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芸夏便带着药渣回来了,同她一起进来的还有明夏去太医院所请的张御医。
朱兰依将她的分析细细说与了张御医听,张御医一听神色微变立刻捧了药渣过来开始仔细查验,没过多久就在里面发现了几味本不该出现在里面的药材。
他慌忙拱了拱手,“皇后娘娘,您看就是这几味,娘娘是受寒之症,微臣原本的药方是温和调身,只是这几味药一加,药性便完全发生了变化,娘娘服用后伤了身子,这才发热不断。好在发现得早,若是再耽误些时日,怕是要伤及根本。”
他说着叫小太监拿来了他当初开的药方,“娘娘明察,这确实与微臣所开的药不符。”
温映寒抿唇未语,从他手中接过了药方,又仔细看了看药渣中残留的那几味。
的确是多出来的。
张御医跪在了地上,“微臣罪该万死,微臣不察,竟出了这样的疏漏。”
“大人先起来吧。”温映寒从一开始便没怀疑这件事会是张御医动的手脚,皇上亲自派来的人,总不至于直接在他自己开的药方上做些什么,更没有要害她性命的理由。唯一的可能便是这后宫之中有人按捺不住了。
这是眼见废后不成,想使些别的手段了吗?
温映寒眸光微敛,手指轻捻在那张药方上,最后看了一遍上面的字迹,轻轻将它放置到了一边,“我的身子,还需多久能调理好?”
张御医一凛,垂首道:“若是没出这样的岔子,娘娘的身子之前就该痊愈了,眼下好在发现得及时,还未伤及根本,调理起来也不难,待微臣重新拟一副药方,不出十日便可一切正常。”
张御医着实有些内心难安,其实他先前便有过疑惑,怎的皇后娘娘的身子用了这样久的药还未见起色,当时脉象上看不出什么,他便只当是皇后体寒又着了风才比旁人好的要慢些。
现在想来,他只后悔自己当时没多留个心思再多验一验。若是皇后真的有心问罪,他怕是已经罪责难逃了。
温映寒闻言微微颔首,好看的眸子状若桃花却看不出其中的一点波澜,她淡淡地开口:“那便有劳大人了。”
大殿之内静默无声,赤金香炉上飘着细烟袅袅,云窗外是阵阵雨声,所有人都明白这件事不会这样简单的过去的。
温映寒抬眸望向屋中众人,声音清冷:“传我命令,彻查此事。所有相关联的人一并找出,本宫今日之内就要知道结果。”
身旁的宫人一凛,即刻应了声:“是。”
……
富丽堂皇的芙湘宫外,刘嘉宜带着婢女匆匆冒雨求见。
大殿之内,熏香缭绕。薛慕娴半倚在贵妃榻上轻嗅着殿内,站在她身侧小桌后的宫女低着头为她剥着前些日子刚进贡上来的柑橘,屋中寂静无声,任谁都不敢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
这阵子她心情尚好,前几日家里给她捎了封书信,讲了最近前朝发生的事。这外人不明白这其中的门道,但薛慕娴却是清楚得很。
八王爷一再给皇后一家求情,那分明是念着旧情呢,皇上可是男人,就算再不在意皇后也定容忍不了别的男子这般惦念,八王爷这一举动无疑只会适得其反,当真是天助他们薛家。
窗外雨势渐小,逐渐化作淅淅沥沥的零星小雨,已隐隐有了要停的迹象。
碧心垂着头匆匆从殿外走了进来。
薛慕娴半眯着眼抬眸望了望她,声音慵懒:“出了何事了?”
碧心快步走了过去半跪在贵妃榻前,低着声音禀报道:“娘娘,宜嫔来了。”
薛慕娴一双细眉微挑,语气里带着些许琢磨:“她这个时辰来做什么?”
