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
许是众人皆知清欢曾随公子学武，算半个徒弟的缘故，这话一出，众人皆如释重负了起来。
唐灵面上虽大大咧咧的，实则心中非常紧张此次比武，毕竟只有她赢了升为蓝衣，她才有资格自行下山，有资格利用九门的背景去复仇。
可是公子突然改的规矩，对唐灵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她打不过清欢，这一点她自己知道，清欢知道，在场的众人也知道。
媚婳眉心若蹙，这分明是要她死！
媚婳冲出队列，跪拜在高台之下，苦求道：“公子，我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可是我求您改一改这条规矩，您这样分明就是要小灵儿去死！”
独孤一笑微微阖眸，衣袖轻挥，罗裳立刻会意，斥责道：
“九门不养废物，若不能执行命令，那便只有死！”
穆武亦是不忍，“公子，血荼方才说的对，您曾经说过九门中人不得滥杀同门，这样岂不是与门规不符么？我不服！”
穆武的性子简单、易怒，这些众人都是知道的，但是不曾想他今日为了同伴竟如此冲动，居然当众顶撞公子。
其实，穆武的武伴古玉崎已死，按理他只是会做十年紫衣而已，不至丧命。但现如今…可就未必了。
穆言急忙冲到穆武身旁，一掌扇到穆武脸上，按着他向公子下跪，又躬身向独孤一笑道：
“启禀公子，穆武鲁莽，他绝不是有心忤逆公子的！还请公子原谅穆武这一次吧，公子若有责罚，穆言愿意代受。但…比武一事，还请公子再多多考量。”
星云身旁一名不知名姓的青衣男子瞧了瞧台下三人，向着星云嗤笑道：
“我当星云姑娘有多厉害，原来手下都是些草包。”
穆武听见这话立刻梗着脖子站了起来，高声喊道：“我穆武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与我大哥和掌教相关，有什么尽管冲我来！”
那青衣男子见穆武冲着自己嚷出这番话，顿时感到颜面扫地，便欲拔剑教训他，却被星云一掌将剑拦住，二人便就地僵持了起来。
“行了。”
独孤一笑突然冷冷言道。
他缓缓睁眼扫了眼台下，冷声向穆武道：“是否本座告知你缘故，你们便接受规则了？”
穆武想也没想立刻回道：“是！”
独孤一笑正了身子，缓缓站起，徐步走向高台一边，高声向众人说道：
“本座制定门规，要你们不得戕害同门，是因我九门多的是诛九族的买卖，若你们互相之间存有私心，那九门将永无宁日。今日我要你们亲手杀掉武伴，便是要你们知道，既入了九门，往后无论何时何事，都只能依令行事。即便命令是要你们违背门规，要你们杀掉至亲，也必须执行。”
云层逐渐散开了些，一缕阳光顺着云层缝隙洒在清欢脸上，她突然有一瞬晃神。
公子突然改变规则，只是为了立威么？
莫非…是她之前在杭州的行动有违门规，让公子起了戒备之心…
若是如此，那这些人…岂不是被她害了。
“唐灵、血荼，开始罢。”
罗裳冷冷道。
清欢木讷地走到台下不远处的空地上，唐灵已经站好了，面色无丝毫异常。
清欢双手微抖了抖，她不会杀唐灵的。
可是…
她必须活着，她还没有查清当年陈府冤案，她还未替父母报仇。
但小灵子又何尝不是呢？
她刚上山的时候，是小灵子每日给她送饭、帮她换药；她陷入困境，是小灵子帮她打败内心魔障；她在九门的这些日子里，是小灵子日日不落的陪着她，不分昼夜，无论寒暑。
“血荼，拔剑罢。”
唐灵蓦地开口。
清欢动作一僵，微微变了脸色，小灵子…这是什么意思？
她缓缓抬头，见唐灵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见她闷不作声，唐灵突然沉了眸子，一把拔剑出鞘，声音也变得不耐烦起来：
“你总是扭扭捏捏的，我忍你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前是门规压着，既然今天公子发话了，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清欢面色微怔，右手握着剑，没有出鞘，只变换着步伐躲开唐灵的连刺。
唐灵一连十几招都不曾沾到清欢分毫，愈来愈没了耐心，便叫嚷道：
“你这样我们要比到什么时候，赶快出剑，别做缩头乌龟。”
清欢双手抖的愈发厉害了，心中虽然挣扎，但仍旧没有出鞘。
“你是不是不敢同我比？”
“废物就是废物，怪不得刚上山就寻死，我看你早就该死了，活着也是浪费时间。”
“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在九门的一年都白过了，就你这样子下辈子也别想给你爹娘报仇。”
“你爹娘究竟是做什么孽生出你这样废物女儿？”
“听说你还是成亲那天死了爹娘的，怎么有你这样的克星呢？废物，真是废物！”
