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魔自海妖败退之后,便从外海销声匿迹,海妖大战的记载,也停留在大战结束的两年内。
已知宣宁自己未失忆前与杀神认识,而杀神又是在百年前就已经成名,以一己之力斩杀成百数千化神境海妖的巅峰强者。
宣宁不由得琢磨自己没失忆前的实力,想跟杀神当朋友,怎么也得有两把刷子吧。
宣宁将海妖大战的记载完整看完之后,略作沉吟,这记载里,让她印象最深的便是季夫人之子贺渊明,以及杀神。
可惜前者已经在海妖大战里身亡,而后者,详细记录又寥寥无几。
“这位剑魔……还有其它相关记载吗?”宣宁望向躺椅上的老妇人。
“没有。”
老妇人摇头道,“他的来历非常神秘,野史上有许多关于他的猜测,但都没有得到实证。”
宣宁发现自己还是不知道杀神、的名字,不过这次的翻阅令她受益极大,她将这些书籍放回原位。
在老妇人的带领下,宣宁来到藏书阁的二楼,她趁着天色还没亮,开始翻阅修真界常识以及各种各样的知识。
一连四天。
宣宁都泡在藏书阁里吸收遗忘的新知识,她的修为也在悄然无声间直接突破至筑基期。
随着修为突破,宣宁看看天色发现已经是第五日的清晨,她放下书籍,向老妇人告辞后,直奔内宅。
宣宁挑选的时间正好是季霜需人伺候的时辰,平日听候差遣的芝叶见到她赶过来,向寝居汇报道:“夫人,小晚过来了。”
“让她伺候吧。”
季霜的声音从寝居里传出来。
几息后,芝兰从寝居走出来,看向径直走来的宣宁,脸上带着几分不喜。
“你迟到了。”随着宣宁走近,芝兰忍不住压低声音开口,带着斥责。
“嗯,下次我会早点过来。”宣宁神色平静地回应。
芝兰就像一拳砸在棉花上,她心越发不满,还是芝叶在一旁打圆场,她看着宣宁说:“你快些进去,莫让夫人等。”
宣宁颔首,无视芝兰直接踏进寝居。
屋外的芝兰还有些气不顺,宣宁没来之前,可都是由她伺候着夫人。
寝居里,季霜看着来到她身后的宣宁,她视线落在铜镜上,“这几日收获如何?”
“很大!”
宣宁眉眼带着欣喜,肯定道:“我有把握在这几年内结丹,元婴境界也不是太大问题。”
“嗯。”季霜淡声应下。
“对了夫人,有关记载上,并没有关于那位公子的名讳。”宣宁原本想说海妖大战,但想到季夫人的儿子就是死在那一战,她怕太直白触动她的伤心事。
“……没有吗?”
季霜语气怔了下又从善如流道:“那应当是我记岔了,他未成名前,与季家关系匪浅,还曾教导过我儿。”
宣宁恍然,她当时看完海妖大战的记载还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总觉得剑魔出现得太具有目的性。
如今季夫人一解释,宣宁觉得自己已经了解其一部分隐情,她试探地问道:“那他击杀海妖……是位夫人之子报仇吗?”
季霜沉默了会才开口,“不是的。”
“他不是为渊明报仇。”
季霜看着铜镜的自己,神色有些追忆,“他早年,也是一位资质出众的青年俊杰,那时他性情沉稳内敛,行事循规滔距……”
听到季夫人的评价,宣宁忍不住在脑海里回想早年的杀神,很难想到他原来还会有那么讲道理的时候。
如果他早年还算正常,宣宁觉得自己没失忆前跟他认识,好像也不奇怪。
“那时他还有一位自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两人相互扶持,外出游历磨砺,那段时间,是他最快乐,也是实力增长最快的日子……”
季霜说到这顿了下。
宣宁觉得青梅竹马互相扶持什么的,一听就很让人舒服羡慕啊。
“他突破元婴境界时,已经与小青梅约定婚期,眼看离成婚之日越来越近,他的青梅为一样物品来到四海……”
季霜轻闭眸子,叹息道:“……却意外陨落在了四海。”
宣宁眸子睁大,手指一松,灵木梳砸落在地的声音异常响亮清晰。
“那是他唯一动情的人,年少的萌动情感与对未来的希翼,成为他这百年来挥之不去的噩梦。”
季霜睁开眸子,轻声道:“他说唯有杀戮,才能让他短暂遗忘她已经不在的事实。”
宣宁心脏悸动一瞬,她将灵木梳捡拾起来,忽然觉得杀神也没那么可怕。
他好惨。
挚爱的未婚妻死在成亲前,换谁不得发疯啊。
自从了解到杀神的悲惨往事后,宣宁这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傍晚,宣宁伺候着季霜入浴,她斟酌地问:“夫人,他叫什么名字啊?”
