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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4 章 第 104 章(1 / 1)

[欧巴]

不单省越剧院,市区县级多家剧团都出现了财政困难。可一时的困难不算难,人心惶惶的传言是“体制改革”。市场的问题市场为主体解决是条必经之路,不过唱了几十年戏的人都看到了这些年市场的变化:年轻人听流行追明星,十八线选秀明星走穴一场的收入都够得上一个老剧团人十年工资。

陇西越剧院是行业排头兵,改革的先锋,上面文件会议来来回回,下面唱戏还没听到究竟只闻风声,什么脱离体制改企,什么成立演艺集团换汤不换药,什么事业编制改合同工……

卯生在家里饭桌上听赵兰问王梨都脱不了这些问题,“早知道这样,哎,还不如让卯生进柏越。”赵兰觉着自己棋差一招。

王梨捧着碗小口嚼着菜,不露齿时嘴角梨涡更深,碗里又被赵兰放了块牛肉,“你又见瘦了,我就知道你成天不是丝瓜就是番茄。”

师傅只要来省城家里,头件事就是上秤让赵兰看体重。昨晚的体重是51,赵兰说不算,晚上比早上重,姓王的你周六一早要是低于51我就要你好看,吓得师傅一早起床就抱着杯子在那儿狂喝水。

虽说王梨以前老往省城医院跑,早习惯了周末来回,但赵兰还是心疼师姐这样太累。她一头照顾卯生,另一头悬着王梨。于是赵兰和王梨商量她每个月去柏州住两周,也免得师姐奔波。

“你回柏州……”王梨想说赵兰回柏州免不了被人说闲话,逢年过节去师姐家没事儿,平时也住那儿就让知道过去那桩传言的人多了口实,“还是我来。”王梨笑,“再说,我也想多看看卯生。”

卯生现在住家里,即便已经和孙甜谈起了恋爱。不同于和印秀确定关系后的大大咧咧,这一回她收敛了。

赵兰问你女朋友今年大学毕业吧,去了哪个单位?卯生说她一边接些表演一边准备考学校编制。卯生有时晚上会去孙甜的表演场所外接她,有时直接去孙甜租房的地方呆半天。除此以外,赵兰不知道她这个恋爱究竟谈到什么地步了。

转念一想,能到什么地步呢?卯生这条路都没什么明确的标准,就像命悬一线的剧团改革一样,谁都不知道未来什么样儿。而卯生的变化也多出现在口头上,和妈妈师傅说话时会在柏州口音夹杂着越白时加几句河南话。

赵兰说卯生呐,你有时带小孙回家,妈妈给你们做点好吃的。卯生说再等等或者再看看,提了两回后,赵兰就收了声。今天餐桌上提了句“小孙平时自己做饭吗?”

卯生说她租房的地方四人公用一个厨房,总有人弄得那里乱七八糟,还随便拿小孙存在冰箱里的菜又不补上。小孙一气之下基本在外面解决。

王梨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卯生,又看好像意动的师妹,“那你以后回家吃饭,记得给小孙带一份。”

赵兰撇嘴,“这个她也不乐意。”

卯生对赵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咱家的口味对她来讲太清淡了。”其实是孙甜一直不太想和卯生的家人走得近,这话卯生不好对赵兰说。

在厨房里洗碗的赵兰就闷闷不乐,擦碗的王梨早就留意到,陪她做家务时轻声和师妹聊天,“我家阿兰是不是有四愁?”

师妹飞她一眼,说对,第一愁王梨现在的吃饭问题。第二愁王梨和白卯生师徒俩以后的饭碗问题。第三愁卯生女朋友的营养问题。最后愁我哥不还钱影响咱们全家的生活水平问题。总归都是吃饭问题。

王梨笑叹一口气,“我也有四愁。”

一愁赵兰老愁别人的吃饭问题。二愁卯生唱不足戏荒废功夫的问题。三愁赵兰最近偷懒有点荒废腿部的练习。四嘛,愁今年十一长假的问题。

赵兰湿手作势打王梨,最后顺手一抹,将泡沫留在师姐鼻尖。王梨的莹润鼻尖挂着洗洁精,温润的笑容中多了丝宠溺和可爱,“你不问十一长假什么事儿?”她回头看卯生没在客厅,就凑近赵兰蹭她脸颊。

“还不是你来还是我去的事儿?也当我去了。”赵兰洗好碗,将抹布丢给王梨,“你来搓。”再伸出十指,“瞧我这手糙的。”

王梨一本正经,“糙点好,我也要糙点。”胳膊被赵兰打了下才又笑,“那说定了,十一你来柏州。我妈和几个姐姐都想再见见你。”她说得轻巧,赵兰已经脸颊红了,“啊?”几十年没见,现在登门会不会太突兀?