唐灵一句一句，越说越过分，句句都扎在清欢的心里。
“够了！”
清欢心乱如麻，虽直觉唐灵突然如此说话必有内情，但这些都是她内心最不想为人知的秘密，是她人生最痛苦的所在，即便是这样提起几句，她也会陷入理智崩溃边缘。
清欢下意识拔剑出鞘，指向唐灵，声音微微颤抖：“你不要再说了。”
唐灵勾了勾唇角，高声嗤骂道：“废物！”
她脚尖向前点地跃起，旋身上前，使出毕生所学奋力一击。
下一瞬，香消玉殒。
星云嘴唇微微轻启，怎么会是唐灵？
陈情剑上鲜血滴滴砸在地上，清欢愣在原地，双眼布满了震惊。
怎么会…
这样。
“第一场，血荼对唐灵，血荼胜，即刻升为蓝衣。”一旁的青衣报道。
“不！”
清欢一把扔了剑，冲向唐灵，抱住她的身体，手忙脚乱的要给她止血。
罗裳冷冷扫了眼，“死者立刻拖下去，莫要浪费时间。”
清欢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慌神了，她不停的摇头，嘴里嘟囔着：“不会的，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
独孤一笑突然起身从高台上跃下，一掌将清欢震开，伸手去探唐灵的鼻息，淡淡道：“死了，抬去山腰埋了。”
清欢挣扎着冲上前，不停的喊道：“不会的，她不会死的，方才我站在原地，我没有动我没有躲，她为什么会死，她怎么会死！她不会死的，我没有杀她，我没有…没有杀小灵子。”
清欢努力回忆中方才那一瞬，她被唐灵那些话气的发抖，虽下意识拔了剑指着她，可自己一动都未动，没有半点杀意，她想不通小灵子…她为何会死。
尤其是…她为何要自己撞上她的剑。
几名紫衣上前将唐灵的尸体抬起，穆武与媚婳等人虽也想上前，但都被拦了下来。
清欢愣在场上，身体剧烈的颤抖，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明明昨日一切都好好的，一切都依她的想法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她只等着升衣便可下山去复仇了。
可一日之间，天崩地陷。
又一次么，身边之人因她而死？
天煞孤星？
“血荼…”
独孤一笑刚刚开口，突然被清欢持剑止住。
清欢黯了眸子，冷冷道：“是你，是你一定要改这规矩，是你害死小灵子的。”
“血荼你疯了！”星云惊呼道。
四周一群紫衣瞬间噤声，都等着看公子对她的处罚，毕竟…这可是大不敬。
独孤一笑轻启薄唇，淡淡道：“是我，你能如何？”
“呵呵…”
清欢眼睛蓦地有一滴苦泪滑落，声音有些哽咽：
“我还以为，公子你是个与众不同的人，没想到…不过如此。”
独孤一笑冷冷瞥了她一眼，“你应当知道我的性子罢。”
清欢轻呵一声，还未开口，身侧几名同伴都冲了出来。
媚婳连声求道：“公子，请饶血荼一命吧，她只是刚…刚失去了朋友，一时冲动，请您放她一马吧。”
穆武也跪着求道：“公子，血荼与我有救命之恩，若您执意责罚，穆武愿意一命换一命。”
穆言蹙眉闷着头，沉声道：“公子，恕我直言，您令属下等人自相残杀，就当想到这一点，如今…却也怪不得血荼。”
荻野眼神有些古怪，“请公子念在血荼功力不浅，饶她这一次。”
百灵子也附和道：“是啊公子，血荼可算是此次升衣考核中最有潜力的紫衣了。”
独孤一笑回身衣袖一挥，冷哼道：“你们当九门离了你们便不成了么？”
百灵子身子一僵，声音微微有些抱怨：“公子…您突然制定这规则确实是强人所难，我们接受不了…也是常事。”
独孤一笑面色微沉，冷冷道：“既然如此，本座便成全你们。”
“嗖嗖嗖…”
一连五声，独孤一笑的袖间不知飞出了些何物，穆武等人瞬间倒地不起。
…
这下不止一众紫衣，就连在一旁看好戏的罗裳也惊呆了。
公子今日这是怎么了？
虽说公子脾气一向古怪、杀人不眨眼的，但今日…难不成是要大开杀戒？
独孤一笑缓缓转身，看向一脸惊愕的清欢，轻轻抬起两根手指便打下了她的剑，冷冷道：
“看到了么，这便是忤逆我的下场。”
清欢愣在原地，还来不及冲上前去，一旁已经另出了几人将穆武等人的尸体抬走了。
清欢眼睁睁看着六位好友先后因她而死，悲愤欲绝，抓起剑的瞬间，脑海中爹和娘的音容笑貌却又泛起。
大仇未报，她有何颜面去见爹娘？
独孤一笑勾了勾唇角，转身冷冷扔下一句话：“本座念在你曾对九门有功，这次便不追究了。你既知错了，便自行回房养伤罢。”
“啪”
清欢随手扔了剑，眼底漆寒，呼吸之间有如万箭穿心般痛苦，她张了张口，嗓音也瞬间嘶哑：
“什么独孤九门，什么赤橙黄绿，什么从此一家，哈哈哈哈，真是笑话。”
“独孤一笑，老子不伺候了。”
清欢话音刚落，旋即转身向山下走去。
独孤一笑背对着清欢，微微阖了阖双眸，肩膀看似放松，气息却蓦地乱了起来。
“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