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晌午虞宁初躲了宋池,结果被他拉去假山后面,今天虞宁初可不敢再避着他了。
平心而论,宋池这些在外当官的官员也不容易,平时都是早出晚归,难得成亲能休息两日,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反正熬过明日回门,宋池就得乖乖上朝当差了,想留在家里纵欲享乐都不成。
夫妻俩一进内室,两个丫鬟自觉地退了出去。
虞宁初坐到梳妆台前,刚挪好椅子,抬起头,就在镜子里看到了宋池。
“梳头吗?我帮你。”宋池站在她身后,见她默许了,他先将她头上的首饰一件一件地取下来。
这些事他以前虽然没有做过,但梳头难,通发却简单多了,只需动作轻些别拉扯到她的头发,用不上其他技巧。
虞宁初拥有一头又细又软又浓密的秀发,散开后便瀑布般倾洒下来,大部分都顺顺帖帖地垂落肩头背后,少部分微微卷曲,凌乱而慵懒。虞宁初下意识地想要用手指拉顺那几缕乱发,宋池马上用牛角梳轻轻敲了敲她的手:“小的来,王妃只管坐着不动。”
虞宁初抿唇,在镜子里嗔了他一眼。
低眸待了一会儿,虞宁初悄悄看向镜中,看见宋池一手托着她的发尾,一手拿着梳子缓缓地往下通着,偶尔有卡到的地方,他会耐心地停顿解开。
曾经被人误会杀人不眨眼的端王殿下,此时目光专注,神态温和,与他作画时的风雅很像。
从左到右,他将她的每一缕发都梳得畅通无阻,圆润的梳齿轻轻碰触头部的各个穴位,虞宁初仿佛泡在了汤池子中,坐着都要睡着了。
终于,宋池将梳子放到了柜台上。
虞宁初睁开几欲合拢的眼睫,从椅子与梳妆台间绕了出来,柔声问他:“你要梳头吗?”
宋池笑:“束着更方便一些。”
虞宁初太困了,没深思方便是什么意思,绕到屏风后面,褪下外裳。
宋池走过来,眼睛看着她,手也熟练地宽衣解带。
虞宁初故意转了过去,两人各脱各的,脱好了,虞宁初穿着中衣爬到床上,面朝里面躺好。
宋池放下帐子,钻进被窝后,长臂便将她拉到了怀里。
虞宁初的瞌睡虫就跑了,默默地等着。
宋池却与她说起正经事来:“明日回门,给护国公府几房的礼我都备好了,只有你那对儿双胞胎兄妹,我拿不定主意,不如下午醒了,我陪你去库房,你自己挑?”
虞扬、虞菱与她同父异母,血缘关系隔了一层,那个已经被虞尚休弃的继母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差点将虞宁初嫁给恶人。宋池不想将虞扬、虞菱当正经的小舅子、小姨子相处,又担心虞宁初已经完全接纳了兄妹俩,万一他送的礼物太差,虞宁初不高兴。
虞宁初明白他的意思,道:“我来安排吧,那边的事无须你费心。”
虽然昭元帝登基了,宋池不用再像以前为正德帝效力时时时刻刻都处于危险之中,但他身为都察院的都御使,差事繁忙,虞宁初不想让自己家里的事耗费他的精力。
宋池亲亲她的耳后,道:“你若喜欢他们,我便把他们当正经亲戚,你若不喜,我便随意些。”
虞宁初已经被他转了过来,看着他染了欲的眼,她亦含糊道:“你先随意吧,我再观察观察。”
一个人究竟会变成什么样,要看他日后的行事,虞扬、虞菱都还小,虞宁初没有把握。
厅里,杏花、微雨趴在桌子上打盹儿,忽然听到里面的动静,两个丫鬟互相看看,又各自趴下了。
真好,姑娘与王爷十分恩爱呢,大白天地也要腻在一起。
第二天上午,宋池先陪虞宁初去了四井胡同。
沈三爷、三夫人也早早过来了,与虞扬兄妹相比,他们才是虞宁初真正的娘家人。
新妇出嫁在夫家过得好不好,看气色就能知晓,三夫人一瞧虞宁初那粉嘟嘟的脸,宛如一朵粉牡丹饮足了水开得娇艳鲜嫩,就知道小两口的屋里事十分融洽了。
拜过舅舅舅母,虞宁初对虞扬、虞菱兄妹道:“天家有天家的规矩,往后你们在外面见到殿下,该守的规矩都要遵守,私底下可以自在些,唤姐夫就是。”
虞扬郑重点头,朝宋池行礼:“虞扬见过姐夫。”
虞菱笑得更甜些:“阿菱见过姐夫。”
宋池点点头,从微雨手中接过虞宁初亲自准备的礼物,给虞扬的是一方端砚,给虞菱的是一匣子四朵绢花,当然,兄妹俩每人还有一个红包,里面分别装了五片金叶子。金叶子是宋池准备的,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王爷,出手不能太寒酸了。
沈三爷陪宋池说话,虞宁初与三夫人去了后面。
三夫人问了问她婚后这两日的情形。
虞宁初只道都挺好的,不敢让舅母知道她婚后第二日就纵容宋池在外面胡闹。
娘俩说过私房话,虞宁初又把温嬷嬷叫过来,打听她不在家里,虞扬、虞菱兄妹都是什么表现。
温嬷嬷道:“少爷还是像以前一样,勤勉读书,下了课也不贪玩,都是丫鬟提醒他活动活动筋骨他才出来走动。二姑娘定力差些,周老说她这两日课上听得不认真,我已经说过她了。”
三夫人道:“是该管,虽说姑娘家不用考科举,可她现在是王妃的娘家人,怎么也得有些学问,明事懂礼,免得将来出丑连累王妃。”
温嬷嬷都懂的,对虞宁初道:“王妃尽管放心,我一定替您教好二姑娘。”
虞宁初道:“有劳嬷嬷了,先前她在扬州,有一年多的时间都没有人好好管教,难免有些小问题。”
护国公府那边还等着,一行人很快就离开了四井胡同。
因为今日虞宁初回门,周老没来,虞扬、虞菱不用上课,送走王爷姐夫、王妃姐姐,兄妹俩就回房了。
虞菱数过红包里的金叶子,戴上姐姐送的绢花,高兴地跑来找虞扬说话。
虞扬已经在看书了。
“哥哥,姐夫对咱们真好,五片金叶子能换五十两银子呢。”虞菱开心地坐到哥哥身边,手里拿着那个红包。
虞扬看看妹妹,解释道:“殿下与咱们有何关系,对咱们好都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你不要以为自己真就是贵人了,以后出门做客要谨小慎微,不要与别人家的闺秀小姐起争执,给姐姐殿下添麻烦。”
虞菱朝哥哥翻了一个白眼:“你想的太多了吧,我能去谁家做客,京城我都不认识谁,姐姐也不带我出门。”
虞扬:“那是因为姐姐也很少出门,父亲病了,无官无职在京城亦无同窗好友。”
虞菱:“那护国公府、宁国公府呢、端王府呢?姐姐经常去这三家走动,怎么不带咱们?”
