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海一直与郭路在正房堂屋里说话,周小米则是去厨房准备午饭。她正好可以趁着做饭的工夫,整理一下思绪。
主食是手擀面,劲道的手擀面,配上亮褐色的肉酱汁,还有鲜嫩的小菠菜做点缀,看起来特别的有食欲。
周小米还让周安杀了鸡,准备做一个白斩鸡。这道菜清淡鲜美,吃的就是鸡肉的原味,看起来十分寡淡的一道菜,口感却是与众不同的,除了要掌握好酱料的配比外,鸡肉本身的口感也是很重要的一环。古人养鸡都是散养的,大都吃一些小虫子,草籽,还有家里的米糠壳什么的,所以这个时候鸡肉的香,根本不是后世吃饲料长大的鸡能够媲美的。
反正章先生他们也没吃呢,干脆多做一些。
周小米做好白斩鸡后,又做了两个简单的小菜,蚂蚁上树和木耳炒鸡蛋。想了想就又加了一个酱牛肉,反正牛肉是昨天酱好的,因为天气渐热的关系,一直吊在井里,又坏不掉,正好拿来凑个数。
这边的饭做得差不多了,周小米张罗着让周大海和郭路在次间用饭。又把给章先生,青铜等人的饭菜用篮子装好,让周安送去了。
小哥俩知道郭掌柜来了,连忙抽空到前边来,给郭掌柜见了礼,不管怎么说,郭路对周家的恩情,周家的每一个人都不会忘记,哪怕是虚聊几句,也能显示出周家人对郭路的敬重来,这是好事。
因为功课比较多,章先生要求又严,两小哥俩冒了个头,就又回后院去了。
郭路想着周大海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而且那林氏又有了身孕,眼看着又要为周家添丁了,心里不由得羡慕起来。他这辈子,就得了一个儿子,子嗣上有些艰难,是个不小的遗憾。
“时间匆忙,也没做什么特殊的菜来招待郭掌柜。家常便饭,希望郭掌柜不要嫌弃。”周小米一边将做好的饭菜摆上,一边跟郭路客气。
郭路的眉毛微微挑起,笑着道:“这丫头,也学会打趣人了?你的手艺我可是尝过的,即便是家常便饭,那味道也绝对不会差。”
这倒是句大实话。
周大海也道:“天气热,吃太油腻的也不舒服。我闺女这手擀面啊,是仅此一家,绝无分号。郭大哥好口福啊,你可知道,我想这一口啊,都想好几天了,这不,闺女刚回来,正巧你就上门来了。正好,尝尝我闺女的手擀面,保证你啊,吃了这一顿,还想下一顿。”
周大海无意间的一句话,倒是提醒周小米了!
这么巧,她刚从林树沟子回来,刚处理完家里的事儿,郭路就上门了?不是他一直就在暗处观察着他们一家子呢吧?说好听点叫观察,说白了就是监视。要知道郭路可就是干这个的,做这种事情还不是信手拈来?要不然他如何解释这种巧合?
还真是巧啊!
