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合欢 让她上来。(1 / 1)

屏幕内网友畅所欲言,而在屏幕外,接过了唐然的拇指琴,晏歌仔细地看了起来。

拇指琴,或者卡林巴琴。

她知道这种乐器,是因为妈妈。

晏歌的母亲是上个世纪末从音乐学院毕业的大学生,毕业后回了江西省的老家,在杨林镇上做一名初中音乐老师。她是真心喜爱音乐,掌握的乐器也多,西式的如钢琴、萨克斯、吉他,中式的如笛与箫、葫芦丝,不说精通,起码都略懂一二。

拇指琴也是其中之一。

此时看着唐然的琴,晏歌信手拨了拨薄片,再松开,果然音调稍跑,音色不正。反复几次,她察觉到是薄片与琴体相连接处松了——那是梅花型的螺帽。

手上没有梅花起子,她遂拔了鬓边挽发的一枚银色发卡,尖端的一头插入螺帽中端,旋转而后拧成适当的松紧度,再往后十六根薄片如法炮制。做完这一切,晏歌再用手指轻拨:这一次,拇指琴的音色正了。

直播间观众:“……”

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所以这就修好了吗???】

【怎么感觉晏小歌什么都会一点[捂脸]】

先前说专业人做专业事的家里开琴行人士态度则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泻药,刚刚把家里的琴行关了。】

晏歌抬眸,向唐然示意,“琴修好了。”

唐然也惊讶,惊讶完了又有些惊喜,“老师,你会修琴吗?”

晏歌颔首,话语却略停顿,“我妈妈是音乐老师……她以前教过我拇指琴。”

【难怪了,难怪晏歌妹妹歌唱得好还会修琴,原来是家里耳濡目染啊。】

【妈妈肯定也是美人了!想看妈妈!】

唐然闻言,稍有赧然,“可是我不会弹,”她看向晏歌,眼底又闪烁了期待:“老师可以弹一首吗?”

弹幕也跟着就刷起了“弹一首”“期待”之类的词眼。

唐然发声时,教室里原还是一片安静。等她这一声出,却有崭新而清脆的声音接过了话。

“对对,老师弹一首!”

“弹一首!弹一首!”

循声而望:原来是那些本该在操场上体育课的学生,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教室,这时候一边起了哄,一边就鼓起掌来。

唐然微怔,“你们怎么来了?”

有男生便大咧地道:“没办法啊,唐然你不去操场,我们只好来教室找你了。”

又有女生道:“唐然,其实我也不喜欢运动。下次你要是来体育课,我们可以一起偷懒。”

还有女生补充:“对对对,一起看《娱乐圈直播指南》。”

唐然:“……”

晏歌:“……”

直播间观众:“……”

【余导:谢谢您嘞,给我打广告】

【虽然但是,大家都好暖噢tt】

唐然动动唇,欲言又止,半晌也没把想说的话说出口,却倏而望向晏歌,也转移了话题,“……老师。”

晏歌了然,对她笑了笑,“好。”

于是那哄声与碎语戛然而止,晏歌两只手握住木色的琴,垂眸静静。

蓦然,手指按在了那钢制的薄片。

轻按了,再松开。

动作是平凡,也若是不经心,而只一拨,音符便从薄片与琴身的共鸣间溢出!

清明,空灵。

这是拇指琴标志性的音质。

像是八音盒,却比八音盒更通透,也更加具有穿透力。

第五个音符起音,那音调并不显活泼,而是极静,也极绵长而悠远。像那日落西山时刻,长亭外古道边,岸芷汀兰碧草连天。

此景宁静,此曲亦然。

随她落指在琴,也如画家巨擘徒手取色自梵高油画,信笔泼洒色彩浓烈,一笔一泼,跃然纸上;一涂一定,如在眼前。

音出,画成。

是夕阳西下,寒塘渐晚,暮色落满了苍山。

是一人一马一剑,行走过了天涯。

他来时,带来了一身薄寒。

他走时,亦打包了一生的孤寂。

孤寂,孤寂。

曲中道尽,琴外之音。

拇指琴上音招人神往,现场小学生虽不能十分理解那份孤独,却也隐约而有所体味:这是一首哀伤的曲子。

虽然他们也不知道,作曲人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哀伤。

小学生听不出,但直播间观众多是成年人,晏歌弹的又是名曲。因而,在听头两节的时候,直播间观众已经有听出曲子的。

【《友谊地久天长》!】

【用拇指琴就能弹出这个水平的《友谊地久天长》,音乐生表示[牛]】

【@晏小歌v不知道的惊喜增加了!】

《友谊地久天长》原是首苏格兰语短诗,原意是逝去已久的岁月,后来被谱成了乐曲,又被《魂断蓝桥》、《风云人物》等经典电影争相引用。在中国则普遍被称作是《友谊地久天长》。