“应初。”
季霜闭着眸子说:“他叫应初。”
“嗯。”
宣宁认真点头,她努力在脑海里回想,对应初二字毫无印象,不过这也正常,她以往的记忆真的是彻彻底底忘得一干二净。
晚上回到独栋小院里,宣宁拿出青剑练习最基础的剑术,再有两天就是九月末,季夫人说过要考校她的剑法基础。
宣宁摸不准是只考察理论还是算上实践。反正都学习准没错。
次日上午,在勤务殿里,季霜提起剑道一事,“明日的考校,你准备好了吗?”
“嗯。”
宣宁立即点头,玉简里的剑道知识她已经吃透,至于实战,问题也不大。
就在宣宁专注地研读玉简时,季霜停下处理事务的动作,她抬眸望向殿外。
贺渊明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立于勤务殿对面的一座山巅上,他一身玉冠长袍,杀气有所收敛。
“怎不进来?”
季霜传音给他,也不指望他回答,又继续道:“明日,我需去一趟西北群岛处理点事,碎星岛上你照看一下。”
贺渊明下意识皱眉,若是以往……不,宣宁出现前,他都不曾踏足过内海。
“何时归来。”贺渊明压下心躁动的杀意问。
“短则三日,长则五日。”
季霜也知晓事情急不得,她只是想腾个空间给两人熟悉下。
贺渊明没再说话,便相当于默认。
“宣宁。”
季霜结束传音后,她望向宣宁吩咐道:“你去趟灵膳厨,安排些午的灵膳,今天我在榭亭品尝。”
“好的。”
宣宁虽然诧异季夫人主动提及灵膳的事,但还是飞快点头应下,她收起玉简起身时,又连忙问道:“夫人喜欢吃哪些灵膳?”
“都可以,你看着安排,记得准备两份。”季霜随意道。
“嗯……”宣宁在脑子里回想季夫人平日的食谱,她一路走到灵膳厨,这里与客山的堂口不同,是专门为季夫人准备的。
灵膳厨的厨长见到宣宁,热情地打招呼探听消息:“晚晚姑娘今儿怎么有空来这里了?可是夫人有什么吩咐,还是说,客山来了贵客?”
“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夫人交代我准备两份的份量,夫人平日喜欢吃的灵膳,你们这边应当都有记录吧。”
因季夫人没说具体的灵膳名字,只道让宣宁看着安排,为避免出问题,让灵膳厨的人挑选,效果更好。
“当然,当然有记录,晚晚姑娘里面请,两份都一样吗?”
灵厨长身材臃肿,他一笑眼睛就跟一条缝似的,他殷切地邀请宣宁进屋坐,说是自己这次在岛上的老字号茶店购置一批上等好茶,想请宣宁品鉴。
宣宁自然看出灵厨长的拉拢与奉承,她虽然不想浪费时间,但如果表现得太冷淡,可能会被他们误会成对灵膳厨有意见。
宣宁只能进入屋内,看着灵厨长烹煮灵茶后,把一份名单递给她看,熟练道:“这上面便是平日夫人的灵膳偏好,招待客人都是分桌而食,两份一样的不妥……”
在灵厨长的建议下,他的意思是季夫人吃平常喜欢的,不知名的客人则准备好荤素皆宜、辣淡适的万金油灵膳,确保总有一道是客人喜欢的。
“就照你说的去办吧。”宣宁听着觉得没问题,她痛快说道。
“好嘞,晚晚姑娘来一趟辛苦了,这是我上回买茶叶的时候,店铺掌柜送的一小盒绿藻泥,听闻对疤痕伤口有很强的治愈效果,平日有个磕着碰着最是适合了。”
灵厨长笑眯眯地把这盒巴掌大小的绿藻泥递给宣宁,“我是个粗汉,留着这些精细玩意也不用,姑娘家细皮嫩肉的,要是留着伤影响可不小。”
“多谢了。”
宣宁见灵厨长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对灵膳厨又没有意见,收下这份礼物可以省去很多沟通上的麻烦。
看着宣宁收下礼物,灵厨长一脸高兴满意地目送她离开。
“干爹,她才筑基期,为什么要用绿藻泥巴结她?”有个小年轻凑过来,盯着宣宁的背影一脸不解。
“你小子也不会动脑子想想,她要是没点别的特长,怎么可能留在夫人身边,我看这姑娘有前途啊……”
