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间汽车旅馆里走出来的。
行尸走肉般,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飘荡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好似要飞起来。
——你口口声声说想和我在一起,就这么急着做后妈么?
——难道你不知道,我有个九岁的儿子?
后妈,九岁的儿子。
她是瞎了眼才没看出来那个男人居然已经结婚生子,而且儿子都九岁了!
——如果你不介意做后妈,那尽早给我答复,我会如你所愿。
想起顾筠尧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念桐气得想吐血——他都已经结婚生子了还要怎么如她所愿?难道是打算和他老婆离婚然后再娶她?
这么伤天害理的事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做出来!
可是怎么办?
就是为了想和他在一起才做了这么大的牺牲,甚至厚着脸皮倒贴他。现在他答应只要她开口要他娶她,他就立即去办。
如果放弃这次机会,就表示放弃和他在一起。
那她所做的这一切不就等于白费了?
谁来告诉她,该怎么办?
——好伟大的爱情,你竟然为了成全意中人连第一次都这么随便的让我上,桐桐,你说我是该夸你好呢还是该惩罚你?
难以相信这么刻薄难听的话居然出自顾筠尧之口。
原来他并非不会伤人,只是一直藏得太好,她才没察觉到。
她是伟大,傻得伟大。
两次都是为了不喜欢自己的男人让自己无路可退,这次尤其是赌上了她的全部。
可为什么,就是没有一个好的结局。
她果然没有做赌徒的资本,屡次出手都输得一败涂地。
耳边充斥着车来车往的汽笛声和行人的交谈声,她漫无目的,脑海里浑浑噩噩,一时想不起自己要去哪里。
头顶的天空印景似的灰蒙蒙一片,雨水打落下来,吻上她的发,她的眉眼,融入她的泪水里,分不清湿了脸的到底是眼泪还是雨水。
顾筠尧。
顾叔。
为什么,为什么我想拥有的偏偏都是别人的。
“嗤——”
耳边突地响起一个尖锐的刹车声,一辆lexus在她身侧停下。
念桐周边的行人吓了一跳,而她本人却是面无表情的循声看去——随着车窗的降落,映入眼帘的是张俊美出色的面孔。
她楞了一下,在脑海里搜寻这张面孔的名字,而对方已经开口:“哟,我还以为大白天撞到女鬼了咧,原来真是筠尧哥那晚带去的小女友。”
筠尧哥……
念桐皱眉,想起这人就是那个吓她说在殡仪馆兼职的造型师连戎。
“你摸过那么多死人脸,大白天见到鬼也不奇怪。”她冷声回他。
这次换做连戎一楞,随即嘴角一抽——这丫头那晚一听他说在殡仪馆兼职便吓得魂不守舍,整个造型当中像个僵尸一样僵直着身体不敢动。可她现在却能面无表情的挖苦他,反差大得实在惊人。
看她脸色那么差,而雨越下越大也不知道去躲雨,一副悲痛欲绝的姿态,很显然是受了某种打击。
“小可爱,你这是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额前发端的雨水滴落在脸上,念桐抹了一把,冷不丁蹦出一句:“我从东土大唐而来,欲往西天取经。”
连戎怔了怔,尔后爆笑。
这丫头实在太有趣了。
“上车吧,迷路的孩纸,哥哥的肩膀借你靠。”
迷路?
念桐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心里一片茫然。
她的确是迷路了,不知道该怎么走才能到达目的地。
连戎等了十多秒不见她回应,身后被自己堵住的车辆汽笛声大做,权衡再三,他下了车拉过念桐的手绕到副驾驶座一侧把她塞了进去。
好`色。
念桐扫过头顶色彩鲜明到极致的词语,耳边听得连戎的声音问:“怎么样?我昨天刚换的店名,很有味道吧?”
念桐嘴角颤了颤,吐出三个字——“恶趣味。”
连戎啐了声,说,“你是心情不好看什么都不顺眼,来我这做造型的其他女顾客没有一个说没有味道的。”
“当然,她们看的是你的男色,所以觉得有味道。”
连戎轻笑一声,俊容凑到念桐面前,目光落在她布满暧昧淤痕的粉颈上,笑容促狭:“那你觉得筠尧哥有味道吗?”
“……”
念桐无语。心想这家伙怎么这么讨厌?在殡仪馆兼职也就算了,连嘴巴都这么坏,哪壶不开偏提哪壶。
连戎发觉他每一次顾筠尧念桐都要变脸,自然猜出她是在谁那里受了刺激。
唉,为情所困呐。
他轻叹了叹,走去后台找了条绵布长裙和毛巾出来递给她,“先去换衣服把自己弄干爽了,免得感冒。”
念桐扫过身上湿了大半的t恤和仔裤,接过。
出来时外头多了两个年轻的男孩子,身上穿着同样的衣服。连戎正对他们说着什么,两人纷纷点头。
见她出来,两双眼睛同时看向她,双双楞了一楞,然后转向连戎,神色暧昧。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她不是你们的师母。”
两个男孩子面色一窘,朝念桐歉意一笑。
“去忙你们的把,把我刚才说的那些都做好。”
两个男孩子应声离开。
“过来坐啊,我又没罚站。”连戎指了指身侧空着大半的沙发,又道,“你想哭我可以借肩膀给你,刚才特意去换了件便宜点的衣服准备好了让你哭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