歌是名歌,曲是名曲。音调一出来,不少人就能听出,甚至是随旋律而哼唱。

这就是它的魅力。

好的音乐能够通感,它能打通人的五感,赋予眼睛以画面,甚至能将耳与心相连,给人的灵魂以会心一击。

静静,而乐如珠,从晏歌指间掌心徐徐而发,亦如大珠小珠玉盘直落。

清脆,舒缓,绵延,悠长。

现场的小学生们听了,觉得不知为什么,他们十岁的心灵开始变得感伤。

直播间里的观众听了,开始追忆过去,几十岁的心灵也逐渐变得柔软。

【听了这支曲子,我想起来我高三时候了。那时候冬天我下晚自习,很冷,我爸爸每天骑电瓶车送我回家,不知道街上哪个店就总会放《友谊地久天长》。……现在我已经从大学毕业五年了,自己也做了爸爸,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我高中毕业的时候全班合唱了这首歌,当时我们班主任,一个一米九的东北大汉,当场就失声痛哭了t_t。不过没人笑他,因为我们也哭成狗了】

还有人在弹幕里圈出自己以前的同学、朋友的。

【曾佳乐,还记得我们一起表演这首歌的场景。不知道你现在在哪里】

【何彦,你现在还好吗】

【唐菀,我们复合吧。】

【???艾特朋友的也就算了,怎么还有人艾特前任???不知道这首歌叫《友谊地久天长》吗???[疑惑]】

无可否认,好听是好听的。

只是好听之外,未免也失之哀伤了。

屏幕内外,一时均是默契地沉默缅怀。

在那音乐,也在那回忆。

而晏歌垂首,窒闷空气里一线风至,鬓边银色发卡未戴,一缕发便自然而然地落了耳下来。

指腹轻敲,放缓,音乐舒展。

却是忽然,她加速了拇指动作,开合间速度则更甚此前两倍——

那琴声也便有如珍珠断线,节奏陡然地加快!

四年级小学生们:“???”

直播间观众:“???”

节奏变得致密,音符生出欢快,只在瞬时,也在她弹指之间,忧郁孤独的情绪一扫而空!乐曲的主基调为之一变!

同样是长亭古道,同样是芳草连天。

同样是寒塘鹤影,同样是一人一马——

不。

有马蹄声踏草急急而来,像是生怕耽搁了一分一秒般的迅速而来。那马上只身一人的剑客闻音束马缰,回身,白马嘶鸣而扬蹄,一回眸,却见三五人驭马而来,视线交接间,彼此相对不言,却已胜过千言。

是啊。

既是分别,却非永别。

此去经年,同望天边一轮满月,良辰好景亦不虚设!

斜阳仍如油画泼洒,却失了血色的苍凉,而如融入了梵高笔下色彩,寄生成一株画中的向日葵——永远生长,也永远向阳。

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漫天!

四年级小学生们:“……”

直播间观众:“……”

大家都在静默听琴曲,唐然身边的女生小幅度地戳了戳她的胳膊,小声:“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现在有力气做一百道数学题。”

唐然:“……”

而在直播间里,追忆往事的气氛也戛然而止。

【刚刚听的时候还觉得自己马上要学林黛玉去小区楼下葬花了,现在听了又觉得自己可以去小区楼下倒拔垂杨柳emmm。】

【我决定了,今晚就去蹦迪!】

还有人收回了刚才在直播间里的言论。

【唐菀对不起,我和老婆过得很幸福,刚才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亦随那音乐一同,听众的情绪为之一转——

而这一切,只发生在弹指之间。

……

与此同时,其他几个班级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柯文宇带的六年级最省事,就跟普通的老师带学生上课没有两样;傅珺带三年级时时充当着知心大姐姐形象,卖人设卖得成功和孩子们打成了一片。

毛可意则有些麻烦,她分配到的班级是二年级,低年级孩子小,不怎么服管教,因此很是闹腾了会儿,最后还是几个摄影师帮着忙才算是成功磨合了。

……

同一时刻,校长办公室。

随着节目进度,张校长益发显得忧心忡忡。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手里的中性笔就摔了七次。余裕本在旁喝茶看书,到这儿也实在是没忍住,便道:“张校长,不然我们去一年级看看?”

