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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的清晨,林一离开了客栈。
伙夫刘仙儿两口子照旧在花前树下偷闲,好似这么多年一直这么过来的。如水的日子里,那独享的安逸与自足不为外人道哉!
不过,刘仙儿还是扔下了舒适的躺椅,将林一送到了街道旁。他带着满脸的笑容,什么都没说,只是拱拱手点点头,便又回去陪他的婆娘去了。一个凡人,一个仙长,彼此间又能说些什么呢!
林一没有结账,也没有说何时回来。掌柜的对此见怪不怪,一月后自会将客房另作处置。
而昨日肖权子跟着回来的路上,对林一的来历生出了好奇,不免追着问东问西。而对方两眼望天,旁若无人。于是乎,他恨恨之下不再要提携小辈,而是在午后一个人溜走了。
晨曦初现,青石板的街道上一尘不染,只有淡淡的雾霭弥漫着,还有孑然独行的身影从中缓缓趟过并慢慢往前。林一守着镇子的规矩,并未随意凌空飞行。或者,他想从镇南的酒肆前走一回。为了什么,没人知道……
古树下的篱笆小院中,空无一人。四张木桌上,落着几片树叶。草屋的门扉紧闭,门环上拴着一把锁。一旁的窗台上,白花簇簇,点点如星,如云……
林一在酒肆门前驻足片刻,神色中透着一丝讶然。稍后,他御风而起,直奔正南的天玉山飞去。
……
这里是天罡仙域的雷家。
一间静室之中,有三人在说话。两位坐着的乃是罗家的长辈,其中身着玄袍的中年人,便是罗家的家主雷云子。其赤须赤眉,相貌粗犷,威势不凡。另一个青衣道袍的银须老者,神情淡然自如。而立于一旁的,则是身着浅色道袍的长眉老者,面色红润且带着笑容,神态谦恭有加。
“这位是界内来的小辈,名为戈灵子!他方才所说的一切若是属实,倒是值得计较一番……”
青袍老者拈须一笑,看向一旁的雷云子,又道:“昊天塔中宝物的下落,事关重大……”对方却是默不作声,神色中若有所思。
长眉老者便是来自界内暮苏仙域的戈灵子。当初没能抓住林一,让他很是不甘心,在与成元子合计之后,索性一路寻到了界外的雷家。其欠了欠身子,信誓旦旦地说道:“晚辈所言句句属实!那林一乃是来自下界的修士,却一体三修天赋异禀。他不仅抢走了昊天至宝,还逃往界外不见了踪迹。而衡天仙域对此隐瞒不报,分明生有非分之想……”
“非分之想……?”雷云子忽而冷笑了一声,说道:“据说那昊天至宝关乎着仙帝的修为传承,天下之大,谁敢有此非分之想?”
这话倒也不假!要成为仙域之主,一般人根本没这个胆量。戈灵子尴尬一笑,不再出声。其在界内仙域乃一方至尊,来到此处不过是一个见人矮三分的晚辈。尤其是当前这位雷家的家主雷云子,更是界外首屈一指的人物,对他来说能见上一面已是天大的运气,哪里还敢申辩半句。
“罢了!你且退下……”雷云子手臂一挥,不容置疑地吩咐道:“有关林一的一切不得外传,老夫自会记下你的功劳!”
戈灵子心头一怔,暗暗叫苦。早知如此,便不该与成元子分头行事。若弄巧成拙,可就麻烦了!而他不敢声张,忙躬身一礼,老老实实地退了出去。
静室之中,只剩下雷云子与那位青袍老者。他沉吟了片刻,说道:“且不提昊天宝物的下落,那个来自下界的小修士倒是不寻常……”对方摇了摇头,说道:“事关仙帝的功法传承,不可轻忽大意……”
雷云子抹了一把胡须,笑道:“呵呵!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虽是相貌粗犷,而说出来的话却透着莫测的深沉。
青袍老者‘哦’了一声,举手说道:“我雷方子,请家主赐教!”
“仙帝的传承绝非小可,岂会由一两件宝物来左右天地的运数?”雷云子如此反问了一句,又道:“若是戈灵子所言属实,你我不妨多加留意那个林一的动向!”其顿了下,接着说道:“一个来自下界的年轻人,不仅是妖魔道三修,还身携昊天至宝。更有甚者,他用了不足百年便从元婴修至炼虚,更是屡屡斩杀强敌,如今又逃入我界外仙域……”
自称为雷方子的老者恍悟道:“家主是说,那林一乃应劫之人……”
雷云子点了点头,说道:“不管是不是他,都不能等闲待之!”
雷方子忽而想到了什么,说道:“我上回的妖域之行,曾见到过一个修士。那人好似一体三修,却与白虎妖尊纠葛不清,后又被众妖王追杀而不知所终……”
雷云子两眼中精光一闪,问道:“你可知他姓名及来历?”
雷方子无奈地笑了笑,回道:“那群飞扬跋扈的妖王,不容分说便将我赶出了妖域!不过……”他话语一转,带着几分侥幸又道:“好在我早到了一步,他人若想插足妖域,必将适得其反!”
雷云子稍作忖思,说道:“妖域之行,乃未雨绸缪之举,倒也不无所获!而那林一既然来了界外,我等还须斟酌一二……”
对此,雷方子深以为然,却有些为难地说道:“外仙域广袤无极,想要找寻一个人,并非易事啊!”