碧心福了福身子,“说是有要事想找娘娘商量,看起来很急的样子。”
薛慕娴细长的眼睛微微眯了眯,起身理了理外衣而后将手轻搭在了一旁秋香底的软垫上,“让她进来吧。”
没一会儿的工夫,宜嫔便匆匆而至了。许是出门太过仓促的缘故,她发髻上的簪子歪歪地插着,衣服也没平常出门时那般讲究,一身桃粉色的衣衫因着下雨的缘故,衣角上还湿了些许,神色间也甚是慌乱。
她快步走到薛慕娴跟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娘娘、娘娘,出事了!”她急得尾音里带了一点点哭腔,听得周围值守的宫人也是一惊。
薛慕娴神色微变,随即抬眸望向殿内侍奉的宫女,碧心立刻会意,赶紧将所有人都遣了下去。
内殿的大门被紧紧关闭,确认消息不会泄露出去了,碧心这才回来向薛慕娴行了一礼,微微颔首示意。
薛慕娴一双细眉微蹙,“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娘娘,嫔妾也是一时糊涂,皇后、皇后她马上就要查到嫔妾那里了,娘娘您可要救救嫔妾呐!”
她这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的,可薛慕娴却意识到了宜嫔在说些什么。
前一阵子她不好自己出手,便暗中挑唆了宜嫔,没想到这宜嫔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蠢顿,被人发现了马脚不说,连如何善后都没考虑好就去了,亏她还放心地将事情交给她来做。
刘嘉宜抽噎着将发生的事情全都交代了,生怕对方不管她了,干脆攥住了身前人的衣袖,“娘娘,娘娘,您可要救救嫔妾啊!”
“行了,”薛慕娴神色阴沉,抬眸望向宜嫔身后的婢女,“还不快将你家主子扶起来,一宫主位成何体统!”
婢女一惊,赶紧去扶宜嫔起来。
薛慕娴飞快地朝站在门口的碧心使了眼色,后者一言不发低头退了出去。
薛慕娴理了理被拽乱的衣袖,神色间的不悦顷刻间被悉数隐藏,“妹妹别慌,事情还未查清,她不能把你怎样。”
刘嘉宜眨了眨眼睛,似是看到了救星。
薛慕娴微微勾了勾唇角,“本宫瞧着妹妹的衣裳都湿了,快去偏殿换一件吧。待会子随本宫一起去一趟德坤宫,就算她是皇后也得讲证据,不然那可就是诬陷妃嫔的罪过了。”
刘嘉宜眼睛一亮,“多谢娘娘!”
……
外面天空阴沉沉的,即便停了雨也丝毫没有放晴的迹象。明明距离夜幕降临还有些时辰,可这天色已然宛如黄昏一般。
温映寒身着湖蓝底刻丝缕金牡丹织锦缎大袖衫,下着月白彩绣金丝软缎月华裙。墨色的长发微微挽起,明眸善睐,仪静体闲。一双似是含情的桃花眸里透着清冷,默默聆听着下人的回禀。
宫人静立两侧垂首不语,朱兰依坐在侧面的黄花梨雕纹扶手椅上,低着头将手里的帕子又攥了攥。
温映寒回眸注意到了她手里的动作,知晓她素来胆子要小些,朱唇轻启道:“今日一天你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其他的事情我来处理。”
朱兰依起身行了一礼,“娘娘切莫忧心,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
温映寒微微颔首。
朱兰依又行了一礼,道了句:“嫔妾告退。”便行往屋外。谁料还未等踏出大殿,便被人截了回来。
“呦,朱婕妤也在呢。”薛慕娴细长的眼睛轻轻眯了眯,唇边的笑意味深长,也不等她应了,便径直走进了大殿之中。
一身明黄色的锦衣绣着百花缭乱,金玉相连的步摇微垂,华贵非凡,薛慕娴在距正座五步之遥的地方站定,微微屈了屈膝盖,“皇后娘娘万安。”
“万安”这两字从她口中说出变得无比讽刺,身后一身桃粉色衣衫的宜嫔一同行礼,大殿之中朱兰依位份最低,不得不回身朝刚进来的二人福了身子。
刘嘉宜依仗贵妃,此时已是有恃无恐,她一向瞧不惯朱兰依那副样子,轻轻白了她一眼,道:“妹妹这是要走了?怎么也不留下来陪贵妃娘娘和皇后娘娘说说话?”
朱兰依脸色白了白,声音极低:“嫔妾身子不适,还请娘娘恕罪。”
薛慕娴轻笑了一声回眸望着她,“妹妹身子不好还来看望皇后娘娘当真是一片赤诚,只是皇后娘娘凤体千金,你时常病着还来探望,别再是把病气过给了皇后娘娘了?”