余裕知道张校长在担心什么事情。说到底,她无非就是觉得一年级那几个孩子脾气倔,不好管教,怕让嘉宾为难了;又怕嘉宾被孩子惹毛了,会说出或者是做出一些伤害孩子的话和事来。

说实话,如果是别的嘉宾,那余裕在听到这班级有“几个刺儿头”的时候,怕也是要替人捏一把汗的。

但这可不是别的嘉宾啊。

这是容老师。

以容老师的性格,容老师的能力,还会协调不了几个刺儿头?

怎么可能。

……

只在登时,张校长那拿笔的手就是一停——

这话正合了她的意。

但毕竟拍节目是校方和节目组事先商量好的事情,因此张校长不好表现得过于热络,以免表现出对节目组做事的质疑,是而她先是推诿了一下,“那怎么好意思?你们这还在拍节目呢。”

余裕笑,“再拍节目您也还是校长,去看看孩子们怎么就不行了?”

张校长立刻站起,“那我们现在就过去。”

余裕:“……”

壬辰村中心小学教学楼有二,而张校长的办公室在较高那栋楼的最底层,从办公室走去一年级只需短短的一分钟。

但就这一分钟的时间里,张校长内心是既敲锣又打鼓的。

……也不知道那几个孩子表现得怎么样。

特别是李骏和孙捷。

别人就算了,就他俩最让她不放心。

李骏是带着班上同学一起闹腾,孙捷是能糊弄则糊弄,不过两个人有一点是相同的——没在学习上下什么心思。

这般想着,也在不知不觉间,张校长走近了一年级的窗边。隔着扇窗,她的状态迅速切入成了暗中观察模式。

那双眼睛也被直播间观众敏锐地捕捉到,并吐槽。

【是谁的眼神锁定我.jpg】

【妈耶我刚刚在喝水,看到校长这个我真的吓得水都喷出来了……跟我高中班主任一模一样[捂脸]】

然而,锁定了班级,张校长预料中的事情却没有发生。

李骏没有闹腾,一改从前,李骏居然在读单词!

李骏:“a-p-p-l-e-apple-苹果。”

孙捷没有糊弄,恰恰相反,孙捷居然举手提问了!

孙捷:“容老师,我哥哥昨天跟我说apple12发布了,这个apple就是那个apple吗?”

张校长:“……”

张校长瞳孔地震。

虽然孙捷问的问题还是那么的不着边际——但是这孩子愿意提问,愿意思考,没再糊弄事情了,张校长觉得,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凡事不能一蹴而就,孩子的教育尤为如此。

触及这一幕,再看向那讲台上的身形时,张校长的眼里就油然而生了一分的敬意。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中心小学两大刺儿头收拾得服服帖帖——

这个男人,很不简单!

……

天气预报今天早晨有雨。果然,在节目进行到一半时,雨也如期而至。

雷声自云层轰隆隐约,而狂风卷了乌云入怀,如带了蛮力的手般,信手去推了门关了窗,一扇一扇,噼啪而又有声。

于风声里,先有雷鸣电闪水汽澎湃,而后雨如惊涛骇浪地来。

这场雨雨势颇大,从早晨十点下起,到中午也迟迟而无退意。而壬辰村海拔又有千米之高,保险起见,节目组决定酌情,等雨停了再折返。

直播综艺到中午便结束了,然因雨势连绵,节目组一行没有离校,中午也是在中心小学里吃的午饭。节目组及教职工与孩子们一起在食堂吃的,菜色很好,荤素肉蛋奶都是全的。

夏时雨是不定,午饭时稍削弱了些,午饭后却又訇然而至。

饭毕而杯盘狼藉,透着食堂的窗往外望,其外的世界如在风雨飘摇的中央。

对着此情此景,余裕便半是自言自语地说了句:“……这雨今天下午估计是停不了了。”

一语成谶。

将雨就雨,众人都离不开学校了,索性就接着回班上带孩子去了。

五年级的教室里。

顾如归:“同学们,想像我一样长到一米九的话,就再做一组健身操。”

同学们:“……”

可以说不想吗?

一年级的教室里。

李捷:“howareyou?”

张骏:“ihankyou.”