周小米扯了扯嘴角,暗暗骂了一声娘。
郭路全然不知,与周大海一同入席。
虽是家常便饭,但周小米的手艺可远非一般人可比,她本身就有烹饪方面的天赋,对食物的味道很敏。感,再加上前世一直都在钻研烹饪,哪怕公司越开越大,可是她也没有放弃过对食物的研究。除了林家私房菜的传承,前世的周佳肴还喜欢博采众长,研究各系菜色,甚至尝试将东方菜系与西方菜系结合,做出让人耳目一新的菜式来。所以无论是从手艺上讲,还是从所见所闻的经验上来讲,周小米都技高一筹,她做出来的家常菜,自然也不可能只是家常菜。
郭路第一次见到蚂蚁上树这道菜,尝过之后不住的点头,正如周大海所说,天气越来越热了,太过油腻的菜根本难以下咽,像这样简单的炒菜,却能让人耳目一亲。还有那道白斩鸡,虽然是一道荦菜,可是保持以鸡肉原有的滋味,鸡皮爽脆,鸡肉嫩滑,配上特制的调料后,只觉得口齿留香,清淡鲜美,一点油腻的感觉也没有。虽然不是第一次吃了,但每次吃,郭路都忍不住要赞两声。
两个人推杯换盏的喝了一点酒,最后才吃起主食来。
面条爽滑,筋道有嚼劲,肉酱卤料滋味十足,酱香浓郁,入口咸香。配上焯过的碧绿小波菜,颜色好看不说,吃起来还有一股特有的清香味。
郭路吃了两大碗,才放下筷子。要不是肚皮快被称爆了,他还真想再来一点儿。周大海也没比他好到哪儿去,放下筷子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吃撑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就这么一顿饭的工夫,感觉两人之间的关系倒是比以前还要好了一些。
“周老弟,你可是生了一个好闺女啊!”以前两人一直相互客气着,彼此虽称兄道弟的,但并没有真正讨论过年纪的问题。后来两家关系日渐亲近,两个人才讨论了这个问题,在年纪上,郭路要比周大海年长几岁。
“哎呀,说起这个啊,不是我自夸。”周大海大概是多喝了几杯的关系,一向不擅言辞的他,开始滔滔不绝了起来:“我们家小米啊,从小就懂事!都说闺女是爹娘的小棉袄啊,这话一点都没说错。郭大哥,你不知道啊,我家小米啊,从小可没少受委屈,她爷她奶从来都没心疼过她,一点儿也没有!我这个当爹的,没用啊,老婆孩子在家里受罪,可是我呢,根本就不知道。”想起过往,周大海不由得心痛万分,他被所谓的双亲蒙蔽多年,周新贵和许氏用孝道二字,把他们全家都压得喘不过气来啊!
郭路知道周家以前的那些破事,他一个外人,不好对这些事儿发表意见,而且事情已经过去了,他相信周大海已经做出了改变,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同为男人,他能理解这种两头受难的痛苦,更明白被亲生爹娘嫌弃的锥心之痛!可是,他很想说,那两个老家伙根本就不是你的爹娘啊……
可是现在,他什么也不能说,只能拍了拍周大海的肩膀,算是给他一点安慰和鼓励吧!
本来喝得并不多的周大海,因为抒发了心中的郁结,反而醉了!就那样倒在了次间的炕上,呼呼大睡起来。
郭路哭笑不得。
不过这样也好。
周小米闻声而来,她不是没有听到周大海对郭路的倾诉,可是她能怎么办?装作什么也没听见,或许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郭掌柜,让您见笑了,我爹平时不这样,这是喝多了。”周小米赶紧出来救场。
郭路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并且不介意。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交到周小米手上,轻声道:“你私下看。”
周小米连忙接过信来,揣到怀里,点了点头。
郭掌柜果然有事要交待。
周小米的一颗心抑制不住的狂跳了起来。她闪个神的工夫,郭路已经起身了,他似乎很疲惫,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道:“那边还有事,我就不多留了。”
周小米在这时,似乎才明白了什么,难道郭路是特意把老爹灌醉的?
“您是不是有什么烦心的事啊!”周小米不由自主的问了这么一句,说完她就后悔了,郭路是什么人啊,能让他烦心的事,必是不可说之事。自己这么冒然问出来,有点失礼了。
郭路微微扯了一下嘴角,只道:“就是一些小事。”果然不愿再提的样子。
周小米只道:“既然掌柜的还有事,那我就不虚留您了,等掌柜的得了空,就到我家来坐坐,我烧些好菜给您吃。”
郭路痛快的应了下来,随即提出告辞。
周小米送他,二人走至院中时,郭路又道:“你想买庄子买地的事儿,我正在帮你张罗,想必用不了几日,就会有合适的了,到时候我让人送信来,你抽空去瞧瞧。”
周小米大喜,谢过郭路,一直将人送到大门外,眼见着他的马车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这才返身回来。她将次间的杯碗碟盘撤下,又快速的烧水将碗洗好,这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周小米将郭路交给她的信封拿了出来,这个信封摸起来有些厚,看来里头应该装了不少东西。她稳了稳心神,快步走到里间的炕上,将信封折开。
里头居然还有两个信封。
搞什么鬼?
