引马流云,又送来一封没有署名的秘信,代乐乐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位公主殿下执着于马流云,或许是因为她的狼子野心!
她急急匆匆说了半天,直到口干舌燥。
对面的马流云反应却有些奇怪,双眉紧紧蹙着,一双眸子看着自己倒是越来越亮,直盯得她心里发毛。
“马流云?”
代乐乐在他面前挥着小手,却被他一把抓住握在手心。
“原来你从小一直喜欢我?”
“额……是……”
“你之所以处处和我做对,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
“是……马流云……”
“你去参军,是不放心我的安危?”
“是,马流云现在我们得去宫里……”
“别说了……”
马流云一把将代乐乐紧紧揽在怀里,语气里满满都是疼惜,说道:
“乐乐,从前的我太傻了,并没有看出你的心意。差点让你的一腔情意错付,你放心,从今以后的日子我都拿来补偿你。”
天呐,这人脑子怎么想的,要是不加紧时间,被江霁月先赶进宫一番胡言乱语,事情就会变得复杂很多,代乐乐急忙挣脱他的拥抱,急切地说道:
“马流云……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现在得去皇宫……”
“嘘……我知道该怎么做。那个恶毒的女人……”
马流云语气斩钉截铁,气愤地说道:
“她要叛国还是篡位都和我没关系,她犯的最大的错,便是在你我之间生生阻挠,还妄图加害于你。我一定会叫她得到应有的惩罚!”
“她要篡位怎么会和你没关系!她想利用你在虎贲军中的兵力……”
当江霁月打开那个信封,发现里面竟然是一张白纸之后,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她并没有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乱转,在拭掉额头的冷汗之后,从来弱柳扶风的嘉仪公主神色冷毅,抢了一匹骏马便直奔皇宫而去。
一路撞翻了三个小摊贩、四辆马车,江霁月恨不能生出双翼,立马飞至皇宫。
那封信已然落入代乐乐之手,她一定不会放过自己……所以自己要快,在父皇面前抢得一丝先机,或许还能有一条生路。
然而当她双腿打战地来到养居殿门外,看清里面的场景—
并未行跪拜大礼的勇毅侯夫妇垂首而立,而书桌前的皇帝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眼角眉梢俱是难以压制的怒气,抻着一张信纸的双手颤抖着……就像承受不了那纸的重量一样。
晚了……一切都晚了……江霁月双腿一软,颓然萎顿倒地。
大启延庆四十三年十月,名动天下艳绝大启的前嘉仪公主因品行不端、德容不公、言辞不正、不孝不悌,被褫夺封号,废去天家之姓,贬为庶人,成为大启建国以来,第一位被贬为庶人的公主。
这是最后一次……见这广寒宫吧?
江济月身着粗布衣裳,回望自己居住了十八年的宫殿,雕栏画廊、富丽奢华、美若仙境。
当日父皇连她的面都没见,直接拟旨处置了自己。
然而她并不后悔这一切,怪只怪那故意上钩的代乐乐太可恶,怪只怪自己识人不清竟然相信了那贱婢,怪只怪自己急昏了头冒冒然将那封信递给那名心狠手毒的男人。
唉,走吧。
出了门,却发现门口停着一辆低调却不失威严的马车。
江济月想了想,兀自行了稽首跪拜之大礼,然后起身立着。
门帘被撩开一个缝,皇帝伸出一只苍老的手,声音颤抖地说道:
“孽障,你可知罪……”
“谢陛下不杀之恩。”
江济月再拜。
“你……你……,朕自问待你不薄,爱妃她只留下你这么一个女儿,朕恨不能让你富有四海、随心所欲,可是你……你回报给朕的,竟然是‘或可反之’四个大字!你到底有没有一点良心?”
皇帝极度宠爱这个女儿,所以在看到那封妄图策反马流云的信时,勃然大怒可想而知,然后更可恨的是,即使她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他仍然狠不下心来直接处死。
“可是父皇……你再宠爱我,竟也要把我当作物品一样赏赐给你想笼络的臣子。从小我就喜欢马流云,难道父皇不清楚吗?”
江济月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
“简直就是胡闹!!是朕把你宠坏了,宠得无法无天!试问这天下的每一个人,谁肩上没有背负着义务与责任?你出身天家享受着荣华富贵,予取予求,难道就没有半分责任在身?”