“我回我妈那儿蹭饭,去少了被埋怨,去多了遭嫌弃。老太太早就炼就一双慧眼,问我什么时候把人带回家。”王梨轻咳了声,“她去我那儿,发现了你留的菜谱纸条。说这不是我的字,究竟谁的?”

那天老太太戴着老花镜凑近冰箱念,“清蒸鲈鱼做法:1,请菜市场师傅把鱼打理干净,嘴巴甜一点,不行加一块钱。2.回家请王梨将鱼里里外外冲洗五遍。3.请王梨往鱼肚子里塞上葱丝和姜丝。如果王梨懒得切,请把一把葱打结塞进去,姜随意剁几块也如此……”

一道菜六个程序,句句都是客气地“请王梨……”,老太太问,这是谁请你啊?看字迹像女人的。

王梨俏脸通红,憋了会儿说,“是我师妹。”

“哪个师妹啊?”老太太的眼神透着打量,“陈凤翔呐?惠茹珍?还是谁?”你都四十出头了,还惹这些妹妹们呐?

赵兰听王梨这么一说心也吊起来,“她……她知道了?”

“知道了。我说是阿兰。”王梨回忆老太太那吃惊后再了然的表情,“传言是真的咯?”见王梨仅点点头,老太太反而像舒了一口气,“行吧。”

两个字一句话就勾出了王梨的泪,再抽空回了趟家里四堂会审。大姐说我老早就看出你和赵兰不对劲,一九八四年国庆节大阅兵那回她在我家看电视对吧?所有人看电视机,赵兰老偷偷盯你。

二姐提供证据链,说对。一九八六年初赵兰结婚,老幺躲房里两天不出门,还说把戏唱砸了。

三姐白了一眼老大老二,“一九八三年我去剧团找老幺,就看到她俩在树荫下含情脉脉,我还以为在对戏。结果看到我后就像见了鬼一样,赵兰招呼都没打就吓跑了。亏心呐?”

身为柏州大学经济系退休老教授的当家主母说现在翻旧账顶用吗?老四的沉没成本都几十年了。于是王梨和赵兰的事儿在她们家直接从股份代持小本经营直接跳到了ipo上市阶段,“你抽个空把人家带回来坐坐。”

定调了的事儿王梨才敢和赵兰说,师妹被她惹得眼泪汪汪,“可……可我妈那边……”王梨说不用你妈你大哥同意,阿兰就是我的爱人,我家里认咱们就够了。阿兰这事儿不是买卖交换,你别往心里去。

抱着师妹在厨房里说了会儿话,王梨忽然有点懂卯生那个小女朋友的心理了。她想和卯生谈谈,却总觉得时机不对。下午等卯生出门后,王梨和赵兰懒懒地躺在沙发上看电影,还是赵兰起了话头,“我觉得卯生心里还有小印。”

“我也觉得她和小孙……并没有像对小印那样投入。”王梨绸缪了会儿,“她还年轻,感情事她自己理吧。”

“嗨,我操心她干什么?我们俩都四张了,才得了个见家长的机会。”赵兰决心将卯生的感情事抛到脑后,躺到王梨腿上,“我眯会儿啊。”

夜里忙到两点的孙甜睡到下午两点才醒,还是卯生带着早中饭敲了她的门。看到卯生后孙甜就揉着眼睛拉她进门,看着小白提着吃的笑吟吟模样,孙甜说你等等。

她快速洗漱冲澡后回到房间,小白说面再不吃就坨了。

孙甜说坨了就当面疙瘩吃。她挑着软掉的面条吃,卯生在一旁看着。隔壁屋这时传来小情侣的吵架,女的骂男的钱去哪儿了?花给哪个女人了?男的说你就知道钱,你和钱过去吧。

两个女孩互相对视了眼,同时无奈地摇了摇头。

“别老吃面条,那个只是主食,多吃菜。”小白给孙甜夹带来的两份炒菜,香辣牛肉和清炒时蔬,孙甜吃得美滋滋,“饿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找我了。”

卯生心说不来找你,我给我妈和师傅当电灯泡吗?家里这两个中年人面皮薄,她在家时,那两人连同处卧室关上门都不好意思。

被孙甜以强硬姿态抢来当女朋友的卯生也是被表白后犹豫了两个多月才答应,答应之前她问孙甜,“我觉得你很好,可我对你是朋友的喜欢,还没到恋人那样。”