周小米拿起其中一个信封,一眼就认出了上面的字迹,那是周翼虎的字。她连忙打开了信封,从里面取出信,迫不及待的读了起来。
周翼虎的信一共只有四张信纸,可是周小米却看了很长时间,生怕露掉一个字。这期间,她的心情就像是坐了云霄飞车一样,忽上忽下的!周翼虎在信中,把他们路上遇袭的经过跟周小米交待了,只不过比起真实情况,周翼虎的描写算得上是轻描淡写了,即便是这样,周小米仍看了个胆战心惊,后背上都见了汗。周翼虎跟周小米讲了云霆霄的身份,看得出来,他在写这个的时候,心情也是比较复杂的。或许他并不想告诉周小米实情,可是又担心周小米因为不知情,会无意中做了什么无法收拾的事,所以才将云霆霄的身份全盘托出,为的是想给自己妹妹提个醒,做事要有顾忌。毕竟人家的身份摆在那里呢!而周小米也免不了要跟郭路打交道,所以周翼虎觉得,这事儿不能不说。
其实周小米早就知道了云霆霄的身份,周翼虎要是知道了,怕是要生气的。
再有就是提到了在宝刹寺与周婉琼见面一事。
周小米这才知道,周大海很有可能与周婉琼是一对双生子!难怪,难怪林氏会怀上双生子,或许就是因为这个遗传的原因?
到了这儿,周大海的身世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可是一切都是猜测,还不能最终定论,一切都要等见过宋氏后再议。另外,周翼虎还简单的交待了一下京都周家现在的情况,当然,宅门里的关系都是复杂的,他知道的情况也只是片面的。云霆霄虽是京城人,可毕竟一直在南边,许多消息也是道听途说,不一定就是真实的。
周小米看完了信,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大哥这一路上,可真是惊心动魄啊!她现在都有点后悔让他跟着云霆霄出去了,还好他没有受伤,万一真被伤着了,你让她怎么跟爹娘交待?刀剑无眼,也不知他们最初做的那个决定是对是错。
她低头看了看周翼虎的家信,信的最后,周翼虎特意强调了一遍:阅后即焚。想来也是怕这信落入旁人之手,又生出什么事端来。
周小米把信随手扔进了仙府小筑,除了烧毁,仙府小筑便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了。
她拿起另一封住,微微皱起了眉。信封上半个字也没有。
周小米折开信,拿起来细看。
好漂亮的字!
这一手蝇头小楷,写得极见功夫,周小米不懂文墨,可是也觉得这字写得极有神韵,趣÷阁锋很有气势,让人眼前一亮。
再一看信的内容……
周小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的脸像火烧云一样红了起来,紧接着整个人慌张的把信和信封收拢到一起,扔进了仙府小筑里。
那个云霆霄,脑袋是不是进水了,小小年纪不学无术,写的什么东西。
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北宋文学家晏殊的《蝶恋花》啊!
周小米有点糊涂,这个大宋朝已经不是自己熟知的那个宋朝了,一切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不敢肯定现在自己生活的这个宋朝,有没有晏殊这个人,但这诗却活生生的摆在眼前呢!
想那么多干嘛,也许,也许云霆霄只是一时脑袋不清楚,或许他根本没有什么用意,只是闲得难受。
原谅女主吧,她前世活到三十多岁,还是一个没谈过恋爱的小白,根本不不懂爱情这种东西,更别提现在的她只有九岁了,她要是能猜透云霆霄的想法,那才是怪事一件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