灵厨长感叹说。
宣宁没听到他们的交流,她只需跑个腿,等到午用膳时间,这些人自然会把灵膳端到特定地点。
“上回你在哪找到应初的?”季霜看见宣宁回来,她问了句。
“在一处山谷里,那里还有一处冰潭,水特别冷。”宣宁想起上回被冰潭的水溅在脸上带来的冷意,她印象深刻。
“嗯,应初过来了,你去那里请他午来榭亭用膳。”季霜交代道。
“好。”
听到杀神回来,宣宁眸有些惊讶,她立即点头应下。
这一次前往山谷,宣宁抄的是近路,从勤务殿过去,只花去一刻钟。
宣宁踏进山谷时,发现杀神果然在冰潭里面泡澡,视线留意到冰潭旁边的衣物,她默默停下步伐并低头道:“应初公子,夫人请你午去榭亭用膳。”
听到应初二字,贺渊明忍不住睁开眸子,他压抑在脑海深处的儿时记忆,随着这两字纷纷涌现。
这次他不需要问,都知道自己这个幼年乳名是季霜告知的,他脸上罕见有些不自在。
“往后不要喊这两字。”
贺渊明自打满十岁后,便禁止父母唤他乳名把他当小孩子对待,而今宣宁再喊,除不自在外,还有让他难以适应的羞耻感。
“那我以后该怎么称呼公子呢?”宣宁礼貌询问。
贺渊明第一次想再次告诉她自己的名字,可话到嘴边,又被他压下。
沉默的气氛在山谷里弥漫,宣宁也没有勉强他,她转过身往下走,“我在山谷入口等公子。”
宣宁这次等待的时间有点长,将近两刻钟,杀神才从山谷里出来,他换了一身衣物,然而冠饰戴得比之前还歪得明显。
宣宁目光简直钉在他头上的冠饰上。
“公子,你冠饰歪了。”宣宁忍不住开口提醒,这一次简直歪得离谱!
贺渊明气质冷冽,目光看看她,没有说话,径直从她身边经过。
宣宁忍了忍,从后面看,他这冠饰完全就是往头上一戴了事,一头黑发披在肩后要多随意有多随意。
这就跟旁人穿着一套亵衣在外面走动似的,让人不忍直视。
“公子。”
宣宁又喊了声,贺渊明步伐不停。
“应初!”宣宁有点生气。
她觉得就算杀神因为未婚妻青梅的死而备受打击,但既然要与季夫人一同用膳,衣着这么随意,让季夫人看见岂不是徒惹人笑话。
随着应初二字说出口,贺渊明果然停下步伐,宣宁连忙追上他踮起脚把他头顶的冠饰取下。
“你下回不适应冠饰换成发带也好,但切记不能再这般,正所谓君子正衣冠……”宣宁一边絮叨一边拿出随身携带的灵木梳,帮贺渊明把头发重新梳理一遍。
贺渊明没说话,只是闭着眸子任她施为。
随着宣宁帮他把冠饰重新戴好,她跑到贺渊明身前打量,看着正于发顶的翡玉冠,脸上露出笑意:“这样才对嘛。”
贺渊明睁开猩红眸子时,见到的就是宣宁眉眼微弯的愉悦笑意,那双清澈眸子一如往昔,就连笑意都那么熟悉。
“……”贺渊明喉结滚动,怔怔看着宣宁,眼尾悄然发红。
“应初?公子?”宣宁察觉到贺渊明的走神,她试探性地轻喊。
贺渊明如梦初醒,他立即闭上眸子,将脆弱尽数收敛。
几息后,贺渊明再度恢复冷冽的气场,他垂眸盯着宣宁,令人感到莫名危险,“带路。”
“……嗯。”宣宁慢半拍地点头,方才贺渊明的神色有些不对劲,但他调整得很快,没给她太多思考时间。
宣宁默默走在前面带他去榭亭。
当宣宁领着贺渊明过来时,榭亭的灵膳已经布好,但让人意外的是这里并非两份,而是三份。
季霜目光落在正准备离开的宣宁身上,“你也坐吧,一起用膳,我有事要说。”
季夫人话已至此,宣宁只好在贺渊明对面的矮桌上落座,看着桌上这色香味俱全的灵膳,她胃部馋虫已经摁耐不住。
“方才我接到一份急报,明日需要前往其它群岛处理大事。”
季霜望向宣宁说:“你明日的功课考校,由应初监督。”
宣宁下意识望向贺渊明,她只看了眼有很快低头,神□□言又止。
如果是其它的功课,杀神考校她也罢,但是剑道……
他之前就曾说过,不要在他面前提起饱含剑这个字在内的任何事。
季霜留意到宣宁脸上的犹豫,她淡声问:“怎么了?可是功课有什么问题存在?”