她轻飘飘地一句话,便将皇后生病之事推到了旁人身上。
朱兰依一颤,急急地辩解:“嫔妾没有……”
薛慕娴轻勾着唇将她打断:“不过是打趣一句罢了,妹妹倒同本宫较真起来了。”
周围宫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后宫之中谁人不知贵妃的势力,“较真”这二字当真不是谁都担得起的。
温映寒眸光微冷,朱唇轻轻动了动,声音沉缓:“贵妃来给本宫请安,倒先自顾自地先跟其他姐妹们聊起来了。”
在场众人皆听出了这句话中的深意,这是在说贵妃与宜嫔失了礼数呢。
宜嫔开口欲辩,却被温映寒直接忽略了去,她越过站在大殿中央的两人,望向站在门口的朱兰依,“身子不适便早些回去吧,不必多礼了。”
皇后免了她的礼数,那旁人便也不能再说她一二了,宜嫔只得将口边的话掩了回去,憋闷得厉害。
温映寒见朱兰依走了,这才收了视线,她淡淡望向下面站着的两人,似是漫不经心地开口道:“这个时间,贵妃怎么想起过来了?原也不是该请安的时辰。”
薛慕娴攥了攥手指,“嫔妾担心皇后娘娘身子,实在放心不下,便赶来探望娘娘。”
温映寒抿唇未语,身后的明夏上前一步福了福身,“想必贵妃娘娘是真的担心皇后娘娘的身子,急得进门时连让人通传一声的规矩都忘了。只是贵妃娘娘合该早几日来的,娘娘身子不适已是几天前的事了。”
这明摆着是在说她不懂规矩,虚情假意。连皇后身边的一个宫女也敢同她这般说话了,薛慕娴眸色掩不住地阴沉了下来。
“本宫奉皇上和太后之命协理六宫,事无巨细,大事小情也需向皇上禀报,一直未能得空来探望,还请皇后娘娘谅解。娘娘从前也有过这样的权力,想必能明白这其中辛苦,原谅妹妹这一次的。”
她抬眸望着温映寒,忽而掩了掩唇,“呀瞧嫔妾这记性,忘了娘娘如今不记得这些事了。娘娘恕罪。”
她分明实在提醒温映寒现在有名无权空居皇后之位,实则后宫大事小情已由她来说了算了。
温映寒也不恼,淡淡地笑了笑,“贵妃协理六宫,是各位嫔妃们的表率,因此也就更该以身作则,辛苦之余也不能忘了礼数和规矩。上次六宫觐见已提醒过贵妃一次,希望往后不要再出错漏了。”
薛慕娴闻言紧攥了手指。
温映寒话锋一转,没再给薛慕娴开口的机会,“宜嫔,听闻你前些日子也在服药?”
刘嘉宜身子颤了颤,一时反应不过来事情怎么就转到自己身上来了。
薛慕娴生怕她蠢顿再说错了话。她掩下眸底的怒意,福了福身,朝温映寒开口道:“娘娘,这便是嫔妾今日急着过来的另一个原因了。御药司新调来的小太监是个糊涂的,竟弄错了您和宜嫔的药,嫔妾今日才得知此事,便忙赶着过来探望一下娘娘身子如何了。”
她回身沉声朝门外吩咐:“你们,还不快将那人押进来!”
几个宫人垂着头二话不说将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小太监押了进去,身后一踢,直直地让他跪在了大殿中间。
薛慕娴微微一笑,“娘娘,就是这个太监了。做事这般不当心,实在罪该万死!”
那小太监被堵着嘴,说不出一句话,闻言呜呜地发出声响,不住地挣扎。几个人又将他压了下来。
温映寒眉心紧蹙,顿时明白这是薛慕娴拉了替罪的羊出来。
她声音微冷:“将他松开。”
薛慕娴拿帕子掩了掩唇,“这可不行,冲撞了娘娘如何是好,再说了他满口污言秽语,怎能污了皇后娘娘的耳朵?”
薛慕娴给宜嫔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按照先前演练好的那般,扑跪在温映寒跟前,“皇后娘娘,您可要替嫔妾做主了,嫔妾和娘娘都吃错了药,伤了身体,这小太监罪该万死!”
温映寒垂眸望了她一眼,“哦?宜嫔也伤了身体?”