孙甜小手一挥,“我知道。”女孩很自信,就没她拿不下的山头。卯生给机会,哪怕是试试,她也会让对方真心喜欢上自己。

不得不说卯生是个很贴心的恋人,孙甜哪怕唱到夜里两点,她也会在店外等着。问卯生为什么不进店?她说她不能喝酒。

她们俩的牵手、接吻都是孙甜主动的。从让卯生被动张嘴伸舌头到主动,孙甜算了下,花了四次。

吃完饭的女孩说这里吵,我去刷个牙,等会儿咱们出去逛逛吧。她说“刷牙”,卯生就懂什么意思。重口味的女孩怕熏到自己。她笑,“不刷牙也行。”

“那可不行,有蒜。”孙甜搞不懂这些南方人怎么对蒜的反应如此大。以前和卯生吃面条时她直接要生蒜,卯生微微一惊,然后开始给她剥蒜瓣。

孙甜说你尝一口,香的很咧。年轻人要吃蒜,杀菌消毒。

卯生说我对唱多,吃了怕有味道会熏到面姐。说者无心听者却一直记着。孙甜刷了再刷又用漱口水,哈着气回房时,隔壁小情侣已经吵得更加激烈。

“他们还有会儿大概要动手了,砸点东西什么的。”孙甜的脸红扑扑的,眼睛里柔出水。侧脸看隔壁那堵墙时,表情里的犹豫让卯生有点在意。

女孩走到衣柜前挑了裙子,问卯生穿哪件好。卯生说那件淡紫色带点泡泡袖的蛮可爱,你头发可以披下来。

孙甜点点头,背对着卯生脱下了睡裙,从颈部到脊椎到线条流畅光洁,匀润的肩头闪着釉质光泽。卯生偏过脸看另一面墙上的画。

“配什么鞋呢?”孙甜的声音传来。

“白球鞋也挺好。”卯生的眼光向来不错,孙甜果然说对啊。

一声轻微的锁门声响起,卯生扭头以为有人进屋,却看到孙甜并没有穿上那条裙子,她赤脚站在地上背靠着门,卯生发现她好看的眼睛內藏着期盼和羞涩。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如此看着自己,将身体每一分美好都完全打开面对自己。卯生想再次躲开眼神,却被孙甜的眼睛黏住,孙甜小声说,“小白……我早准备好了。”

孙甜觉得她们之间的恋爱太讲究分寸节奏,太老实贴心。总少了点什么润色。她明白那点润色是卯生不肯轻易给的,她不主动,卯生心里的火热就逼出不来。

卯生抓住床单,呼吸乱了几回,终于,她站起来走近孙甜,将女孩搂紧。孙甜靠在她肩膀,忽然低声哭出来。卯生的手穿过她的腰后收紧,说不哭好吗。

“我真的喜欢你。”孙甜说她今天哪儿也不想去,她就想尝尝和卯生真正的恋爱滋味。

面对只会索取的家里人,还有日夜颠倒朝不保夕的饭碗,孙甜只想躲到卯生怀里。是她开的口,是她自己下的赌注,当赌局进入寥寥无趣的阶段时,孙甜觉得是时候了。

女孩哭得压抑,“你真的很难喜欢我吗?”

卯生沉默了下,“我觉得,还没到。”

孙甜一颤,拉着卯生的手往自己腰下放,“我说到了就到了。”北方女孩的干练霸气此时引导着卯生,“你今天休想出这个门。”

卯生惊住,在隔壁小夫妻砸盘子飞碗的声音中横下了心,那一刻她觉得以前的白卯生开始脱离身体。就是这样的,她在心里说,印秀可以找别人,我为什么死守着回忆?

此情此景又让卯生想起她生日的那一夜,她被印秀按在门后,被印秀问着戏服构造时伸进了手。卯生的手触到孙甜的皮肤,被奇妙柔软的触感拨到了神经。她忽然闭上眼凑过去,孙甜也止住了哭,激烈地回应着卯生。

不知道如何回到床上,不知道如何解下衣物,也不知道为何又想到了印秀,更不知道如何行进到关键步骤。在孙甜压抑的低哼声中,卯生看着她的脸,孙甜此时也睁开眼,那双甜咸相宜的眸子只剩下了欲望和鼓励。

以前的卯生已经飘飘远去,她扣住孙甜另一只手,似乎抓住了峭壁之上唯一的借力犄角。孙甜却很享受卯生如此,她的身体语言催促卯生不要分神。

卯生闭眼一蹴而就,在孙甜的喘息声中忘记了一切。

孙甜到了,而那个卯生走了,真的走了。卯生闭眼在孙甜怀里休息,过了会儿,她无声地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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