皇帝悔怒交加,其实她养几个孩子、培养自己的势力,这点小打小闹在他这个久经风雨的人眼里还真是不够看,不过她竟然妄图策反马流云,掌控重兵来作乱,妄想动他大启国之根本,实在是难以饶恕。
幸亏自己没有一时糊涂,赐婚给二人。
见她闭口不答,神思一片枉然。
皇帝忍了又忍,尽管知道她的谋划不可能成功,终是开口道:
“你……你竟然连父皇也容不得吗?”
“不……不是的……父皇……我会……会等恒然登基之后……”
江济月眼泪肆流,心中慌乱,她是恨过父皇,可从未想过要父皇死……
“哗啦”一声,皇帝最爱的玉瓷鼻烟壶从车中飞了出来,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孽畜,那是你的弟弟!那是当朝东宫太子,第一顺位继承人!你给朕滚!!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朕的面前!”
江济月拭了满脸的泪水,磕了三个头,木然转身……
马车良久未行,一道黑色的影子竟然无风自动,正是阿离。
恭谨对着马车,他的语气仍旧听不出丝毫的情绪:
“陛下?”
“罢了罢了……杀。”
这个字仿佛耗尽了皇帝所有的力气,就在夜魅一般的阿离将要去执行命令时,皇帝又开口了,斩钉截铁,他说道:
“让卫阳去。”
“是,陛下。”
勇毅侯夫妇,这对富贵闲人婚后的生活,可以说得上是如鱼得水、蜜里调油。
当然也有不那么和谐的音符。
他们两个的前半生,一个忙着舞枪弄棒上阵杀敌保卫疆土—做一个真男人,一个忙着舞枪弄棒上阵杀敌保卫疆土—追一个真男人。
又是一天,一整个上午,代乐乐都没有和马流云说一句话。
那张姿容绝世的脸冷得像天山雪莲,马流云心中急急躁躁,她这是把自己当作外人收拾了啊!
连服侍二人的婢女小杏都看出了不对,夫人这是铁了心要和侯爷闹别扭呐,话说精明机灵如她早就看出来侯爷已经被夫人吃得死死的,于是送上点心之后,她假装没有看到侯爷挤眉弄眼的暗示,躬着身退出去,远远躲起来了。
马侯爷惆怅了。
甩了三天冷脸,代乐乐觉得舒服多了。
整天闷在侯府,吃喝玩乐,这是废人一般的生活,她才不要过一辈子,况且看那个俊朗的男人急得团团直转,也很有意思。
“乐乐,我已经禀过皇上,从明日起我们就出去游玩吧。”
马流云表情沉痛地说道。
代乐乐冷冰冰的脸上却开出了一朵绚丽的花儿,水汪汪的大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一把扑上去抱住马流云,说道:
“真的吗?相公你太好啦!”
“恩沐~”
大大地亲一口。
她兴冲冲地拿出大启的舆图,拉着马流云在上面指指点点。
“我们先去最近的梧州,据说在清早登上青霞山顶,可以看到红彤彤的日出哦!”
“嗯,不错。”
在可以看日出的山顶,做到天光大亮,的确不错。
“接着去柳州的桃花庵,估计骑马过去得一个月,正是漫山桃花开遍的时候,想想都美。”
“嗯,不错。”
还要一壶清酒,乐乐饮一点酒之后简直美不胜收……啧啧,想想都激动。
“然后去万州赏荷花好不好?莲叶亭亭如盖,粉荷亭亭而立,还可以吃新鲜的莲藕和莲子!”
“嗯,好!”
……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代乐乐生气啦!
马流云赶紧叠声哄着说道:
“当然在听,为夫都等不及出发了。”
终于,勇毅侯夫妇开启了二人周游大启之旅。
二月底的时候抵达梧州,人烟罕至的青霞山顶已是一片新绿,登高临绝顶让马流云快意横生,连声长啸,好不快活。
天刚蒙蒙亮,马流云神清气爽,他说道:
“乐乐快看!红彤彤的日出,好美!”
代乐乐也沉醉在美景之中。
三月底得时候抵达柳州的桃花庵,漫天遍野是一片浪漫的粉色,如烟如霞,美不胜收。
两人在桃花庵的庵堂住下,推开窗入眼便是这醉人的美景。
马流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清酒和两枚白玉酒杯,对着代乐乐小酌一口,此情此景好不惬意。
如此,本来行装轻便,只骑两匹快马的二人,交通工具渐渐换成马车,原定六个月可以完成的行程,硬是直到大雪封山才得以结束。
回到侯府之后,马流云深情凝望着代乐乐说道:
“乐乐,以后每年我们都出去游玩好不好?”
代乐乐还待说话,脑子里突然“叮”的一声……
是久违的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