刘嘉宜指着自己的唇角,“娘娘得的是风寒之症,嫔妾的病症却与您相反,误服用了您进补的药材,您看……”
她唇边起了一颗小小的燎泡,倒也不起眼,其实根本不是喝药喝出来的,纯粹是做了亏心事夜里睡不好,上火急出来的。
“还请娘娘为嫔妾做主惩戒了这个太监!”
薛慕娴微微笑了笑,抬步走上前假意俯下身去搀扶宜嫔,“这太监害了嫔妃还害了皇后娘娘您,实在该死,来人,将他拖下去杖毙了。”
“等等。”温映寒声音微沉,敛袖起身,湖蓝色的长衫犹如水波粼粼庄重而不失明艳,她居高临下地望着身前做戏的二人,“事情还未查清,怎能随意将人杖毙?”
薛慕娴神色微敛,松了扶着宜嫔的手,起身与温映寒对视,“过来之前嫔妾已经查清,人证物证确凿,还将正要抓药的他抓了个正着,如今证人都在门外候着,娘娘若想一一聆听,嫔妾也可将人都传进来。”
温映寒眉心微不可见地轻蹙了一下,薛慕娴敢这样说便是已经毁灭了一切证据,做好了充足的伪证,知道任由她怎么查下去,最终也会是同样的一个结果。德坤宫消息传出去的速度当真是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快。
她若是不答应将人处置了便是包庇纵容,她若是应下了便是白死了一个无辜的人。
薛慕娴这一招当真是阴险。
“还不来人将这胆大包天的奴才压下去杖毙了,留在这里污了皇后娘娘的眼吗?”薛慕娴厉声下令。
进来的宫人皆是她的人,立刻开始把小太监往外拽。
“等等。”
薛慕娴上前一步拦在温映寒身前,“娘娘这是要包庇这个小太监了?”
温映寒一顿,淡淡地笑了笑,抬眸望向薛慕娴的那一瞬间,生得极为动人的眸子里尽是寒凉。
薛慕娴莫名地一阵发慌,她随即稳住了心神,重新对视了上去,可温映寒刚刚的神色却像是转瞬即逝了,除了淡淡的疏离,再捕捉不到一点其他的痕迹。
温映寒朱唇轻启:“贵妃僭越了,方才那番话是该同本宫说的吗?”
她径自越过贵妃,走到那个小太监跟前,小太监抬头望着她,呜呜地发出声响。
温映寒轻声道:“做错了事,是得受罚,疏忽便会产生错漏,错漏又能引起灾祸,本宫便罚你去尚刑司服苦役,你们几个送他过去吧。”
薛慕娴语气声急:“娘娘怎能这样轻饶了他!依嫔妾看……”
温映寒淡淡地将她打断:“本宫听闻太后出宫静心礼佛为大盈祈福,后宫这个时候行杖毙之事恐怕不妥。送去尚刑司便罢了。”
薛慕娴紧咬着牙根辩道:“娘娘,这样的事传出去恐怕难以服众,手底下的奴才以后都敢不尽心办事了,嫔妃们心里也会惶恐不安的,嫔妾受皇上之命协理六宫,实在不能容忍这样的事,依嫔妾看,此人应该即刻杖毙。”
她一字咬得比一字重,是在拿皇上和她身上的六宫大权来压她。
温映寒回眸,朱唇轻勾,“贵妃不必太过自责。”
薛慕娴一时没明白过来她这话是何意,站在原地微微有些发愣。
温映寒继续开口道:“本宫前些日子病着,这掌管六宫的事便落在了贵妃身上,偌大的后宫事无巨细,贵妃一时有疏忽也不是不能原谅。”
薛慕娴心里咯噔一声,这御药司也是同属六宫之中的,温映寒这是在提醒她,是她管理不当才出了这样的事。
她紧紧攥了攥手指,一字一顿,声音像是从牙缝之中生生逼出来的:“娘娘教诲的是。”反正宜嫔的罪名也已经脱了,所有证据也都被销毁了,一个替罪羊而已扔进尚刑司自生自灭便是了。
她微微屈了屈膝,“那皇后娘娘做主便是。”
温映寒抬眸望了望那几个宫人,几人不敢怠慢,赶紧领命办事。
屋内一片寂静。
薛慕娴望向温映寒的眼睛,“今日皇后娘娘的教诲,嫔妾是不会忘记的。事情已经解决完了,嫔妾就先告退了。”
她说着行了一礼,转身便往殿外走,宜嫔也福了福身,紧跟着她快步走出去了。
芸夏缓缓走到温映寒身边,忿忿开口:“娘娘为何不继续彻查下去呢?事情明摆着是她们做的!”
