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
“梦游?”伊甸顿住了,抬头去看度潜,又重复问道,“你确定真的只是梦游吗?”
那当然不是梦游,但度潜看出,此时的伊甸排斥如此强烈,却也不敢直接说出来,于是点头,“是的。”
伊甸并没有完全相信度潜的话。那些他之前没有留意的异样,确实十分的可疑。但他也没有听长老说过,魔化之后还能是光明生物的情况。他知道的被沾染魔气后,就两种可能,要么魔气一直隐藏,要么就是直接魔化。
但照理说如果他魔化,他的外表一定会产生变化。那当时遇见他的度潜就不可能出现梦游这种判断。
所以伊甸只是半信半疑,同时那个可能魔化的怀疑也种在了心里。
伊甸退出度潜的怀抱。度潜偷偷打量他的表情,半是担忧,半是试探地问道:“您为什么这么害怕呢?”
伊甸抿了抿唇,却并未作答。这算是他的秘密了,而度潜这个人,因为瞒着他之前是小团的事情。他并不完全信任他。
度潜见他不说话就知道他并不想告诉自己了,便也不再继续问下去。
两人间一直沉默的下来,直到有新的客人来,才打破这沉默局面。
伊甸这也才想起来,他和度潜还没吃早饭呢。
新来的客人是只水鬼,他说自己是从南城来的。他一边深深嗅着伊甸锅里的粥发出来的香气,一边向伊甸抱怨道:“老板,你们这地实在太远了,我走了大半个晚上才到,过来一趟好不方便,有没有什么召唤的道具啊?”
召唤的道具?伊甸想到了之前蒋川将自己召唤到副本里交易的那个藤蔓手环。他将此事记了下来,等粥熬好后,给客人舀了一碗粥,等客人吃完后,就免费赠了一个手环。
这种手环伊甸编起来也就一两分钟的事情,并不费事。
这些客人都不是人,滚烫的粥喝下去也毫无形象,但伊甸和度潜不一样,等着客人离开后,这粥的温度就正正好,伊甸随手做了个小菜,和度潜慢慢吃着早饭。
他俩吃饭这张小木桌面积比较窄,两人面对面坐着,又都长手长脚的,偶尔也会触碰到。只是吃饭不小心碰到,度潜就会不着痕迹的将手脚都缩回去,并将头埋低。
伊甸看他这种模样,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想起之前以为度潜有别的恋人,于是要求度潜与他保持距离,而那之后度潜都格外小心不碰触到他。他尚说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感觉,就听自己开口问道:“真的是我咬的?你有什么证据?”
等他问出口之后,他才恍然,对啊,万一没有梦游呢,万一只是度潜随便扯了个谎呢?他怎么证明一身痕迹都是他咬的?
度潜愕然抬首,双目微微大睁,似是完全没有料到伊甸竟然会问他这个问题,或者说是完全没有人料到,伊甸竟怀疑他对他撒这种谎。
看似强势的男人,骤然露出这种受伤的神情,比一般更容易让人心软。
伊甸的眉头狠狠一皱,就见那个男人又低下头去,沙哑道:“我不会对你撒这样的谎的。若是不信……”
“若是不信,您可以在咬一下试试看,到时候您可以再看看咬出来的痕迹,是否觉得眼熟。”
“……”伊甸听他说,脑子里就想了一下画面,觉得有些脸热。
当然,伊甸也没有真的再去咬一次试试看,因为他忽然反应过来,他要真的凑过去咬了,不论咬在对方什么地方,都会显得怪怪的——现在也怪怪的,比如伊甸觉得自己好像是被调戏了。
两个都不是直男的男人,其中一个让另一个去咬他,不论怎么看都更像是在挑逗。要不是度潜语气和模样认真又难过,伊甸一定会这样认为。
伊甸咳了一下,驱散自己已经跑偏的想法,也没再问,到底是不是他咬的这个问题。
度潜悄咪咪地松了一口气,还好他的伊伊脸皮比较薄。
两人吃完早餐后还是像平时一样分工干着活,但到底因为度潜突然的暴露,气氛不像平时和谐,沉默是有些尴尬的沉默。尤其是伊甸因为度潜这个“咬”,以及自己曾和小团亲亲抱抱的事情,一个人培育着花种脸色一会儿一红。
第二日,又来了几个客人。伊甸忙里抽空看了眼度潜去抱柴的背影,觉得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度潜相处了。
昨晚度潜又是在库房睡的。
原先就是员工还好,现在又是小团还又跟他表白过,而且也完全不问他接不接纳他之类的问题,仿佛已经默认自己一定会被拒绝,小心地将自己放在员工的位置上,生怕遭到他的遗弃。
伊甸是真的觉得有些头疼,想让度潜不要这样,就还是和平时一样就好,但又怕给了对方希望,因为他也确实没打算接受度潜。
但没想到让他头疼的问题,很快就被度潜解决了。
临近满月了,度潜必须得离开了。偏又是这种时候,他觉得自己只要在装个几天,伊甸肯定就心软了。
但他回去,才能真正早些见到伊甸,陪伴伊甸。
这次满月,他的本体就能复原,但他要是不回去,肯定是恢复不了,他伤没好全还是小事,就怕某个神得知他没有恢复后又趁机搞事情,连累到他家伊甸。
所以才会有这场道别。
“你要离开?”伊甸也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问出口的,他并没有觉得松了口气,反而还有点说不清的怒意。
度潜立马就想到了当初他和他说需要离开时的事,没敢再玩什么装柔弱的戏码,好好解释清楚:“只是三天,三天后我就回来,有点事情需要处理。”
听他这样说,伊甸那丝怒意才消散,但他皱着的眉还没有松开,追问道:“什么事情?”
