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兄正在读书,我这就去通知。”
袁少修一见张恒,脸上的迎客笑容都诚挚了几分,扭头扔下正客套的宾客就要往里走。
一帮子前倨后恭的金陵士子,哪比得上跟他们三兄弟共患难的张玉之有牌面。
何况张玉之现在可是他大兄的心头好,那本红楼梦就差被大兄给翻烂了。
只是高兴之余,袁少修又有些疑惑。
这才刚分开没多久,怎么张玉之又有急事找上门来寻大兄?
莫不是还有什么风波吧?
好大一场风波才刚过去没多会,袁少修有些惊弓之鸟的感觉。
“不必了,我确实有急事,既然你大兄在,咱们一起去吧。”
人命关天的事情,张恒哪里容得半点耽误,说话间已经登上台阶,跨过门槛,超过袁少修径直往大门内走去。
共患难过,些许小礼节的失礼,张恒已经不放在心上。
见张恒这么急,袁少修心里咯噔一下,顾不上再迎客,匆匆一句话都没说,赶紧跟上。
“玉之兄是遇到什么事了,这么急?我大哥在后堂读书,我带你过去。”
话声犹在,三人的背影已经看不见。
一帮被仍在门口的金陵士子面面相觑,有些不可置信。
什么时候我们金陵学子这么没有牌面了?
袁氏三兄弟是江南传名的学派魁首就算了,什么时候你张玉之一个外来的秀才也敢对我们视而不见当空气了?
谁给你的胆子跟资格?
如此目中无人,张玉之你真当我们金陵学子欠你的?
一帮士子屁颠颠跑来袁宗道门上走关系,被袁少修晾着不敢有愤懑,却对张恒印象大坏。
再想起之前张恒故作恭维让他们难堪的事情,立刻就恼羞成怒,找到了完美的迁怒目标。
你一个外来户,就算我们听信谎言差点冤枉了你,但最后不也给你平冤昭雪了吗!
你张玉之猖狂什么!
“不过一个外来的秀才,也太目中无人了!”
沉默片刻,感受到大家不约而同生出的不满,有人忍不住开口埋怨指责。
我们江南文华之地,金陵又是江南中心所在,我等学子哪个不是天之骄子。
张玉之你莫不是以为我们真不敢拿你如何吗?
之前风波,我等不过是听信了谗言而已,但谁让你张玉之做事不检点给了恶人可趁之机!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张玉之要真是谦谦至诚君子,你看借给周通他们几个胆子,他们敢污蔑你吗?
他们敢污蔑空同公吗?
而且周通等人已经得了应有惩罚,我们又不欠你张玉之的!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这张玉之太也无礼!”
“他莫不是以为凭之前事就能拿捏我等金陵士子?”
“此子狂悖!”
“他若不狂悖,又怎么敢辱骂当朝阁老!”
指责一开,渐渐言辞就激烈起来。
“哼,得理不饶人的家伙,我看他那君子气度怕也是装出来的。本质说不得就是个伪君子。”
“诸位,我举人功名在身何曾招摇过?反正这个张玉之这般羞辱我等金陵学子我是忍不下这口气。明日袁伯修的宴席,我定要他好看!”
“对,江南文华甲大唐,金陵文华甲江南。一个外来秀才,不容他放肆,需要他知道天高地厚不可!”
七嘴八舌的义愤难平,一帮人三言两语就开始琢磨该怎么在张恒身上除了被恭维羞辱,还有无视羞辱的这口恶气。
“张玉之确实倚势欺人,但他也确实有几分歪才。南阳春望楼上一文师说,想必大家多少有所耳闻。明日想要让这狂悖之徒知道天高地厚,难度不小。”
迅速达成一致意见,准备对付张恒的人群中,有人理智提出了问题。
义愤难平的氛围突然冷落了下来。
张玉之南阳春望楼怒斥李阁老,事情过去了一个多月,江南也已经零星传出了当世的细节。
其中张恒所做的雄文师说就是在流传的重点。
只是之前在金陵因为张恒被打成文贼败类,没有人去留心相关消息罢了。
风波平息之后,张恒张玉之的名字在金陵士林圈子风头正盛,众多学子当然要打听他的相关消息。
于是张恒南阳碰撞李东阳,其中的雄文师说很快就传入了众多士子耳中。
不得不承认,张恒确实有嚣狂的资本。
但这不是他们能够一而再,然后再而三忍让张恒的资本。
“笑话,不过一篇师说罢了,毁谤阁老,文坛领袖,立意不正的文章,怎值推崇。”
沉默半晌,仍不见袁少修去而复返,连个接手的仆役都没有,有人实在感觉憋屈,火气上头,开口怒斥。
“多说无益,这张玉之狂悖无礼,我反正是不会放任他。这就回去寻好友商议办法。明日宴会定要这无礼之徒知道谦逊为何物。”
“我也去。”
“这袁学首是拜不成了,都回吧,不解决了张玉之这狂徒,咱们谁也落不到好。”
“确实,一人计短,众人智长,不信咱们还金陵人还能被一个外人骑在头上!”
“走走走,同去!”
呼啦啦,一帮人行动力加满,片刻就走了一空。
“哎,人呢?二爷让请人去花园奉茶的,怎么一个人都没了?”
姗姗来迟的管事见门前空荡荡不见半个人影,满脸的疑惑。
袁宗道的书房之中。
袁宏道正在跟他大兄互相讨论。
“伯修,中郎,张玉之又来叨扰了!”
张恒推门而入,一眼看到两人手中各自捧着的红楼梦,还有书桌上摊开来写到一半的批注。
“大兄,二兄,玉之有急事找你们!”
袁少修带着杜成峰跟了进来,张恒却已经上前拿起了桌上的批注看了起来。
“玉之去而复返,行踪匆匆,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袁宗道放下笔,赶紧询问。
袁宏道也满眼关切。
虽然跟张恒接触不多,只一起经历了一场风波,又品茶闲谈了一场,但是以书观人,袁中郎觉得张恒很对他的胃口。
所以难免生出急人所急的关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