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荫昼静,深夏席清。
纪小小帮季珩把点心端过来,笑着问他们在聊些什么?
春秀怕季珩的想法吓到纪小小,她心想此事还是先不要让她知道。
“没聊什么,小小,三日后,我会和李溪亭一起进京,到时候会带季珩一快进京看病。”春秀知道,现在的季珩与纪小小就是绝无可能的,料想纪小小没有那个心思,即使她有,李家的伯父伯母也不会同意的。
“不是,我跟春秀是说……”季珩想说些什么,被春秀打断,“是说到时候买回京城的有趣玩意儿给你。小小,我口渴,你能帮我倒杯茶吗?”
“好。”纪小小不明就里,转身又去倒茶。
“哥,你听我说。刚刚那番话你只能对我说。谁都不可以讲。”春秀面容严肃。
季珩虽心智不全,但总归知道春秀很少对他严肃,但严肃起来,想必这件事情是非常严重的,他还想说些什么。
春秀眼看着纪小小端着茶杯就要回来了,说道:“哥,如果你不想小小再也不理你。就听我的。我带你去京城,咱们先把病看好,等恢复记忆了,再从长计议好吗?我会帮你的。”
季珩只默默点头,不再说话。
“喏,春秀,茶给你倒来了。”纪小小把茶杯递给春秀。
“谢谢你,小小。”春秀笑意嫣然。
纪小小发现,成婚后的她,多了几分女子的柔婉,不再像初见她时的小姑娘模样。
几人用过晚膳,煊赫、纪小小先送季珩回家,煊赫再送纪小小回家。
如此一来,和春秀、李溪亭一块去京城,这也就意味着要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季珩。
纪小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这么长一段时间,她要一直等他?
春秀还说,李溪亭这次进京是去领赏受封的。一个京官要养活一个话少听话的季珩还是很容易的。
万一他的病治好了,恢复了记忆,成了一个正常人。以他的皮相,要娶一个媳妇可以说是易如反掌。那到时候他再想完成任务,就更难了。
可是如果要同他一同进京,她要用什么样的理由呢?
月光如水,流淌在窗前。纪小小望着床顶发呆,难道,她还是得嫁给他,才能完成任务?季珩现在这样的样子,自己愿不愿意是一回事,李清洲和李母是不可能同意的。
思来想去没个结果,一阵清风吹得她上眼皮粘着下眼皮。
清风入窗,晨光熹微。
这件事她没有纠结多久,春秀就派人来找她。李溪亭已经和李清洲和李母打好招呼,他想认纪小小作义妹,请纪小小随他们一同进京。
纪小小与春秀是闺中密友,一起进京,一方面可以用李溪亭义妹的身份见见世面,说不定能寻一门好亲事,另一方面,他也有私心,希望春秀照顾孕相不稳的春秀。
李清洲考虑许久,才点头答应。女儿能否寻得好亲事暂且不提,至少进京一趟能增长很多见识。自己只有这一个女儿,他万般思量皆是为她好。
纪小小高兴地收拾包袱,李母走进来,看着一脸兴奋的纪小小道:“小小,你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自己单独行动。李家少爷的心总归是观着自己妻子,没那么多心思照料你。”
“娘,这些我都知道,你不用操心了,我都这么大一个人了。”纪小小把最后一件衣服塞进包袱,就等明天一早出发了。
进京就是她和季珩发家致富的第一步!她信心满满,大都会总归是机会多一点,发家致富指日可待。
“你啊!别怪我没提醒你。别一心想着攀上高枝,送到春秀,玩了一趟早些回来。煊赫才是最靠谱的。”李母忧心忡忡,总觉得自己的女儿去了,很多事情就会跟自己设想的完全不一样了。
“娘,说了我对煊赫没想法。你不要乱点鸳鸯谱了。”纪小小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这孩子,以后就会后悔的。”
还没轮到纪小小后悔,煊赫就要出差青州,这下,一个北上进京,一个南下办案。李母的心都操碎了,只能在纪小小和煊赫分别之前再安排一次两人相处的好时机。
午膳时,纪小小对用膳时见到煊赫已经见怪不怪了。
“煊赫,听说你明天要南下青州办案?”