至于说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则是四年级的教室了。

门窗紧闭,隔绝了暴雨,也一并隔绝了雨声低鸣。

只留了琴音空灵一线横亘在教室上空,声音质感清越,如同八音盒被人拉满了发条,乐音共振摇散,从盒内飘向盒外。

断断续续,并不流畅。

向内而望,原来是小学生们接替着弹琴。此时,那把拇指琴正从一个孩子的手传递到另一个孩子的手中。接过了琴,那孩子便往黑板上看:粉笔字书写着极简的乐谱,黑底白字的分明。于是,一边看着黑板简谱,拿琴的孩子一边便轻拨了指间的薄片。

虽不完美,亦成曲调。

……

这场雨至傍晚方停,也因暴雨缘故,明明是北半球夏日,今天的夜晚却来得极早。不到六点钟,壬辰山上天便黑透了。

余裕在工作群发了消息,说是今晚要在山上的民宿过夜,明天一早再下山。

意料之中,情理之中。

这壬辰山风景尚算秀丽,可一来没有特色景观,二来没有人文底蕴,除了风景尚可便无其他,在当地,旅游业并未得到很好的发展。

旅游业不发达,壬辰山上总共就只有一间民宿。

好巧不巧,民宿是李骏家开的。

民宿离壬辰村小学还有一段儿路,高德地图显示千米。张校长将众人一行送出学校,往下方那黑黢黢的方向一指,说:“沿着这条路一直往下走就是了。”

张校长身边的李骏自告奋勇:“张校长,我来带容老师去我家。”

张校长笑,“那你可不能把他们带迷路了啊。”

李骏非常自信:“那是我家,我怎么会把他们带迷路呢?”

但是他又很快转折,“除非我故意想让他们迷路。”

张校长:“……”

这话就不用说了。

得益于公共基础设施建设,虽是山间小径,亦是平整通达的硬化路面,道路两旁也安有路灯——只是此时,路灯却没一盏是亮的。

全熄灭了。

见状,张校长便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了句,“……应该是因为刚才打雷断电了,等明天我打电话找人上来修。”

张校长晚间还需带班值班,因而不能送更远。双方在校门口道别,余裕走在最先,其后是一队的嘉宾,李骏自然是跟着在自己班里教书的男人,不时手指遥遥地指着路,“容老师,我家就在那里。”

开着手机打着灯,晏歌走在队伍最末。

其实她也不是故意要走在最尾,只是山间不如城市,日落后,灯火便是城市的太阳;但在山里,除却集群居住的村庄,明亮的唯有穹顶的星光。

七月天里,行走在山间小径,虫声在耳,是此起而彼伏的默契嘶鸣。

花草树木,气味像融化在了风里,扑面清新。

此情此景本该美好,可路灯尽数暗灭,周围又没有一星半点的光。走路却看不清路,对天生夜盲的人而言便成了煎熬。

晏歌打着灯,另只手握着学生们送她的一束小花,她勉力去视物,亦小心地沿路往下走去。

手机光照将眼前景物打上了一层薄亮,倒映在她视域里如蒙薄纱,有隐约形状,却不够清楚明亮。

“啪”,一声轻响。

是她的鞋踩进了路旁的浅水坑里,溅了一裙摆的水来。

“咚”,一声闷响。

是她的小腿踢上了什么硬物,晏歌打了灯去看:原来是一截树桩。

晏歌:“……”

不远处,容绰旁逸了目色,稍停,“……”

不省心。

李骏是很活泼外向的性格,跟人打得稍熟些,话就多起来了,譬如此时,“容老师,等一下你去我家里吃饭。我让我爷给你烧菇子汤,我跟你说,那种菇子只有我们这里有,别的地方……”

没有回音,而身边已是空落。李骏不由回首,因而就看见他们的容老师步伐迈开,也朝前走去。

去的是截然相反的方向。

“……容老师?”

……

踢过了那截木桩,晏歌再往前走时,就比先前更小心了。灯打着地上,泛出浅银的薄光。开着灯,照着路,她也向前走着。

猝然而然,是男人的鞋出现在视野。

晏歌稍怔。

自觉或如不自觉,她抬起了眼睑,是没有任何意外的相对。

他……怎么来了?

想要问,但是被先一步地打断,容绰瞥了瞥她,出言很平,“晏小歌。”

晏小歌。

那是她的微博名,也是她的小名。

而现在,他这样叫了她。

第一次。

他是第一次这样叫,她也是第一次这样听。

大约是夏风有热,当它吹拂而来时,脸颊也被赋予了温度。

“……嗯。”

垂眸,晏歌轻声地应了。

接下来发生的发展,则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因在手电的照射区域里,他转过去,颀长的身形如折了一半:是蹲下了,在她的眼前。

而他声息是一如既往的寡淡,也干脆,“上来。”

“……?”

上来?

有那么半秒钟,晏歌的思维彻底地宕了机。

他说……让她上来?

对着视域里笔直脊背,晏歌下唇轻抿,问得不确定,“你……要背我吗?”

惊讶的情绪让她忘记了尊称,但被问的男人显然也不甚在意。

因那音落入耳后,容绰侧了眼眸,望她,开腔嗓音是散漫,一字一句地,

“不是我背你,难道是你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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