明夏在一旁劝道:“娘娘定是有自己的考量。”她神色略显忧虑地望向温映寒,“只是娘娘,这事必定会传到皇上那里,若是贵妃跟皇上先告了状……”
芸夏闻言与她对视了一下也甚是担忧,皇上同娘娘的关系那般冷淡……若是真的听了贵妃一面之词,偏帮了贵妃……
芸夏打了个冷战,不敢再往下深想。
温映寒敛了敛神色。
今日之事她只能这样做,没有证据说得再多她也无法治了贵妃和宜嫔的罪。前朝与后宫相互勾连,以贵妃母家在前朝的威势,薛慕娴在后宫的地位轻易不会改变。更何况这件事到底不是薛慕娴亲手做的,中间又隔着太多。
温映寒抬手轻轻揉了揉眉心。有名无权,着实有些难办。但至少得将那个无辜人的性命保住。
芸夏担忧地望着她,“……娘娘,先回内殿歇一歇吧。”
“嗯。”
温映寒朝内殿的方向走了两步,忽而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
她轻轻开口:“芸夏,那个小太监的性命,你派人多留心打点着,别叫人背后下了手。还有,前些日子我让你留意的那几个宫人,明日一早一并送去花房吧,让他们不必再回来伺候了。”
芸夏神色一凛,随即应了声:“是。”
温映寒轻敛了神色,今日倒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将那些怀有二心的人彻底定下来了。
……
夜幕四合,华灯初上。
天色将将暗下来,德坤宫内便传来了皇上去了贵妃宫中的消息。
小宫女低着头急急地回禀,说皇上见完了大臣便直接往芙湘宫去了,皇上久不入后宫,这分明是贵妃派人去请的。
这件事宫人们间众说纷纭,只这一会儿的工夫温映寒便听过了好几个版本,又说皇上是去安抚贵妃的,也有说贵妃要诉苦陈情了。
温映寒坐在云窗边的小案旁默默聆听他们的回禀,窗子被微微打开了一道缝隙,隐隐透着些屋外的微光。
月明星稀,薄云遮月。乌云早已散了去,朦胧的月光倾泄在那静默的宫檐上,红漆的宫墙间留下一道道斜影,最终随着廊间被点亮的灯火,消散在这夜色里。
温映寒原想着沈凌渊不会这么快便所有行动的。
那人会如何做,其实她心里也没底。
但不论是皇上自己去的也好,还是贵妃着人去请的也好,权衡利弊,总是要顾及着薛家的。更何况现在又没一点证据可以指认换药的事同薛慕娴有关。
思来想去之后,结果便已经很明显了。
皇上没理由会拂了薛家的颜面,而向着她的。
明明都要将她废了……
温映寒纤长微弯的睫毛微微垂了垂,指尖揉捏在眉心上将眸间的情绪悉数遮掩在琥珀色的眸子里。
自从那日她在一片空白的记忆之中醒来,便没有一件事是能叫她省心的。
罢了,大不了担个处事不当的罪名,念在她也因汤药伤身的份上,这件事也能就这么过去了。结局总归是不会变的。
芸夏听着这外界宫人的众说纷纭急得不行,左右谁说的都不一定准,她干脆自己跑出去亲自打听。
“娘娘!”
不过半盏茶的工夫,她便跑了回来。
温映寒望着她急切的样子,无奈地温声开口:“出了何事了?怎的这般急?”
芸夏福了福身,喜上眉梢,“贵妃被皇上夺了协理六宫之权,让闭门思过呢!”
温映寒微微一怔,朱唇轻轻动了动,“当真……?”
还未等芸夏回答,门外便传来了小太监的声音:“皇后娘娘,王公公求见。”
宫中又有几个能让所有宫人都尊称一句王公公的,来的这人必是皇上跟前的那一位。
王德禄手持拂尘,走进来先是和温映寒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而后笑笑开口道:“娘娘,皇上口谕,让您现在过去一趟,轿辇已经在宫外备着了。”
温映寒掩在袖子里的手指下意识地轻攥了一下,着实有些猜不透沈凌渊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