度潜这时有点怕他,也不敢跟老婆扯谎,老实道:“伤没好全,要回一个地方。来回路程需要三天时间。”
伊甸很快想到当初自己捡到他时他浑身都伤,他还以为早就好了,原来还没有吗?既然没好,那他居然还去采云朵叶子,还敢一个人冒着被红雨淋的危险回森林帮他取东西?
“蹭”的一下,消散的怒意又被点起来了。这会儿,伊甸脸上可找不到平日里半点温和。
度潜摸了摸鼻子,有一点窃喜,又不敢得意。虽然不记得他了,但老婆还是在意他的,嘻嘻。
度潜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小袋种子,递给伊甸:“这是我之前找到的花种,送给您。三天后我就回来,到时候,老板……还会收留我的,对吗?”最后那一句,又换上了可怜的语气。
伊甸接过那袋花种,心里不爽快,声音也闷闷的,他“嗯”了一声,又补充道:“路上小心。”
度潜弯了一下唇角,又很快压下去,转身朝着森林走去。走了一段路他回过头来,发现伊甸还在看着他,隔着一段距离,伊甸都能发现他那双眼里亮晶晶的光。
伊甸立马捏着那袋花种背过身,这样做了之后,又有点懊恼,他为什么要躲?这有什么好躲的?
伊甸将那袋种子装进随身带的兜里,转过头去忙别的活了。自从他身份的消息传开后,每天都有客人找上门来,他不会没事可做。
度潜在森林,其实并未走远,来到荒地之后,黑暗面小坏蛋一直没再出来。度潜开始不知道是为什么,之后倒是有了个猜测。
这世上不管是什么,都有两面。当然,有的还有多面,但大的总体归位两面。进来这深渊,尤其是主动进来的,黑暗面就会被激发。就像夜晚出现的伊甸。
但黑与白加起来才是一个整体,完全否定、对抗、排斥另一面,都是在分离自我。只有承认、接纳、约束,在这深渊里才是正确的选择。
这一点,度潜早就告诉过伊甸了,但伊甸不知为何,竟像是完全不知道。而且看先前他告知他的反应,伊甸还相当排斥。
度潜可不想老婆真一分为二。而目前黑暗面未出现,虽然有些厚脸皮,但度潜也觉得是和他有关。
伊甸的黑暗面就只是任性了些,爱撒娇,在某方面的需求比较大,也更放得开——想到这原来是伊甸面对他时潜藏内心最深的想法,度潜其实特别得意,是以被那小坏蛋翻来覆去的折腾,也只是甜蜜的烦恼。而最近没出现的原因,估计就是因为他满足他了。
但今天他和伊甸提要离开,度潜预感着,晚上小坏蛋会醒,而且他也不能不跟小坏蛋说一声自己要离开几天的事情,不说就走,他觉得自己可能会非常惨。
晚上,光线彻底暗下来,四周又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度潜慢慢回到荒地,果然看见从树上下来个灵巧的身影。
度潜的脚步快了一些,还有几步到树屋,前面就有人往他怀里撞。要是平时,度潜也就由得他将自己撞倒在地,骑在自己腰间了,但今晚,他却是稳稳接住了人。
赶在对方说话前,先吻了吻怀里的人,然后一口气交代:“我要离开三天,宝宝要乖。”
伊甸脸上的笑立马就没了,拉过男人搂着他腰的手,凑到嘴边,张口就咬。
度潜叹息地摸了摸黑暗精灵的黑色长发,“真的必须得去,三天后我就回来。”
伊甸又狠狠咬了几口,见男人真的要离开,愤愤甩开他的手,“哼,走就走。我才发现换地方了,这里肯定有人能陪我玩。”
度潜心头一梗,忙把人重新困进怀里,不敢说“不许”之类的话,就怕他“偏要”,只低声哄道:“别生我气,今晚任你吸。”
伊甸抖了抖肩膀上的手臂,抖不掉,才瘪着嘴不情不愿,偏过脑袋,对着男人吸了一下。见男人没有没用地马上变成体积更小的东西,伊甸眼睛一亮,终于有点高兴了。
荒地里有了光线时,被再再再再……次吸成一颗拇指大的煤球的度潜,正身坚志残地朝着西城地宫移动。
等…等他回去,再回来哭的肯定是这只小坏蛋。
与此同时,北城。
云怀把玩着手里刚刚从下属那儿得到的藤蔓手环,漫不经心地问道:“你确定,今天伊甸身边没有那个给他打工的男人了?”
刚去吃过一顿饭,还在回味滋味的下属,听着城主温柔的声音立马清醒,“是!属下还听见和他相熟的几个问到,他说那人走了,要三天后才会回来。”
云怀笑了,这笑容让他苍白的脸看起来更为温柔俊美,甚是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