“不是,只是……我所习的是剑道基础。”宣宁后面四个字声音有点小。
贺渊明身上气势有所变化,但还在可控范围内,他抬眸盯着季霜,正欲开口,却被季霜抢先说道:“这正巧了,我儿渊明当年也是由应初教导的剑道基础,由他来带你,想必有事倍功半之效。”
贺渊明眸底浮现诧异:?
宣宁发现季夫人好像不清楚杀神不愿意提及剑道一事,她脸色还是有些犹豫,努力想了个折办法说:“不然……功课考校等夫人回来?”
“小宁这是不自信,打算再补习几天?”季霜心里清楚宣宁的犹豫,但她仍曲解其意说。
“不是,或者换成府上其它擅长这方面的前辈考校可以吗?”
宣宁不想当杀神的面提及他不喜的事,她斟酌着说。
“这个嘛,倒也可以,不过岛上擅长剑道的前辈,可都是男子。”
季霜嘴角一翘,当着贺渊明的疯狂踩雷,她调笑道:“他们个个都是青年才俊,小宁喜欢的话,我这就去安排。”
宣宁察觉出季夫人这话意有所指,正当她认真思索的时候,贺渊明脸色已经黑透,冷声给季霜传音:“应初跟你儿是什么意思?你到底给她都说了些什么!”
“你想知道?想知道就自己问她。”季霜好整以暇地回应。
一位老牌化神境与一位巅峰之境的强者传音交流,宣宁毫无所觉。
“……夫人,我还不打算寻道侣。”
宣宁大致理清楚季霜话里意思后,她觉得季夫人这是打算给她挑道侣,果断摇头拒绝道。
宣宁的话让贺渊明脸色稍缓,心杀意有所消散。
“这样吗,那明日就由应初考校你的进展。”季霜拍板决定。
贺渊明垂眸盯着矮桌上的灵膳,没有再反对。
宣宁心事重重,但很快又被灵膳的美味所吸引,忘却烦恼大快朵颐。
随着正午的灵膳吃罢,贺渊明提前离开,宣宁跟在季夫人身后。
“应初自从多年前那场变故之后,对剑道一直颇有抵触,他当年的剑道无人能出其右,就这样放弃,实在可惜,不过这次他既然没有再反对,你多担待些。”
清风徐徐的廊道上,季霜直白向宣宁解释自己的目的,她希望能借这次考校,减轻应初对剑道的抵抗。
宣宁立即联想到杀神未婚妻死亡的变故,她认真点头,“我知道了,夫人。”
季霜离开前,已经把碎星岛的事务安排妥当,宣宁这几天不用再往寝居跑,但这也不代表着她能够咸鱼。
寝居暂时不必去,但山谷,还是得早起过去,接受考校。
一大早,宣宁精神抖擞地洗漱后,匆忙朝山谷跑去。
这一次,贺渊明没有再呆在冰潭里,他坐在古树粗大的树枝上,背靠着树干。
宣宁踏进山谷后,她靠近古树,把季霜给的玉简递给贺渊明,“这是夫人让我之前学习的,考校内容最好不要偏离这些。”
贺渊明伸手一招,把玉简拿在手里。
下一瞬,玉简在他手心化作粉末,里面的内容他已经全部观览并记下。
“考校用这个。”
贺渊明随手折下古树的枝丫,将其抛给宣宁,“以此代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