“嗯,你明天要随春秀他们进京?”
“是啊,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京城呢!这回我也好好去见见世面。”
纪小小夹了一块卤煮麻鸭放在自己碗里,她之所以不太抵触煊赫的频繁出现,除了有个美男配餐有助于增加食欲,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只要他来,娘就会做好多好吃的。
“那,几时回来?”煊赫状似随意问道。看得一旁的李母揪心叹息,哎,她年轻时若有这样丰神俊朗的男子默默等着,她早就欢呼雀跃了,也就纪小小这样没心没肺。
“不知道,看情况吧。”没心没肺的纪小小没心没肺地和鸭腿作斗争。
“什么看情况,这里到京城不过七天车程,给你玩一天,回来不过一旬的时间。你办完事赶紧回来,别玩野了。”李母一脸严肃,纪小小撇撇嘴,毕竟是母亲,经济大权在她手上,她说一旬就一旬吧!
“好好好,我知道了。”纪小小无奈道。先哄好母亲,出了门再说。
天光未亮,纪小小早早起床,京城之旅,马上开启!
她的内心说不激动是假的,这就像在小城镇里面待久了,忽然之间要去外头旅游了。心里总还是有雀跃和欢喜的。前几世的都会都十分繁华,而且有许多做工精湛的玩意。
她按照约定时间,在门口等着。果然,时间一到,马车的粼粼之声就从远处传来。
“李姑娘,上车。”驾马车的是李溪亭的书童赵新。
马车很大,春秀、李溪亭,季珩早已在马车上等候。
“小小,快上来。”春秀见纪小小掀开车联,高兴得想起身迎她,被李溪亭轻轻拽着手臂。“你干什么呀?”春秀十分不满。
“春秀你有孕在身,还是得注意着点。”纪小小帮李溪亭解围。
“他就喜欢管着我,什么事都要管,烦都烦死了。”春秀埋怨,说着,还拿眼刀横了他一眼。
“春秀,你看我带了什么给你。”纪小小刚坐下就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锦帕包住的盒子。
一阵梅香充盈在马车内厢,纪小小把锦盒打开,里头摆着些玲珑剔透的果脯。是天香坊的玲珑梅果,以前,纪小小和春秀一块儿卖糕点,春秀不止一次提到天香坊的玲珑梅果。她想着现在春秀有孕在身,肯定特别想吃些酸酸甜甜的东西。
“知我者莫若小小,我可馋死了。”真秀就着纪小小的手,在锦盒里捻了一粒梅果,放在嘴里吃着。满心欢喜。
“春秀,一段时间不见,你竟然也说这样文邹邹的话了,也不知道是被谁带坏的。”纪小小哈哈笑着,春秀脸上发热,不与她再说话。
“季珩,今日怎么不见你说话呀?”从昨天开始,季珩就少言少语。本来季珩在春秀和纪小小面前,最爱说一些没头没脑的傻话,纪小小这段时间和季珩相处,已经对他的性子摸得七七八八,他这样少言寡语,想必是心里有事。
“小小,我不习惯坐马车。”季珩随口编了一个理由,实际上,自从昨日跟春秀说了自己心中所想,他就一直心事重重。他本来就孩子心性,装不得事的。所有的愁绪都写在脸上,可他也记住了,春秀说这件事情不能让小小知道。
“是哪里不舒服吗?我看看。”间,纪小小坐在了季珩身边,用手掌抚了抚他的额头,疑惑道,“不烫呀,怎么会不舒服呢?”