虞扬:“这三府都没有与咱们年龄相近的少爷小姐,我们过去能做什么?怎么,姐姐带咱们来京城,给咱们好吃的好穿的,还给咱们请教书先生,更有嬷嬷教导咱们规矩,你还不知足吗?”
虞菱嘟嘴,低着头道:“没有,我就是觉得,待在家里太闷了。”
虞扬鼓励妹妹:“你先跟着嬷嬷学好大户人家的礼仪规矩,等你懂事了,姐姐肯定会带你出门。”
虞菱便又充满了希望。
护国公府。
太夫人可以称病不去喝虞宁初的喜酒,今日端王携王妃亲自登门做客,她再称病不出,便是失礼了。
太夫人不但要出来,还得提前到护国公府的门口候着,并在宋池扶着虞宁初下车的时候,低头行礼。
“臣妇拜见殿下、拜见王妃。”
率领着沈家众人,太夫人恭声行礼道,她的脸上涂了厚厚的粉遮掩了难看的气色,可她如乌云蔽日的阴郁眼神,泄露了她心中深深积压的憋闷。
宋池递了虞宁初一个眼神。
虞宁初笑着走上前,托住太夫人的手道:“外祖母免礼,都是一家人,您不必如此客气。”
太夫人僵硬地笑笑,抬起头,先看到虞宁初那张艳丽的脸,跟着便是虞宁初头顶的红宝石金莲花簪。
那宝石可真大啊,太夫人享了一辈子的福,手上也没有这么大的宝石,这等极品货色,只有宫里的贵人们还有资格享用。
太夫人自然不会因为一颗宝石嫉妒得心口疼,但她认定了虞宁初故意用这种方式气她,于是就真的生气了。
虞宁初挨得那么近,都能看到太夫人眼角的粉随着皱纹的加深而簌簌落下。
她立即松开太夫人的手,回到了宋池身边。
韩氏也来了,她早已心如死灰,已经不在乎虞宁初是否高嫁了,不过,今日她看虞宁初的眼神却急切炙热,仿佛虞宁初这里有什么是她迫切渴望的。
女眷们坐在一起时,韩氏直接恳请与虞宁初单独说话。
虞宁初看向三夫人,实在是韩氏的眼神,让她有点发憷。
三夫人也不放心叫外甥女过去,劝韩氏道:“大嫂有什么事就在这边说吧,都是自家人,不会往外传的。”
韩氏紧紧抿着唇。
二夫人看看韩锦竺,她们先出去了,把厅堂留给虞宁初、三夫人与韩氏,至于太夫人,早由嬷嬷扶走了。
韩氏知道三夫人不会走了,她犹豫片刻,为了女儿还是决定豁出去了,突然跪到虞宁初面前,流着泪道:“阿芜,你跟明漪是一起长大的好姐妹,你也不忍心看她年纪轻轻便为了一个血统不明的人守寡一辈子对不对?你帮帮舅母,帮帮你明漪表姐,让殿下去皇上面前求求情吧,准了明漪归家好不好?”
虞宁初早在韩氏跪下时便闪到了一旁。
听完韩氏的话,虞宁初的眼前也浮现出那日匆匆一瞥的沈明漪的消瘦身影。
可她更记得宋池的话。
“我明白大舅母的爱女之心,只是先帝不曾否认安王的血统,那安王就是名正言顺的安王,明漪表姐还是名正言顺的安王妃,大舅母希望殿下去求情,总该有个能说服皇上的理由,不然岂不是让殿下为难?”
普通人家的男人去世后,妻子不想守寡,只要娘家人支持,基本就能顺利归家,但一个女子若做了皇家的媳妇,做了王妃,那就只有被休弃,没有自行归家的可能。
昭元帝是很宠宋池,作为伯父,昭元帝也有爱护侄子的责任,百官不会过多议论。但安王与昭元帝是堂兄弟的辈分,哪有堂弟死了,堂兄做主替堂弟放妻的道理?
无论从事理还是伦理的角度,昭元帝都不可能下旨准沈明漪归家。
“大舅母请起吧,此事牵涉天家威仪,阿芜人微言轻,恕难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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