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沈言珏这一问，沈清婉也没直接回答，只笑了笑问道：“父亲细想想，通敌叛国是什么样的罪，沈府里的内鬼，得有多大的本事，多大的胆子，才敢将这样的脏水泼到父亲头上？”
沈言珏听了自己女儿的话，眉心紧紧皱起。
沈夫人更是攥紧了帕子，担心地望着沈言珏。
“换句话说吧，”沈清婉抿了一口鲜果泡的蜜水，继续说道，“这偌大的沈府上下，有谁能觉得，父亲通敌叛国这样的大罪，他日东窗事发，他还能全身而退的？”
沈言珏的脸色渐渐难看了起来，沈清婉的意思，他已经听明白了。
沈清婉开口闭口都是沈府，而不是国公府，这便意味着，做这事的人，与沈家另外两房脱不了干系。
沈二爷，沈三爷，谁更有可能，沈言珏心中已如明镜般清澈了。
沈二爷身有残疾，乃是沈言珏与他小时候打闹，下手没个轻重，不小心伤到的。
沈二爷因此从小落下了腿脚上的残疾。
沈远屹身为将军，自然是会带着自己的儿子上战场历练。
沈二爷这般，也是不可能上什么战场了。
而沈三爷，本就是庶出，二爷这个嫡出都没有跟去，三爷自然也就没有跟去了。
于是沈家便只有沈言珏一人，跟着沈远屹出生入死，这才成就了今日的定国公沈大将军。
因为此事，沈二爷一直心中有怨，与沈言珏也是从未有过什么好脸色。
不过沈言珏心里内疚，也从未计较过什么，沈二爷即便说话难听，他也就当没听到。
这么多年来，沈二爷吃他的用他的，半辈子的荣华富贵，都可以算是沈言珏拿命打下来的。
可就这样，换来的依旧是一颗捂不热的心。
捂不热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还能背后捅刀子。
沈清婉见自己父亲垂着眼睛不说话，自己也有了一些揣测，她也不说话，只等着父亲自己想明白。
沈清婉不信，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自己的父亲还能继续忍下去。
“婉儿。”沈言珏默默了良久，这才有气无力地唤了一声。
“父亲您说。”沈清婉侧过头去，看着沈言珏。
沈夫人眉眼之中皆是担心，手心攥着帕子，也一道看着沈言珏。
“这个事情……”沈言珏的语气依旧犹豫，“确认是真的了吗？”
沈清婉一愣，心中也不禁暗叹。
时至今日，自己的父亲还是不愿意相信吗？
沈清婉原本想着，与自己父亲点了点便好，接下来直接处理就罢了。
可是沈言珏竟然还抱有一丝奢望。
“是真的。”沈清婉声音虽然轻，却是无比坚定，“这件事情，女儿已经查明白了，除了沈二爷这边，便是沈清宜，他们都在为五皇子做事。”
沈言珏心中明白，却是连名字都不曾宣之于口。
可沈清婉却是直咧咧地将这二人直接说了出来。
“沈清宜？”沈夫人一愣，看向了沈清婉。
先前沈清宜怀有五皇子的孩子，这事儿险些闹得人尽皆知。
还是皇帝一力压了下来，如今沈清宜才有了个看似体面的婚事。
也难怪沈夫人困惑，沈清宜与五皇子那般，如今还能为五皇子做事不成？
沈清婉明白沈夫人的困惑。
于是，沈二爷的女儿所嫁的林世知，沈清宜所嫁的程青，都是如何在刑部与御史台悄悄做事，将沈言珏的罪名敲定，沈清婉便一五一十地将他们如何与五皇子配合的给说了。
等沈清婉说完，沈夫人早已是哑口无言。
沈二爷一直是靠着沈言珏的庇荫才得今日富贵。
而沈清宜，更是一直被沈言珏捧在手心养着。
如今一个个，说他们是喂不熟的白眼狼都便宜了他们。
沈言珏听完沈清婉说的，也明白这件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没有借口了。
他沉默了良久，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沈清婉稍等了一会儿，便开口了：“这件事情，事关父亲一生戎马的名誉，更是沈府上下这么多条人命，婉儿今日与父亲说起，并非来问父亲打算如何处理，而是与您说，婉儿自己会处理好的。”
沈言珏一怔，这才缓过了神来，看了一眼沈清婉。
他的婉儿，如今已不是承欢膝下的小女儿，而是一国储君的正妃。
在自己眼前的沈清婉，虽因身怀有孕，面色有些憔悴，可眼神却是坚定不移。
沈言珏暗叹了一口气，微微勾了勾嘴角，却是很快便无力地垂了下去。
“正如婉儿所说，此事若往严重了去，事关沈府上下所有的人命，”沈言珏问道，“那沈……言坤，和沈清宜他们，便不怕自己被卷进去吗？”
沈清婉轻笑出声：“卷进去？且不说沈清宜早就嫁了人，是程家而不是沈家，至于沈家二房，自然是让五皇子哄得服服帖帖了，才会帮他做事。想必五皇子定是承诺了什么，沈家二房才会这样。”
沈言珏沉吟了片刻，又说道：“如今刑部与御史台的文书想必已经递到大理寺了，大理寺不查案，只驳正，此事难道还有什么转圜的余地吗？”
“确如父亲所说，此事已经由大理寺接手，”沈清婉点了点头道，“不过只要还没有拍下板来，都是有转圜的余地，更何况假的就是假的，想要一丝破绽都不露，那是不可能的。”
沈言珏听完点了点头，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不过也好，”沈清婉笑了笑，“让他们以为这边没有防备，倒算是早走一步了。”
沈清婉轻松的表情，倒是让沈言珏有些意外。
他叹了口气，却是摇了摇头，轻笑出声：“婉儿如今当真是长大了，要说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也不为过。这样的事，为父都觉得棘手，你却是信心满满，不曾有一丝退缩。”
沈清婉一愣，面上稍有些羞赧之意。
自己不过是一个女儿家，哪里有沈言珏说得那么厉害。
而一旁的沈夫人，却是依旧愁容满面。
沈清婉如今身怀有孕，夫君又不在身边，可她还要处理解决那么多事情，沈夫人一想到这里，便觉得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