雷云子沉声说道:“无妨!只须盯着几家为首的仙域即可!”
雷方子作抚须了然状,问道:“雷天去了罗家,是否由您授意?”
“哈哈!”雷云子忽而摆手大笑道:“那小子看上了罗清子的义女,怕是要让那老家伙头疼了……”
……
在远离罗家庄院的一个偏僻的山谷里,一道低矮的院墙前,林一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着。他已在这儿等候了几个时辰,却还是不见管事的人影。其左手往东的数十里外,是高大巍峨的天玉山,远远的便被一层云雾遮掩着,叫人看不清端倪。西侧乃是一道崖壁,上面有几间阵法屏蔽的洞府。正前方的矮墙有一道简陋的栅栏以及无形的法阵,隔绝着来往的途径。
据说,穿过矮墙背后的山谷,便可抵达天玉山的后山。那儿不仅是罗家子弟的静修之地,亦是外门弟子的栖身之所。
林一抬头看了看天色,已是黄昏时分。其无奈地撇撇嘴,依旧是耐着性子守在原地,心里头却是暗自腹诽不已。这不是折腾人吗?而事已至此,总不好甩手走人,且等等再说……
今儿一大早,林一寻至罗家庄,自有充作知客的弟子上前招呼。他奉上了那块玉牌之后,又报上了自家姓名及来意,便被告知前往后山听命。而眼下已到此处多时,管事的人呢?
左右等不见人,林一索性抄起双手,就这么原地杵着阖目养神。不远处有一块光滑的青石,躺上去应该很舒适。而他没敢动那个心思,只因右侧崖壁上的洞府之中,有一道神识若有若无……
“哼!你这小辈还算懂得规矩!”
一声稍显尖利的叱呵突如其来,林一猛地睁开了双眼。黄昏已尽,暮色四沉,一道人影从山崖上缓缓飘落。他不敢怠慢,忙退后一步躬身说道:“可是管事驾临?在下有礼了……”说着,其抬眼悄悄打量。来者乃是一黑衣妇人,满头的白发,一双三角眼,神色颇显阴沉。
“獐头鼠目,竟敢偷窥老身?”
林一正自琢磨来人的身份以及修为,忽听又一声呵斥,只得垂下头来,应道:“在下不敢!只想认清管事的尊容,以免日后失礼……”
“巧言令色!不是个好东西!”
我招谁惹谁了?我从早等到晚,并无僭越之举。而你始终躲在崖上的洞府里不露头,直至此时才跳出来,竟不容分说先骂个痛快,真是岂有此理!林一暗暗撇了撇嘴角,脸上却神色如旧。
转眼之间,那女子双脚落地,又盛气凌人地说道:“老身罗恨子,乃罗家外门管事!这是你的腰牌,拿着……”她随手抛出一块玉牌,眼光中犹自厉色闪动。
罗恨子?酒肆之中,罗家兄弟提起此人时,曾一脸的苦笑,又是何意?林一不及多想,才要伸出手去,一道强大的威势如山倒来,叫人无从应对。他神色微变,周身的法力迅即涌入双臂,猛地抓向飞到近前的玉牌。
“砰——”的一声,玉牌入手,强劲的力道汹涌袭来,林一只觉得双臂发麻,手掌酸痛,脚下禁不住往后滑去,竟是将地上趟出了两道浅坑,随之石屑飞溅,声势惊人。他恼怒之际,忽而察觉到那女子眼光中闪过一抹怨毒之色,不由得心头一动,随即周身的劲道稍稍一缓,顿时便倒飞了出去,直至十余丈外才‘扑通’一声摔在地上,极为的狼狈不堪。
“呵呵!在老身一成法力之下安然无恙……”恰于此时,罗恨子突然桀桀笑出了声。她黑袍白发的模样形同鬼魅,尤其是一双三角眼眯成了缝,分明是幸灾乐祸的模样。
林一从地上慢慢爬起来,咬着牙暗啐了口。女人管事,男人倒霉!今儿算是碰上了,合该自寻晦气!
罗恨子发泄一通邪火之后,收起了笑容,尖声命道:“从今日起,你便是罗家的外门弟子!而进入后山之中,切记……”
林一揉了揉屁股,慢慢趋前几步,听对方冰冷无情地说道:“玉山云崖、罗家仙矿以及听雨小筑,乃罗家三大禁地。没有长辈吩咐,不得擅自靠近半步,违者,轻则废去修为,重者丢掉性命!”
罗家还有三大禁地,龙潭虎穴不成?林一还未闹明白,罗恨子已是袍袖一挥,不远处矮墙当间的栅栏裂出一道缝隙。他微微一怔,对方不耐烦地叱道:“还不与老身滚进去!十年之后方可自行出入……”
十年的光阴不过一眨眼的工夫,权作躲避那两个妖王的追杀了。林一正自迟疑,却见那女子三角眼一瞪又要发作。他忙摆摆手示意听从吩咐,便抬脚往前走去。而未至栅栏门前,身后一道劲风骤然袭来,还有人冷哼道:“方才为博取老身一笑才佯作跌倒,分明一个谄媚邀宠的东西……”
我呸!还谄媚邀宠?至于吗……
林一猛地往前蹿入了那道栅栏,算是逃过了身后的毒手。而不过闪念之间,天地景物霍然一变。他匆匆止住了脚步,诧然四顾。恰于此时,有人可怜兮兮地唤道:“可是林一小辈?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