“小小,你随他吧!我哥他可能就是想到要去京城了,昨夜兴奋的没睡好。”春秀季珩的心结所在,但她也只是圆过此处,想着一块儿出门了,得空还得好好开导一下他。
“哦,我昨天也很兴奋呐!想着能去玩,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纪小小开心地掀开车帘,叫季珩一块看外头的风景。
“喜欢天香坊的梅果,怎么不跟我说?”李溪亭看着春秀捻着锦盒里的梅果,细细地吃着。看样子确实是十分喜欢的,一颗又一颗,心满意足的模样。
“干嘛跟你说,你最会做样子了,老是拿些小玩意儿来哄我,不稀罕。”春秀柳眉微挑,她对李溪亭最近屡屡出格的行为十分不满,每次惹恼了她,就弄些小玩意来想哄她开心。她可不想让他觉得随随便便就能哄到她。
“拿我的心给你,稀罕吗?”李溪亭压低声音耳语,温热的气息全喷在春秀耳廓上。春秀本来想怼一下他,没想到,这人脸皮也忒厚了。自己反而闹了个羞愧难当。
“你,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不知羞!”春秀压低声音嗔怪他,又再仔细瞄了一眼纪小小和季珩,见他两人脸色如常,似乎并未发觉某人的厚脸皮。春秀叹一口气,正想再和他斗智斗勇。谁知李溪亭的手在她腰间轻轻一捏,吓得她“啊”地叫起来。
“怎么了?春秀。”听到春秀的轻呼,纪小小将视线转到春秀身上。
“没,没什么,刚刚颠簸一下,吓我一跳。”春秀结结巴巴地,面色一片潮红。
纪小小又继续和季珩一起看向外面的风景。
初夏的林间郁郁葱葱,不时有毛色鲜亮的鸟儿飞过。季珩心里头不装事,看见好看的就兴奋地指给纪小小看,纪小小被他少见多怪的模样逗笑,故意捂住耳朵嗔怪他:“你嗓门也太大了吧!我耳朵都要被你震聋了。”
“真的吗?小小,对不起,我……我……”季珩发现,自从他晚上做梦会梦见纪小小以后,他已经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与小小相处了。他变得很害怕,害怕小小忽然会离开。会像春秀一样离开,去别人家里住。
可是他对纪小小又和春秀不同,他看见春秀在李溪亭的府上过得不错,他会为春秀感到高兴。可是他尝试过自己在心里把春秀换成小小,把李溪亭换成煊赫,他发现,他没有办法为小小感到高兴,反而心里一阵钝痛,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捏着心脏。只有把煊赫换成他,才能消除这种痛。
所以,他问春秀,如何才能和小小成婚。可春秀却说。如果小小知道了他的想法,就会离开他,他不得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里。
“傻不傻,我开玩笑的啦!”纪小小笑意盎然,季珩傻傻地移不开眼。心想着,若是小小能一直这样笑给他看就好了。
“小小,什么是开玩笑?”季珩眼神纯澈,他的世界里,真就是真假,就是假,没有开玩笑一说。
“开玩笑就是我和你关系好,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生气。”纪小小怕他当真,只能这样跟他解释。
“那我跟你关系好吗?”季珩依然一双静默如画的眸子看人,直把人溺毙才罢休似的。
“额,小小。去到待会儿我们到喻英镇歇脚午膳,然后到下一个镇住宿好吗?”春秀赶紧岔开话题,她怕季珩突然会说到想和她成亲的事情。
“哦,好呀!”纪小小绕是再迟钝,也知道春秀和季珩想必是有事情瞒着自己。她心想,得找个时间好好和季珩聊聊。
夜幕如期而至,一行人到达了平乐镇,四人中,纪小小、春秀一间,季珩、李溪亭一间。季珩在马车上就看见平乐镇上街市的店铺里有比清平镇花样更多的糖人,他闹着春秀给他买,春秀一整日舟车劳顿的,十分疲惫。李溪亭看在眼里,十分担心。
纪小小架不住他孩子似的扭来扭去,对春秀说道:“我带他去吧。我正好坐车太久,也想活动一下筋骨。”
春秀勉为其难地点头,两人临走前,还意味深长地看季珩一眼,季珩满心想着糖人,没工夫理春秀。
纪小小更加确信,她们有事瞒着她。她打算好好地盘问一下季珩。
夜华如水,晚风醉人。
平乐镇接近豫州,街市繁华,灯笼连在一起犹如一条发光的长龙蜿蜒曲折。
“季珩,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纪小小抬头看他。
季珩在纪小小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里面的他异于往常的沉默,一副打死也不说的样子。
“你不说的话,没有糖人咯。”纪小小威胁道,她就不信了,季珩能舍弃糖人。
季珩一副英勇无畏的样子,因为,在他心中,小小比糖人重要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